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給我吃的,我就聽誰的,誰能讓我吃飽,我就給誰賣命,阿貢一直這么想,也這么做。
自從七爺一夜之間,以九把刀改變了城南地下世界的格局,許多在江湖上奔命的少年,猶如過江之鯽紛紛依附到荊七門下。
對于這些和他一樣在最底層掙命的少年,不知為什么,剛開始的時候,荊七連一個也不曾收留。任他有什么奇異的本領,或者過人的氣魄,統統拒之門外。
但仙臺城的局勢越來越亂,流民越來越多。
流民不可怕,可怕的是以流民身份當掩飾,卻做著殺人爭地勾當的外來江湖客。
仙臺猶如王朝中心最肥的一塊肥肉,惡狼們早就垂涎已久。面對隱藏在暗處的幫派競爭者,荊七開始有計劃的擴充自己的勢力,而阿貢就是擴充進來的其中之一。
荊七把招納新人的事情交給了高天義。
這個曾經徐風手下的錢莊學徒,已經由一個謹慎微的實誠少年,變成人高馬大、相貌堂堂的漢子。
也許是見慣了廝殺,見多了生死的緣故,此時的高天義變得十分平靜,平靜的面色下甚至有一絲冷漠。
加入江湖中的幫派,首先要有個拜山門的規矩。今天前來拜山門的年輕人有七個,這七個人都是下面的執事從千萬人當中選出來的,阿貢就是其中之一。
前面五個,有被錄用的,也有被打法走的,現在輪到了阿貢。
阿貢心里想:不論在哪,都是混一口飯吃。對于結果心里倒是平淡的很。
可是,當那個高高壯壯的少年幾乎臉貼著臉,站在他前面時,阿貢心里還是有慌。
他倒不是怕,他只是想起江湖上的傳言:“跟著阿七闖,金銀萬萬兩。”
所有的榮華富貴都在眼前這個大高個的一念之間,所以阿貢有緊張。
高天義盯著阿貢那飄忽的眼睛,很長時間沒有話。任憑暴烈的陽光照在兩人的頭,日移影轉,影壁上阿貢的影子已經短了一寸。
此時高天義腦子里想起的是七爺的交代:“膽量第一,義氣第一。”
高天義從懷里摸出一把刀。這把刀不算長,七寸左右,卻不是尋常匕首的模樣,只是一把刀。
刀柄轉動,盯著阿貢的眼睛道:“插我一刀。”
阿貢一愣。
江湖傳,加入九刀門的考驗無奇不有,但還是被這個要求唬了一跳。
也是刀劍堆里趟過的漢子,阿貢只楞了短短三息的功法。管你怎么的測試,既然你這樣,就都依你。
阿貢心里這樣想,怪眼一翻,沒有拿起那把七寸長的尖刀,而是用手握住刀柄的同時,直接一推,插向高天義的腹。
“啊!”
隨著阿貢發出壯膽的一聲吼叫,手上全部的力道送了出去。
然而,那刀卻像焊在了半空,不但沒有絲毫動彈,連對面高大漢子伸開的手掌都沒動絲毫。
阿貢不信邪。右腳往回一撤,用盡力氣再往前推,那刀依然不動。
高天義看著因為用勁,憋得滿臉通紅的阿貢,微微搖頭。
就在阿貢以為自己已經被打法,準備放棄的時候,高天義平靜的道:“你是九刀門的人了。”
是因為自己考慮的時間夠短?還是自己的手反應夠快?阿貢不去多想,高興的只顧連連頭。
幫眾幾個月的廝混,阿貢的大膽和細心得到眾兄弟的認可,甚至被七爺看在眼里。由普通的幫眾一躍而成荊七最信任的隨從,下馬置凳,不離荊七左右。
荊七孤單一人,沒有家眷,忙的時候沏茶倒水,洗衣飲食的日常活計也有他們幾個兄弟伺候。
雖然做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七爺跟班,但在九刀門,阿貢也只是奔涌江湖之中,一抹可以忽略不計的青萍。
果然,剛剛入門一個月有余阿貢就攢下了九十六兩銀子。再有幾兩就可以將倩從堂子里贖回來了。
阿貢將數好的銀子一股腦放進束袋里,滿意的一拉口子,準備去喝兩杯,順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倩。
城里的夜風有涼,阿貢先是在老埠豐錢莊門口的蔣記牛肉湯攤上,吃力一碗牛肉面。
紅油湯,白細面,上面蓋著幾片薄薄的嫩牛肉。湯里的辣椒很多,面的分量也很足,很是饑。
只是舍得花錢的苦工越來越少,顧客不多。
阿貢將吃干凈的粗瓷大碗向桌前一推,順手灑下幾個銅板,揚身而去。
賣面的老漢連連哈腰,知道這又是一位混江湖的好漢,因為這些人付錢最是瀟灑。
夜已經深了,阿貢偷偷向春花樓摸去。
春花樓是東城邊上的一個低等妓寮。
像這樣的地方,沒有一人一個的單獨寢房,所有的女孩子們共同棲身在一通的大房間里。
這間寢房后邊是一排高大的柳樹,昏暗的月光透過掉光葉子的柳枝,雜亂的映射在后邊的窗子上。
阿貢熟練地繞過柳樹,來到熟悉的那扇窗子下邊,懷著柔軟的心,輕輕敲了敲窗邊。
里面立刻傳來慵懶中帶著歡喜的聲音,聲音被刻意的壓的很低:“誰呀?!”
聽著聲音中的歡喜,阿貢在柳樹掩映的月光下笑了,笑的很開心。
“知道還問。”阿貢低聲道。
“這么晚了,人家要休息了。”里邊好聽的女聲道。
雖然要休息,卻沒有半睡下的動靜。
隔著厚實的木窗,阿貢知道倩就在窗戶后面,像貓一樣,頭輕巧的貼著窗戶,身上穿著肚兜之類的褻衣,屏住呼吸在等自己話。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阿貢道。
在出這個好消息之前,他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看著窗子上幽暗的光,盡力平復心跳,側耳去聽,卻又聽到了倩的心跳。
一個好消息。他們當然知道這個好消息是什么。——兩百兩贖身銀。
倩和阿貢為此奮斗了三年,約定了無數回,直到一個多月前阿貢在窗前發誓,一個月內一定攢夠這些銀子。
阿貢消失的一個多月里,倩總是心神不寧。倚窗等客人的時候總是走神,被老鴇責罰過好幾次,身上藤條抽打的血痕,至今還沒有痊愈。
今天消失了一個多月的阿貢突然再次來到,用堅定溫柔的語氣告訴她:“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這怎能不讓人心跳。
沉默了很長時間,一切歸于平靜,窗子里面傳來平靜的聲音:“明天有客人我,很晚了,你快走吧。”
這聲音是如此的平靜,不帶一情緒與波瀾。
阿貢聽的一愣,右手緊緊攥著沉甸甸的銀袋子,輕輕將耳朵貼在窗戶上,然后就隱隱聽到了哭泣的聲音。大概是躲在被子里面哭的,聲音很。
云層遮住了月亮。阿貢離開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因為他聽出那是高興的哭聲。
是呀,壞日子到頭了,是該高興高興,可為什么非得哭著高興呢?女人真是難懂,阿貢想道。
順著東城低矮的石墻,阿貢向來的方向走去,突然感到后背一陣冰冷,心中一驚,站在了原地。
“不想讓她死,就照我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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