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上到樓頂花園，馬競被小家伙們包圍起來，“爸爸騙人，天上沒有大月亮！”“爸爸騙人，爸爸是壞孩子！”

    順著小手望向天空，可以看到頭頂一片黑沉沉，往常明亮璀璨的霓虹夜景被雨幕包裹，不復往日輝煌。如此雨夜，自然看不到那理應出現的中秋月。

    “騙人不是好孩子，爸爸可沒有騙你們，”馬競倒是淡定，抬了抬手里捧著的月餅盤子，說道：“等我把盤子放好，給月亮姐姐打個電話，然后她會出來見你們啦！”

    香味鉆進鼻孔，孩子們的注意力紛紛被盤中餅吸引住，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挪不開腦袋了。

    馬競不為所動，端著盤子順著地燈指示的路徑走向花園休憩區。

    目標跑開，小家伙們紛紛把視線轉移到媽媽手里的瓜果盤子，得到的卻是一聲“看什么看？還不快去洗手？”的催促。

    湯奇站起來，拉過外孫外孫女的小手，“走走，爺爺帶你們洗手手！”

    呂薇本待跟進，卻被女兒叫住：“媽，你坐著好，讓湯縣長好好表現表現。”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這是？”湯媽媽頓時不樂意了。

    “我有說錯么？”湯佳怡撇撇嘴：“安安穩穩一輩子，老了老了不去享清福，折騰個什么勁啊？”

    因為發展教育有功、招商引資有力，教育局長湯奇頭上又多了頂副縣長的帽子，正式成為楊縣'領'導班子一員，分管教育科研和工業。

    對于這座山中小城來說，農業是第一大支柱、旅游業潛力最大，其他部門都得靠邊站，所以老楊同志實際上還是在冷衙門待著。即便如此，升官還是激發了老湯同志的工作熱情，以至于忙得幾個月沒來看外孫，被后者一通埋怨。

    母女兩個正在斗嘴，馬競忽然插話，“在那里工作其實也挺好，山清水秀空氣清新，是個養人的好地方。要不是我這邊實在走不開，咱們本來應該在那邊賞月游山的。”

    湯佳怡瞪了他一眼：“關你什么事？你的月亮姐姐呢？”

    被她這么一提醒，本已安靜下來的四小也反應過來，紛紛大叫起“月亮姐姐”。聲音被玻璃頂棚多次反射層層疊疊，讓人忍不住想起剛開學的幼兒園小班。

    四個大人連忙近抱住一個溫言安撫，這才把耳朵從噪音污染中解救出來。

    抓起月餅塞到兒女手里，馬競安撫她們道：“爸爸已經給月亮姐姐打過電話了，她馬上出來。”

    接著，他轉頭對另外幾人道：“時間差不多了，大家一起過來吧！”

    小朋友們自然歡呼雀躍，蹦蹦跳跳跟著爸爸走向花園西邊，后面則是三個將信將疑的大人。

    路燈、霓虹和景觀燈依然亮著，但是看起來有些黯淡稀疏，像沒精打采似的。

    并沒有讓人久等，大家剛剛落腳站定，面前世界有了變化：一座座大樓裝飾燈由外向內陸續熄滅，只剩點點路燈還在頑強堅持著，避免整個區域陷入黑暗。

    “怎么停電了？”呂薇疑惑道。

    “可能是操作失誤拉錯閘了吧，這年頭臨時工干不要太多，”湯佳怡笑著猜測。

    “別忙下結論，注意看！”馬競得意道：“下面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話音落下，黑暗的地面突然出現一些白點，一輪明月忽然出現在大地上。月光且白且藍，清冷如常，可以看到明亮的月陸和昏暗的月海，像月亮真的出現在眼前。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地球尚且“拉不住”，致使月球以38毫米每年的速度向外逃跑，更加沒人能夠把它拉到地上了。除非神話降臨，出現無懼引力變動的逆天大能。

    還好的是，拉不來真正的月亮，人們卻可以自己造一個假的。

    前幾天里，有島內商家在門口放置月球模型，裝上燈供人欣賞合影。

    “月亮！月亮！月亮姐姐！”小家伙們興奮地又叫又跳，趴在玻璃墻上大聲呼喊。

    似乎是他們的呼喚起了效果，月面上突然出現一條黑影并漸漸變大，然后大家看到一道曲線婀娜的女性身影在月亮上起舞旋轉、四顧張望、抱兔自憐。芝芝她們還不知道誰是嫦娥，只是一個勁地喊叫不停。

    看到一切順利，馬競悄悄放下懸著的心，轉頭看向眾人，“這個中秋禮物怎么樣？”

    “還行，”湯奇點點頭，“這個燈光表演有些意思，大家應該不會失望。”

    今年中秋趕上臺風攪事，雖然遠在大洋，卻在陸上引動如斯風雨，攪了廣大市民團聚賞月的興致。好在蜜蜂提前預告的中秋夜燈光表演并沒有取消，依然有不少市民冒雨前來，而蜜蜂也沒有讓人失望，果然拿出了新奇有趣的表演。

    “不過你們是怎么做到的？”湯奇再問，然后自己猜測道：“圖案這么大，依靠現成燈光或者人海應該做不到吧？”

    接著他的猜測被老伴粗暴打斷，呂薇瞪他一眼，“你管這些做什么，好好看著行啦！”

    “是是！”湯副縣長表示沒意見，連聲附和道。

    “也別光看著，來來吃月餅，這些都是我親自做的，”馬競連忙把盤子遞到三人面前。

    “好像還差點什么，”他忽然說道，“對了，是這個。”

    把盤子塞到湯佳怡手里，馬競后退一步，換成解說腔，一板一眼地念道：“現代生活，把傳統習俗簡化為一件件標準消費品，讓節日失去了原有的滋味。世事變遷，人心變易，機制食品越是方便易得，越是向往當年的手工味道。市場，依舊繁華充足，但最昂貴最耀目的，已不再是精米白面，而是最簡單的田園風味。”

    四小聽不大懂，只專心對付手里的月餅，湯佳怡卻是疑惑問道：“這話怎么聽起來有些耳熟？”

    “能不熟么？不是那什么舌尖體！”呂薇道，山居無事的她來來回回看過好幾遍“舌尖”，最是熟悉這樣的臺詞腔調。

    在這時，她忽然感到衣服被人扯住，耳邊傳來小外孫的歡叫聲：“奶奶奶奶！月亮姐姐過來啦！”

    轉頭看向外面，月亮圖案不知不覺移動了不少，逐漸靠近自己等人。

    距離靠近，眾人更加看清“明月”本質，原來是一個個或明或暗的亮斑，排列成圓形正在地面上移動，而這些亮斑卻是來自空中飛行的燈盞。這些燈具七個一組懸掛在無'人'機下方，依靠后者的集群飛行在大地上投下明亮的圖案，像一只照向地面的手電光斑在地上爬來爬去，直到被人按下關閉鍵。

    多軸飛行器本身能效低下，滯空時間不超過30分鐘，再加上天氣因素以及大燈負載的影響，安全工作時間更短了。所以整個表演其實并沒有持續多久，兩塊月餅吃完，“明月”被工作人員收了起來。

    小盆友們雖然有些不滿，卻拗不過自己的身體反應，很快在飽腹感的驅使下打起了瞌睡。

    大人們一人一個，把昏昏欲睡的小家伙抱下了樓，今晚的“賞月會”順勢結束。

    從兒童房出來，大人們卻沒有多少睡意，湯家老兩口去了娛樂室看電影，湯佳怡卻跟著馬競走進書房，她對今晚表演的結果相當好奇。

    毫無疑問，這次的表演取得了極大成功，不論本地市民還是遠方友，很多人都在津津樂道談論著它，直接搶走了即將上天的天宮二號實驗室的風頭。

    表演原理攤開來說沒什么稀奇，燈塔時代的古人都能做到，然而一旦和無'人機這樣的時髦玩意兒掛上鉤，一切變得不同尋常了。市面上倒是不乏幾百塊甚至幾十塊的所謂袖珍無'人機，但是真正實用的無人機都有著不小的個頭以及不菲的價格，而這些搭載高亮LED的機器顯然屬于后者，光是想想價值幾百萬的無人機在頭上嗡嗡飛著，能讓很多人興奮起來。

    “一次動用三百臺，應該創記錄了吧？”湯佳怡問道，她也是看了友爆料才知道具體數量。

    “應該吧，”馬競笑道：“他們不是不承認我的56記錄嘛，這次給他們個314！”

    “德行！”湯佳怡白了他一眼，眼神中卻滿是甜蜜，思緒忍不住回到九年前。

    當時馬競弄了56只微型飛行器，在學校廣場上表演燈光秀，贏得無數同學師長的贊嘆。

    可惜那時攝像手機還不多，拍照性能也不行，那次表演并沒有留下太多可供回憶的視頻。后面統計無人機集群飛行記錄，也沒人將其計算進去，缺乏有力證據是一方面，微型飛行器結構簡單功能少也是原因。

    馬競當然沒有放在心上，這次正好趕上天陰有雨看不見月亮，他順手把當初的程序拿出來發揮余熱，然后有了今天這場表演。

    還是讓無人'機組成固定陣列充當飛行平臺，還是用額外燈光控制程序管理燈光，只是把LED燈珠換成了高亮度照明燈組。兩個子系統彼此分離大大降低實現難度，雖然負載更重、圖案更復雜細致，實現難度同樣不算太大，即使頂著風雨也順利完成，順帶著做了一波性能廣告。

    別人不知道內情，對比軍用無人機飛行集群幾十臺的規模，自然會以為蜜蜂的技術已經突破天際，其實這都是美麗的誤會。

    然后湯佳怡很自然地想到趁熱打鐵，利用這個誤會來一波宣傳。

    “趁機宣傳那是肯定的，不過卻不能利用誤會，”馬競搖頭道，“這種誤解太不保險，到時候被人戳破反倒成了咱們的不是。”

    嘴上說著，他雙手啟動，把早準備好的源代碼和相關工具發布出去，然后又發了一條圍脖解釋情況，鼓勵友下載工具去設計自己的“天空顯示器”。

    “這套工具最配我們的玩具系列，最后得利的還是咱們。”

    “對了，”不再理會這個話題，湯佳怡好奇問道：“能不能用無人機組成球體，直接模擬月亮？”

    “當然可以，但是劃不來啊親！”馬競掰著指頭數道：“球體積公式你不會忘了吧？組成直徑10的球體需要超過500臺無人機，直徑翻倍體積增加八倍，數量直接上4000，這誰玩得起？專業無人機可不便宜，一臺一萬是四千萬。”

    “知道啊，專業機器太貴可以用廉價產品嘛，你當年做的那些蚊子不挺好？”

    馬競差點兒要絕倒，“親，你真的以為我們已經攻破集群智慧，可以積弱成強了吧？那些玩具派不上大用的，不說架不住今天的風力，光是怎么防雨的問題都解決不了。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弄個大氣球，然后再里面塞上投影設備呢！”

    “那你怎么不弄氣球？”湯佳怡頭也不抬地問道。

    馬競回道：“氣球看起來簡單，但是安裝、操控、導航這些都是麻煩，還不如用無人機呢，還能順便打打廣告。”

    “哈哈！”聽見這話，女士的反應卻是很沒形象的一聲大笑。

    “怎么了，有什么可樂的？”

    長按分享頁，湯佳怡道：“有人給你們做了個大廣告！”

    點開對方分享過來的頁面，馬競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人一定是故意的，他這會正要出名啦。”

    面前的顯示器上，黑體加粗的標題《瘋狂主播欲騎熊，騎的還是機器熊》，充斥著絡新聞的標題藝術。

    文章講的是一件今天的發生的趣事樂聞。

    中秋放假，商城動物園迎來大波市民游客，然后一名男子趁人不備，翻越護欄闖入大熊貓休憩區，趴在大熊貓身上迅速開始聳動，周圍早有準備的同伴則把手機攝像頭對準他，同步進行絡直播。

    他們的用意很明顯，是為了搞個大新聞，好讓自己增加人氣搏出位。至于可能的風險，人家顯然也早有準備，知道商城這兩只熊貓是假的，沒有機權可以隨便整。

    這里原本有真熊貓，后來管理不善死了一只，另一只也被收回。因為整改后申請借展失敗，園方遂采購機器熊貓并長期保密，誰知卻遇上了瘋狂主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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