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綠幕范圍，馬競忍不住輕舒口氣。

    伸手關掉設備，朱玲玲看向自家老板，“怎么這快就結束了？”

    “我也沒有辦法，記者和觀眾都太熱情了，有些招架不住。”

    “確定不是因為話題歪樓嚴重，害怕出事情？”

    “才沒有，絕對沒這回事！”馬競大力搖頭明確否認。

    來而不往非禮也，他馬上反守為攻，瞪著女助理道：“倒是你，剛才往我腦袋上丟椅子是幾個意思？感覺工資太高、獎金太多花不完？”

    “我不是故意的，”后者歪了歪頭，“主要是馬扎重心不穩，又扔的太少掌握不了技巧，等我多丟幾次就好了。”

    馬競翻了個白眼，看了她一眼，“下不為例，不然有你好看！”

    “哦——”朱玲玲拖長聲音，跑著湊到馬競面前，殷勤地遞上一瓶冰水，“老板辛苦了！老板喝口水！”

    接過來隨手擰開喝了一口，馬競瞥見女助理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隨意擺擺手，“有什么話想？”

    “嗯嗯！”后者忙不迭地頭。

    “吧，”馬競繼續喝水，剛才了那么多話，嗓子地區有些干。

    “老板，放生魚籽貌似并不會對環境造成破壞，還能給魚販子增收，給水生動物加飼料，比放生黑魚、彩龜什么的要好很多吧？”

    這兩種動物都是食肉性的，前者是本土出身的兇猛食肉魚，數量增加可能對河湖生態造成影響。后者是常見的觀賞龜，來自巴西的它們在本地缺少天敵，對本土龜類造成威脅。

    “沒錯，的確是這樣，”馬競頷首同意。

    “那你為什么還這么做？把搞實驗的錢省下來，給山區朋友捐午飯捐棉衣不是更好么？”

    馬競咧嘴笑笑，抬腳往外走，“午飯和棉衣我也有捐啊，我還捐了電腦和教室呢。”

    朱玲玲沒有立即跟上，站在原地聲吐槽道：“就知道欺軟怕硬，你怎么不去做實驗證明養殖場比牧場還要干凈？”

    “嗯？”馬競已經走到演播室門口，聞言停住腳步轉頭看了她一眼，“沒這個必要，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

    完不等她繼續追問，馬競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朱玲玲討了個沒趣，連忙收拾一番跟出門，在走廊里追上了正邊走邊和人打招呼的馬競。

    這里是蜜蜂影視設在京城的制作中心，位置就在海淀中關村，周邊有很多大學和高科技公司，除了為蜜蜂自家影視劇和節目做后期，平時也會接一些學生和周邊企業的單子。現在其實還好，等到了周末時候，走廊里來往的全都是年輕面孔。

    注意到朱玲玲已經趕了上來，馬競揚揚下巴示意對方跟上，隨意問道：“對了，下面還有什么活動？”

    朱玲玲拿起手機看了眼，“等下要去總局拜訪，然后到國展中心檢查布展進度。晚上你要見豆辦老板，另外還要抽時間見幾個初創團隊。”

    三天后，推遲了半個月的第20屆京城科博會將在國展中心老館舉行，蜜蜂和佳境旗下多家公司報名參展，馬競這個大老板自然要去轉轉看看，給手下員工們加油打氣。至于和豆辦老板的約見倒是沒什么，純粹是兩個老鄉湊一起閑聊談天，絕對不會提及風投、增資、上市、剝離業務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唉！怕不是要累死我！”嘴上吐槽著，馬競腳下卻也沒停，朱玲玲落在后面只能跑著追上。

    一時后，復興門內大街。

    一輛白色特斯拉ModelX緩緩停在路邊，拉風的鷹翼門向上舉起，馬競彎腰從里面走出，抬頭看了眼墻后的白色大樓。

    最近一年，總局可謂是大招疊出，清理無照手游和網絡直播節目、限制明星綜藝、扶持科教文群眾節目、再打電視盒子與IPTV、整頓網絡影視劇、插手院線廣告、規范播影院……從線下打到線上，屏大屏銀幕全面開花，儼然要打出一片紅紅火火新氣象。

    這些措施或多或少都會對蜜蜂旗下業務產生影響，馬競這個掌舵人自然要多多上心，免得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踩雷觸礁。當然，具體的細則規定自有手下人去逐條落實執行，他只需要擺出配合響應的姿態就好。

    和他之前預料的差不多，總局之行很是順利，參觀拍照合影留念，一套流程走完，大家坐下來開始隨便聊聊。內容東拉西扯天馬行空，馬競關心的東西只有很一部分，話題很快轉到了正在上映的《流浪地球》。

    截止今天，這部電影上映13天的電影已經拿到15.3億內地票房，在年度票房榜上排名第四。而它的海外票房也有1200萬美元，同樣令人感到驚喜。雖然這個數字并不算高，但是考慮到它在映時取得的良好口碑以及各國觀眾的熱情期待，領導們都相信只要發行方肯擴大放映規模，票房很快就能暴增好幾倍，運氣夠好又是一部載入華語影史的影片。

    起來，這幾年國內電影票房節節走高，儼然世界第二大市場，但國產電影的海外輸出卻乏善可陳，就連大哥成的新片《功夫瑜伽》也不怎么賣座了。值得一提的是，這部電影的票房成績只比“流浪”多兩億，而后者的票房走勢依然穩健，不出意外本周內就能取而代之，暫時登國產片票房年冠，在它們上面是豪取26億元內地票房的《速度與激情8》。

    實際上，若非正面撞上了“海盜5”、“神奇女俠”，被前兩者分流走了不少3D放映廳，“流浪”的票房成績應該更加好看才對，畢竟后者頭上著“最佳國產3D電影”的光環，看過3D、4D版的觀眾都對它贊不絕口。

    “可惜了，”有位領導道，“要是放到7月檔，票房應該會更高一些。”

    7月就是保護月了，馬競自然明白人家的意思，淡然一笑，“沒關系，這部電影畢竟是沒名導、沒明星、沒前作的三無產品，我們一開始就想好要走長線放映路線，早早就跟中影數發申請了延期密鑰。”

    “哈哈，這個我們都知道，你們一口氣延期90天，年輕人野心不啊！”

    “對了，你們在海外也準備這么弄？”另一個人問道，“打算沖擊高票房？”

    “嗯，”馬競頭，“這部電影沒有IP，但地球就是它最大的IP，而且演員陣容豐富多樣，文化隔閡相對較，我們對海外市場表示樂觀，打算好好運作一下。”

    “流浪”里沒有什么大明星，卻有一堆各國觀眾看著眼熟的老戲骨，字幕和配音效果也大受好評，卻也不用為歪果人的臉盲問題發愁。

    聽他有意沖擊海外票房，在座各位都有些動容。天可憐見，雖然國內票房大盤越來越高、高票房電影不斷涌現，但海外輸出方面卻走上了下坡路，那些在國內狂賺十億、二十億的喜劇電影，到了北美歐拉卻只能上演影院一日游，票房數字不也罷。他們千等萬盼，好容易等來國師導演的十億巨制《長城》，結果北美三千家影院大規模開畫，卻只拿到三千多萬美元票房，高開低走反倒被國內外各種嘲諷揶揄。

    比起前者，“流浪”的賣相明顯更好，表現也更加亮眼，未來成績很讓人期待。想到興奮處，有人忽然喊了一嗓子“馬競！”

    見他看過來，那人很是豪邁地擺擺手，“好好干！要是海外票房真能超過1.5億，專資辦給你發千萬重獎！”

    “專資辦”是全國電影事業發展專項資金管理委員會辦公室的簡稱，乃是總局的直屬單位。

    他們管理著一筆類似“電影稅”的存在，內地電影院需要上交5%的實際票房作為電影基金。這筆錢取之于電影，用之于電影，主要用來鼓勵電影院升級設備、多放國產片，同時還對符合要求的電影進行專項補助或者獎勵，補助項目很多，去年又加上了開擴海外市場。

    按照專項通知的法，只要海外票房超過100萬元，國產電影出品方就可以得到專項資金獎勵，最高不超過海外收入（院線票房+版權分銷+屏收入x3）的1%，如果海外票房超過1.5億美元，獎金最多可達1000萬元，怎么也算得上是巨獎了。

    之所以把目標定到1.5億，卻是因為目前只有一部華語電影——2001年的《臥虎藏龍》——的海外票房超過了2億美元，而1億于2億之間也才三部電影，千萬級也沒有幾個，大部分都只有幾百萬沒有。形勢如此嚴峻，在他看來1.5億美元的目標已經足夠高了。

    一千萬，不過是0.1個目標，馬競每年花在各種公益項目上的錢早就超過了這個數，不過這份獎勵背后的意義更加讓他在意，當下坐正身體拍胸脯保證道：“保證完成任務！”

    “那就這么定了，可不許反悔。”那位笑著道。

    完這事，他又問起了電影的海外排片，“下一步，你們就該擴大海外上映規模了吧？”

    “這個不急，”馬競搖搖頭，解釋：“我們打算用低排片把可看可不看的普通影迷先攔在外面，讓對電影更感興趣、更容易給高分好評的愛好者先進來幫忙形成口碑。等到口碑積累起來來，再慢慢擴大規模。”

    “海外觀眾看慣了特效大片，已經產生了審美疲勞，我們身上又背著‘外國電影’的負面標簽，所以口碑宣傳就顯得更加重要。我們當然會放開排片，不過要等到‘變五’上映之后。”

    既然是影視主管部門，自然不會不知道《變形金剛五》的大名。聽見馬競提起這部電影，頓時就有人追問確認，“你是，打算等‘變五’正式上映，‘流浪’才會緊跟著在海外大規模開畫。”

    馬競坦然頭，“計劃就是這樣，稍微會延遲兩三天，正好接收‘變五’挪出來的排片。”

    “嘶！”空氣中響起淡淡的吸氣聲，一幫中老年男人都有些不知道什么好了，5、6月份已經是進入暑期檔，《加勒比海盜5》、《神奇女俠》、《新木乃伊》、《新異形》、《變形金剛五》等等一眾特效大片接連上映，蜜蜂影業居然想著一打五，看起來很瘋狂也很囂張，不過似乎又有些理所應當。

    將眾人表情收入眼底，馬競心里也是暗自嘆氣，這幫人肯定沒去電影院看過這部電影，作為主打3D/4D的特效電影，總局審片室的銀幕原本不能體現它的宏大與震撼。

    “根據我們收集的信息，后面幾部續集電影的試映口碑都不是很好，北美觀眾似乎看膩了千篇一律的續集電影，應該會有人想要體驗一些新鮮電影，這顯然是我們的機會。”

    “那其他國產影片呢？”

    “喜劇和故事片首先排除，文化隔閡太大，好的動作片和科幻片應該有希望。”

    “怪不得你一下子上馬那么多科幻片，原來是看到了這個，”有人嘆道。

    “流浪”之后，蜜蜂影業又申請備案了好幾部科幻電影，《以前的黃昏》、《上校的軍刀》、《全頻段阻塞干擾》，全都是強調大場面的戰爭大片。

    “黃昏”里是人類和AI（人工智能）打，打了四次都贏了，第五次卻輸了，上演“諸神的黃昏”，自此成為AI的從屬，男女主角便是兩位戰后出生的后輩AI，借助VR技術重回戰場，體驗“以前的黃昏戰役”。“軍刀”里面同樣是人類和反叛AI戰斗，同樣出現節節敗退的狀況，最后觀后，一為名叫“古”的AI上校用一把古董軍刀制止了這場戰爭，促成了雙方的和談。至于“干擾”，里面倒是沒有AI，主角換成俄軍，對手變成北約，打到最后靠著科考隊犧牲自己引發的太陽風暴翻盤獲勝，蜜蜂影視正在制作這個故事的動畫版本，卻也不打算放過電影版。

    不過，讓馬競有些郁悶的是，都還沒拿到拍攝許可證。

    “是啊，”他換上一副笑臉，“幾位領導，能不能高抬貴手，給過了啊？”

    聽見這話，對面卻是擺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這些東西我們了也不用，得審核組的專家頭才行。”

    再一次在心里深深嘆氣，馬競對自己道：“不出預料，我就知道是這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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