無邊無際的大海一眼看不到盡頭,只能望見遠方天水相接,天海一色。uuk.la
狂潮拍岸,白浪迭起。梁文道微微搖頭。轉過身來,不知何時一個滿臉皺紋的老翁出現在岸邊。
“風聲不止,海浪不息,人欲不除,天理難滅。沒想到這么多年了,你竟然還是這個性格。”
梁文道對著季歷行禮,緩緩說道:“如果不能讓海浪平靜,那么就應該化身為涓流、為江河投身到這一片汪洋,與海浪一同生死,一同湮滅。而不是自欺欺人的壓制內心翻騰的海浪。”
很多年沒有見面的弟子,一開口就是對自己的反駁,季厲并沒有惱怒,面色依然平靜:“世界永遠不可能靜止,整個宇宙都在沸騰,只有熄滅我們內心的**,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靜。當年正是因為受不住內心的寧靜,你才離開師門,北上郢都,拜在龍千秋門下,想不到三十多年了,你依然悟不透此中道理。”
奪命書生梁文道曾經是季歷門中最得意的弟子,那時的季子剛剛從郢都隱退到東勝崖畔。
雖然隱居在遠離廟堂的海邊,因為季子五朝元老、權謀第一的名頭太過響亮,天下文士趨之若鶩。大6各處數不清的少年英才因為渴慕季子的才學,漂洋過海,跋山涉水,不遠萬里求學南海。
當時,東勝崖下白衣勝雪,數百名身著雪白長衫的翩翩文士,伴著海潮晨昏誦讀,成為一道勝景。
在眾多青年才俊當中,季子最看重的就是梁文道。年輕時候的梁文道不僅豐神俊秀文采斐然,而且意氣勃,鋒利的猶如一把劍,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都如亮麗的劍光,直刺人心。
這種劍光是亮麗的,甚至是溫暖的,光明正大,如同三月里的春水,如同秋日間的暖陽,讓人嘆為觀之。
不料梁文道入門不到半年,信念慢慢生變化,對天下大道的見解與認識和季厲漸行漸遠。
季子不是沒有察覺,而是希望慢慢扭轉這位愛徒的看法,卻沒有想到,這種道法和思想如同脫韁的野馬,越是扭轉,越是狂烈。
梁文道不但自己偏離季子“存天理,滅人欲”的道統思想,而且帶動了季子門下一大群士子,在季子所謂的歪門邪道上一路狂奔。
季子已經年過九旬,歷經王朝五代帝王。越是蒼老的心,見識過越多殘酷和血腥,越是珍視自己晚年的名節。況且季子之所以被稱為季子,不僅僅因為他的謀略和文采,更在于他是貨真價實的造化境大修行者。
三十多年前。南海的天空湛藍無比,沒有一絲云。微咸的海風拂過東勝崖的一片海礁,季子一身黑袍盤坐在一塊高高的山石之上,下面盤膝坐著數百名白衣文士,進行每月一次的例講。
年輕的梁文道在這一次的例講中,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疑惑,在眾位師兄弟面前公開向師傅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師徒之間的大道之爭就此開始。
傳聞那一天,海濤聽經,于是低低的臣服于山崖之下,風云聞講,于是滯留于高遠的碧空。
夾雜著神念與元氣的辯難之聲隨著海潮而起伏,盤膝而坐的眾多弟子,穩定心神,凝神靜聽,盡力跟上師徒二人辯論的節湊。層層激蕩的真元在文士們的頭頂緩緩鋪開。修為較低的弟子因為心神損耗過巨,當場昏死在崖畔。
如果不能說服弟子,季子將在眾弟子面前顏面大失,甚至傳揚出去,天下第一謀士的名聲就要遭受損失。更令季子不能忍受的是,整個大6他只看重這一個英才,而這一人卻恰恰與自己的觀相左。
從日出到日落,師徒二人最終誰也沒有說服誰。季子憤怒的將手中的講尺盡數化為青煙,因為惜才之心,最終也沒有對梁文道釋出殺招。
著就是三十多年前名震天下的南海爭道。這一爭,讓奪命書生名滿天下,成為季子一個半弟子當中的半個,也從此斷絕了與東勝崖的所有來往。
第二日,梁文道只身負笈北上,離開了東勝崖畔。
季厲心灰意冷在海邊枯坐數日,名劍白丁沖天而起,一劍毀門,血腥屠殺座下全部弟子后以劍入石,重改門規。
離開師父梁文道希望在世間做一事情。他做到了,從一介書生成為東城院徒,從手無寸鐵變成掌握王朝修道之士的東城之星。
在龍千秋的門下,整個大夏王朝對修行道門的決策都出自這位錦袍書生之手。王朝西陲戰事的安排部署也與東城院徒密切相關。甚至天封山脈一線異獸的陣法防御,也由他一言而定。
這些關乎大夏王朝,關乎天下萬民的生死決策背后都有他的影子。梁文道真正成為這片大6上舉足輕重的人物,雖然他還隱藏在幕后,隱藏在龍千秋的身后。
雨中悟道,進入造化神境,如今他又回來了,他只是想向這片海求證一下自己的道心。是的,三十年來,自己道心如故,卻沒有想到季子依然如此頑固。
三十年了,當年的秋陽春水因為閱歷和權力變得有冷厲和狂傲。
如今的梁文道更是不屑于季厲之道,如今想來,季厲的道就是烏龜王八道,平不了天下,滅不了海潮,就縮進自己的殼里,滅自己的心意。這種道,不悟也罷。
梁文道嘴角掀起一絲嘲諷,說出了曾經師父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不過這次是以疑問的形式說出的:“道不行,乘槎浮于海?”
以季子的性情,別說是自己,就是龍千秋來到南海,也不見得會出來一見,除非來人親自找上門去。既然道不得行,就隨海浪而沉浮,何必入世。然而,今日自己剛剛落在礁石之上,季子就出現在海岸,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變化。這種變化甚至隱隱讓梁文道有不安,所以才有次一問。
季子蒼老的臉上溢出一絲釋然而又神秘的微笑:“你看,三十年了,海依然是海。而三百年,三千年,三萬年呢,也許海就成了山。”微一停頓,海邊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冷厲,季子繼續道:“過往為師滅人欲,如今為師連天理也要一起滅掉。”
梁文道霍然而驚。季厲本來就是一個冷厲道冷漠之人,這種人眼里只有道,只有權謀和智計,沒有任何牽掛和顧慮。
季厲年輕時就以謀略滅國殺人,南海爭道之后更是屠盡坐下弟子。所以季厲一日不死,對王朝,對天下都是一個未知的變數。如今天下變亂之始,梁文道此番來到南海,其實也有替龍院長看一眼季厲這根天下毒刺的意思。
看著蒼老的季厲,梁文道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這才注意到季厲身后一個身著短衣光著雙腳的少年,在沙灘上插著竹木。
偶而抬頭,清俊的臉上透出一種淡然的冷漠,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冷漠,好像除了自己,世間天地萬物都可以棄如敝履。
東方白在演繹師父教授的陣法,感覺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望去,看見一個錦衣文士站在師父旁邊。
他感覺此人很強,但也只是強而已,沒有多看第二眼,繼續在沙灘上插著自己的竹竿。
季子對徒弟的表現很滿意,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另外半個弟子。
梁文道沉聲道:“師父,你就不要搞了!”
三十多年了,聽著梁文道再次叫自己師父,季子心中生出一絲波動,不過轉瞬即逝。
“你看這天,再看這天上的流云。我不搞,天下有的是人搞!既然他們搞,還不如讓我來搞!”蒼老的季厲好像恢復了活力,臉上帶著興奮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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