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子倒無懼于被他發(fā)現(xiàn)自己偷看對方似得,見錢應(yīng)明看向自己,只是咧嘴一笑,點了個頭,一副很和氣很懂規(guī)矩的小廝模樣。
小野子重新扭過了頭去跟丁子昱說話,錢應(yīng)明卻仍在神色不明地打量著他。
“老太爺還說了,要是丁先生您不愿意長待,也不要緊——您可以在周先生自老家回來之前先給小公子上著課,這樣也行。”小野子大致地傳達著馮英廉的意思。
丁子昱聽到這里,方才覺得心中舒服了些。
他最怕的便是影響到別人。
取代周先生絕對不可取。
但暫時教一段時間的話,確實是可行的。
如此不僅能解他眼下在生計上的燃眉之急,還可趁著這幾個月的時間,好好地對日后做一番打算。
丁子昱從來也不是扭捏之人,心下既有了結(jié)論,當(dāng)即便向小野子說道:“如此便謝過英廉大人對丁某如此信任看重了——”
小野子機靈,知道他這是答應(yīng)了,便笑著道:“那丁先生收拾收拾,看什么時候合適,我再來接丁先生過去!”
“沒什么可收拾的,小公子的課業(yè)不可耽誤太久,若是可行的話,我想明日便過去。”
“那成!”小野子點頭,又詢問道:“那我明個兒一早來接丁先生吧?”
丁子昱頷首,客氣地道了聲:“那便有勞了。”
“嘿嘿……丁先生客氣了。”小野子不好意思地?fù)狭藫虾竽X勺,道:“丁先生若還有哪兒沒聽明白的,等明日過去了再跟老太爺談?wù)劙桑揖陀浿@么多了……”他話罷一揖,道:“今個兒我就先告辭回去了,明早再來叨擾——”
丁子昱點頭稱好,又問了他可要喝碗茶水歇歇再走,得了小野子擺手婉拒之后,便將人送出了大門外。
他折身回來之時,臉上不禁沾了些喜悅之色。
縱然他當(dāng)初考取舉人功名之時成績不菲,可也耐不過今年春闈落榜的名聲。
去年他得以進英廉府教授馮舒志課業(yè),還是在有袁先生從中引薦的前提之下。
而今年名落孫山,別說是英廉府這等大門大戶了,縱是前往私塾,若是沒有可靠之人從中介紹的話,只怕都不是易事。
可誰成想英廉府竟有回雇他之意。
這簡直是想也不敢想的好事。
丁子昱回到屋內(nèi)之時,只見錢應(yīng)明仍站在原處,且臉色看起來很不好看。
丁子昱恐他是見自己有機會重回英廉府做教習(xí)先生,對比之下心中不平,便將眼中的笑意收斂了起來。
他正要開口之際,卻聽錢應(yīng)明先一步開了口。
“方才那個是英廉府上的小廝?”
丁子昱不解。
方才他與小野子的對話未曾避開過錢應(yīng)明,他應(yīng)聽得出小野子是英廉府上的人,因何還要多此一問?
但他還是點頭答了句是。
“你可知他是哪里人?”錢應(yīng)明又問道。
按理來說丁子昱不可能對英廉府上隨隨便便的一個小廝都了解地如此詳細(xì),可恰巧小野子同別的小廝不一樣——去年小野子入府之時,丁子昱曾聽馮舒志不止一次提及過他的可憐身世。
眼下便大致地回憶著道:“應(yīng)是京城人士,母親早逝,父親因一些糾紛,如今還在牢獄中被關(guān)押著。”
并未說起小野子的父親入獄是因盜竊,也未道明小野子亦有盜竊的前科。
錢應(yīng)明對這些內(nèi)情也不感興趣。
他聽罷小野子是京城人之后眼中的異樣神情已迅速消退了下去。
“錢兄問這些作何?”
“見他長得有些像之前認(rèn)識的一個孩子罷了。”錢應(yīng)明道:“可既是京城人士,那定是認(rèn)錯了。”
丁子昱聽罷點頭,未有過多地去留意思考。
……
同一刻,和宅。
椿院正房中,臨到天亮方才睡著的馮霽雯轉(zhuǎn)醒了過來。
她下意識地同往常一般伸手撥開床帳。
卻見床沿外地板上赫然坐著一位僅著著白色中衣,兩條長腿一屈一伸,借著一縷淡淡晨光神態(tài)閑適正低頭看書的男子——
剛睜開眼還不甚清醒的馮霽雯忙地放下手中床帳。
一個人睡習(xí)慣了,一時竟忘了自昨晚起,她已不是這個房間唯一的主人了。
還好她沒張口便喊丫鬟進來伺候!
“夫人醒了?”
和珅清潤含笑的聲音隔著床帳傳到她耳邊。
馮霽雯醒過神來,“嗯”了一聲。
坐起身理了理中衣衣領(lǐng),又?jǐn)n了攏腮邊有些凌亂的青絲,方才又重新?lián)荛_床帳。
“什么時辰了?”她似怕驚動下人們一般,壓低了聲音問和珅。
和珅望著她初醒的模樣,不似平日里端莊的連根頭發(fā)絲都梳的一絲不茍,衣著神態(tài)都令人挑不出半點差錯,而是一雙眼睛帶著醒后的朦朧,又一幅警惕的模樣將聲音壓低的樣子很有幾分嬌憨之感,尤為可愛——
和珅眼中神色不禁又溫柔了幾分。
“卯時剛過半。”他笑微微地答道。
馮霽雯有些訝異。
平日她一般是剛進卯時便醒了。
昨晚因有心事遲遲未能入睡,竟多睡了半個時辰才醒——
“沒人過來喊起嗎?”她問道。
和珅搖頭。
“頭一日,想必是秦嫫特意交代過的。”他答得滿口正經(jīng)。
馮霽雯一愣之后,旋即明白了他話中含義,因毫無準(zhǔn)備,險些當(dāng)場紅了臉。
還好應(yīng)變能力較強。
心知這種話題討論不得,否則只會在變污的道理上越走越遠(yuǎn),故而她并未接話,只求心中有數(shù)便好。
“那你可睡好了?”
和珅點頭。
“那咱們收拾收拾——”馮霽雯看著他身下的被褥跟竹席說道。
和珅便擱下了手中書卷,站起身來道:“我來收拾便可,夫人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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