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某人一眼，湯佳怡換了個話題，“不說這個了，蜂視那邊禁片合集搞的怎么樣了？”

    “哪有什么禁片？”馬競搖頭笑笑，“只是別人看不上的滄海遺珠罷了。”

    禁片自然是有的，電影拿不到龍標不能在內(nèi)地公映，自然屬于被禁之列。可笑的是，很多人將這個概念挪到電視劇上，將某部劇未能播出的原因歸咎于被禁，直接給有關(guān)部門頭上扣了個大黑鍋。

    實際上，電視劇只要走正規(guī)流程拍攝、報審，自然會拿到相關(guān)發(fā)行許可。之所以長期不見播出，其實是卡在了播出平臺那里，要么是賣相不好，電視臺不愿意開高價、給檔期，要么是內(nèi)容和演員存在爭議，無法通過上星備案也就是拿不到傳說中的“上星證”。

    上星意味著更大的播出范圍、更豐厚的收益，是以遇到第二種情況的制作方和播出方通常會積極自救，通過換人補拍、剪掉nb、修改劇情等方式規(guī)避麻煩。

    可要是電視臺愛答不理，制作方就很可能坐蠟抓瞎。全國每年制作幾百部電視劇，電視臺長期處于買方市場，一線大臺選擇眾多不想買、二線衛(wèi)視乃至地面頻道壓低價，劇集慘遭擱置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原本，視頻站有機會成為傳統(tǒng)電視臺的補充，讓電視臺不要的滄海遺珠可以呈現(xiàn)在觀眾眼前，就像當初的士兵突擊那樣。”

    因為沒有女主角和愛情線、更沒有大腕明星出鏡，士兵突擊這部劇一度遭遇賣片難，最終只能在唐都電視臺這個地面頻道上首播，限于播出范圍未能引發(fā)大的反響。直到影片因為劇情和人物塑造在絡上走紅，這才重新引起電視臺的關(guān)注，成為大量重播的知名電視劇。

    馬競頗為遺憾地說道：“只是可惜，那幫視頻站折騰來折騰去，最終全都走上了的邪路，拋棄對長尾效應的看好，轉(zhuǎn)而跑去追逐大體量、低風險的所謂頭部劇，事實上變成了不帶的電視臺，那些冷門劇更加沒人要了。”

    是2007年成立的視頻站，因為出資人是知名電視n和，從一開始走得就是傳統(tǒng)媒體絡化的路線，依靠重金購買的大量電視劇和電影吸引觀眾，然后通過廣告和月費會員來獲取營收。

    看到推出后很快獲得千萬量級的用戶，付費會員數(shù)也頗為可觀，國內(nèi)這幫糾結(jié)于怎么吸引用戶注冊、怎么吸引用戶付費的視頻站頓時如蒙大赦，紛紛開始化改造，各種砸錢買熱門劇，各種獨播、黃金搶先看吸引用戶充值會員。

    然而，作為始作俑者，盡管業(yè)績顯著，卻始終未能在盈利上取得突破，國內(nèi)這幫模仿者的日子同樣不是很好過。為了繼續(xù)采購熱門影視劇以及電視節(jié)目的播放權(quán)，的年度虧損已經(jīng)上升到10億美元甚至更多、

    所幸本由康卡斯特控股n、迪士尼以及二十一世紀福克斯電視和二十世紀福克斯電影公司的母公司等傳媒巨頭控制，去年迪斯尼收購福克斯后更是實現(xiàn)了絕對控股，背靠大樹好乘涼，短期不用擔心沒錢買版權(quán)然后轟然倒閉。

    國內(nèi)效仿者的境況也是類似，雖然他們的年度虧損數(shù)額也在不斷上漲，加起來已是超過百億元，正在向著200億元積極邁進，但為了背后所謂互聯(lián)巨頭的泛娛樂戰(zhàn)略，即便虧損也還支撐著沒有放棄。

    有意思的是，在三家換著花樣比拼虧損的同時，選擇另外一條道路的蜜蜂視頻同樣沒有賺到錢。因為從不攙和所謂頭部劇，上線影視節(jié)目不是自制就是低價采購，蜜蜂視頻的版權(quán)采購成本向來處于頭部視頻站的底部，奈何營收和活躍用戶同樣墊底，是以同樣處在虧損狀態(tài)，只是沒別人虧得那么多罷了。

    湯佳怡曾經(jīng)多次和馬競爭執(zhí)過這個問題，這次看到后者推動蜜蜂視頻搞什么“遺珠計劃”，她再次按耐不住舊事重提，希望叫停那些過于理想化的做法。

    輕輕搖著頭，她看著對方說道：“模式、頭部劇策略其實沒啥大問題。主流視頻站都有應用2插件，短時間密集觀看可以有效降低流量成本，倒是蜂視那樣搞什么冷門長尾，流量成本積少成多反而更高。”

    “同樣是長尾產(chǎn)品分發(fā)，亞馬遜和阿里可以成功，b到現(xiàn)在還在虧損，原因就在這里面！還有短視頻和直播也是，要是平臺上全都是一萬粉以下的主播和拍客，那些平臺肯定早都倒閉消失了！”

    所謂長尾效應英文：n，指的是個性化的，零散的小量需求看似不起眼，然而一旦將它們聚集起來，同樣能夠形成一個堪比流行市場，甚至遠甚的大市場。

    只可惜，想要實現(xiàn)長尾效應卻也不太容易。個性化的尾部需求固然有著可觀的總量，但是開發(fā)難度也是非常巨大的。

    眾所周知，當商品可以規(guī)模化生產(chǎn)、大排量銷售，附加其上的設(shè)計制造、倉儲物流成本反倒可以不斷攤薄，越是流行越是賺大錢。然而“長尾”需求由眾多差異化、個性化需求聚集而來，卻是天然就不具備大量生產(chǎn)銷售以攤薄成本的能力。

    放在以往，經(jīng)營者只能嘗試通過轉(zhuǎn)嫁成本，讓消費者為他們的個性化需求買單。然后就有了高級定裝、限量手工機械表，以及深受文藝青年追捧的各種“家族傳承手作物”。由于需求和產(chǎn)能都很有限，這類產(chǎn)品只能長期保持在“小而美”狀態(tài)。

    直到互聯(lián)時代到來，亞馬遜因為將書庫搬上絡而有效拉低了冷門書籍的倉儲展示成本，這才通過開發(fā)長尾“貧礦”發(fā)家致富，進而使得長尾效應受到廣泛關(guān)注，成為一代互聯(lián)人深為信服的終極夢想。

    然而事實卻打了很多人的臉，絡固然可以降低諸多成本，可若是產(chǎn)品本身還有其他成本，絡帶來的降本效果就可能大打折扣。正如湯佳怡所言，長尾效應的弱點在視頻領(lǐng)域表現(xiàn)最為明顯，頭部內(nèi)容熱度聚集，可以有效攤薄購片、宣傳和分發(fā)成本，小眾長尾內(nèi)容沒有宣傳播放稀少，雖然采購成本和流量成本相對微加起來同樣頗為可觀。

    “流量問題確實有些麻煩，”馬競也是忍不住輕嘆口氣：“當初杰德邁克卡勒伯發(fā)明電驢協(xié)議、布拉姆科恩發(fā)明rrn協(xié)議，想的都是繞開中心服務器，讓所有人參與進來共同分享文件和信息，結(jié)果發(fā)展到現(xiàn)在，2反倒成為巨頭削減成本的工具，想想也是挺諷刺的。”

    “還不是你們這幫程序員不給力？”湯佳怡丟給他一對好看的白眼，“克卡勒伯跑去玩區(qū)塊鏈，又是發(fā)幣致富又是搞交易所混得風生水起，然后科恩也有樣學樣搞了個新的虛擬貨幣出來。曾經(jīng)受人敬仰的天才程序員都這樣，那些天天996還不敢辭職，唯恐社保房貸斷供的普通程序員就更不用說了！”

    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馬競覺得還是應該替程序員這個群體辯解一下，“人的注意力和時間終究是有限的，用戶時間越來越碎片化，互聯(lián)內(nèi)容反倒出現(xiàn)中心化聚集、傻瓜化獲取的趨向，這是大勢所趨，無可避免的。”

    想了想，他舉了個兩人都很熟悉的例子：“以前的游戲玩家為了玩盜版，可以忍受掛機下載好幾天、可以滿世界搜集各種補丁，對于語言和b的容忍度也非常高，甚至有人為此自制補丁、自學外語。換成現(xiàn)在情況就不一樣了，下載太慢秒刪任務、b太多卸載不解釋、語言不支持果斷差評，付款下載越來越方便，大家反而變得急躁了。”

    “還有音樂也是這樣，以前的音樂愛好者會不厭其煩地刪除替換3里面的歌曲，為了找歌、找歌詞、配封面花費大量的精力和時間也不會覺得自己吃虧，換成現(xiàn)在的歌迷，看到歌單里的熱門歌曲變灰，立馬卸載換播放軟件不解釋。”

    “既然知道這些，”湯佳怡轉(zhuǎn)頭看他，“為什么還讓蜂視繼續(xù)走長尾路線？”

    馬競嘆氣搖頭，“嚴格說來，我們其實早就背叛了長尾效應的理念，現(xiàn)在的運營策略只能說是尾根模式。”

    雖然只是頭次聽說，湯佳怡還是秒懂了這個詞的含義，當下笑著說道：“舍棄最小眾、最生僻，最不容易開發(fā)變現(xiàn)的那部分尾巴尖兒需求，爭取還算眾多的尾根用戶？聽起來怎么像是圈層營銷？”

    “嗯，”馬競頷首確認，“本質(zhì)都是尋找數(shù)量相對較多、付費意愿相對強烈的那部分消費者。”

    湯佳怡聞言不由搖頭，“嘿！圈層營銷、深耕垂直細分市場，喊的人多，成功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確實，既然是小眾窄垂的細分需求，就沒法借助走量攤薄成本，天然需要轉(zhuǎn)嫁更多成本到消費者頭上。消費者一方面不想讓心頭好出村變得大眾化，另一方面又存在價格承受極限，運營方操作不好很容易里外不是人，最終變得相看兩厭。”

    “說來說去，”湯佳怡重提先前結(jié)論，“最后還不是、那樣的頭部模式風險更低、操作性更強？”

    同樣依靠熱門影視劇吸引人氣、收入來源也是收費會員，不過它更喜歡自制節(jié)目并掌握版權(quán)，曾經(jīng)推出紙牌屋、黑鏡等多部大制作精品美劇。

    “現(xiàn)在來說確實是這樣，”馬競無奈攤手，“雖然會員收入依舊無法覆蓋版權(quán)和流量成本，但是隨著主流用戶付費意愿逐漸增強，或者說主流民越來越懶得折騰盜版，他們總能看到盈利那一天。至于具體是哪天，這就不好說了。”

    肯定了競爭對手的運營模式，他接著話鋒一轉(zhuǎn)，馬上說道：“不過我們的尾根模式也不是全無機會。長尾效應在視頻方面失效，關(guān)鍵在于成本還是不夠低廉。等到人工智能興趣推薦系統(tǒng)、2n發(fā)展成熟，機會還是有的。”

    “問題是別人同樣可以使用智能推薦還有2n，甚至因為只需處理少量頭部熱門內(nèi)容，還能做到更低的成本、更好的效果，你們照樣競爭不過！”

    “親！”馬競忽然伸手攬住對方，“加入紅海競爭的因素，回頭再看誰賺誰吃虧？”

    不等對方真去添加因素，他就施施然說了起來：“毫無疑問，頭部市場從來都最受重視，也是競爭最激烈的戰(zhàn)場。如果有人可以熬死對手，事實上達成對頭部市場的壟斷，他確實可以享受到低成本的所有優(yōu)勢。然而現(xiàn)實卻不允許這種文化巨頭出現(xiàn)，其在成本和收益方面的優(yōu)勢會被充分競爭分薄，這就給了我們這些做尾巴的機會。”

    “只是看起來有機會而已，”湯佳怡撇了撇嘴，把話題拉回到一開始的“遺珠計劃”上面，“不說別的，你的采購成本該怎么做？主流視頻站不愛買二三線冷門劇，還不是因為價錢談不攏？”

    十年前，電視劇主要依靠電視臺這一傳統(tǒng)渠道獲取收益，片方對盜版橫行的視頻站無能為力，但凡有視頻站上門求購絡播放權(quán)，即便開價不高制片方也可能同意，反正給錢播放總比一聲不吭直接盜版要好。

    等到正版化運動逐漸深入，視頻站成為比肩電視臺的播出渠道，制片方的心態(tài)隨之發(fā)生變化，影視劇播權(quán)的開價越來越高。他們想要賣高價回本甚至賺錢，視頻站卻嫌棄片子冷、價格高，不原意出錢購買。再加上正版市場萎縮的厲害，最終竟是全都拖成了線上線下都看不到蹤影的“稀缺禁片”。

    “采購成本的問題，其實很好解決，”馬競笑著擺了擺手，“對于這種偏向冷門、創(chuàng)新、個性化的劇集，最適合的處理做法就是收益分成、風險共擔。這次參與合作的電視劇全部簽的是低保底、高分成協(xié)議，我們通過遺珠計劃進行整體宣傳推廣，最終能不能成就看各自的造化了。”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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