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東隨意找了塊椅子坐下：“你不也沒睡呢嗎？”

    “可不一樣，”何牛搖頭嘆道，“我是年輕人嘛，總要更能熬一下。”

    “嘿嘿嘿，那要這么說，我這把熬習慣了的老骨頭豈不是更能熬了？”

    “哈哈哈哈......”

    兩人談著談著笑了起來，何牛知道對方的性格和工作作風，肯定有事才會過來，可就是耐著不說，心里頓時有點煩躁，但不敢發作，干笑過后便是尷尬的沉默。

    “你知道的，”楊曉東從口袋里掏了根香煙出來，“我是最早跟著最高指揮官干工作的一批人，這兩年來取得的成績大家也是有目共睹，我決不能容忍有任何人會前來破壞。”

    何牛點了點頭：“這些部隊里上下都知道每個人都極為佩服您的。”

    “所以事到現在，我想問你一句，”楊曉東銳利的眼睛直勾勾地對視著何牛，“你是否對現行體制心懷不滿，企圖顛覆，說！”

    最后一個字他加大了重音，如雷音貫耳，讓人心中顫栗，心中真正有鬼的人此時肯定會露出破綻。

    這也是他從軍如此久以來鍛煉的絕技。

    “絕沒有！”何牛心頭不祥的預感越發濃重，但還是鄭重地、堅定地、理直氣壯地道。

    “你告訴我，原定凌晨3:30分進行的換崗，為何突然調到2:00？！”

    “這......這是我的弟弟建議的......他說通訊處打算做一期關于夜崗戰士的專訪，派了他出來，讓我盡量將換崗時間提早些，他好完成任務回去睡覺......他不想吃苦......”

    “如果提早到2:00，我們這邊的雷達布控將處于冷卻狀態，如果敵人趁機偷襲，你說會怎么辦？”

    “啊......哈......應該不會吧，他們不是早就被我們打跑，而且根據軍部指令......這場仗不是已經到了收尾階段了嗎？”

    “嘁......你看看吧！”啪地一聲，楊曉東憤怒地將一份情報摔在何牛的辦公桌上，何牛將其拿起來看，一時間額頭冷汗密布。

    “看得懂嗎？要不要我來給你念念？最高指揮官、軍部部長陳寧加密件：見監察局保密等級為S的新-96號檔案，已經探知境內反革命組織與敵對勢力勾結，計劃于本報發送日次日凌晨2時許......”

    “別念了......”

    何牛已經是滿臉震驚，眼角含淚。

    “我雖然是從坯南那邊降過來的，但我確實深受青華的氣氛感化，確實立志為了人民工作，我的兄長，也是這樣......或許只是因為工作之余疏于管教，才讓他變成這副樣子。”

    “這些我都知道。”楊曉東語氣放得和緩了些，“我也和你的兄長共事過。我只是太過氣憤你們的那個好弟弟了，他是本質上的，徹徹底底地與人民站到對立面去了，他做事只為了自己的私利，如果讓他上臺，不過是又一個皇帝......”

    “既然已經有了詳細計劃，那么應對也布置好了？”

    “你知道的，我們雖然一向秉承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則，但是有些病是沒法治的......這句話說的是何羊，而你們兩兄弟......難聽些講，誰也不能保證你們的純潔性了，組織會對你們進行審查，如果你們是清白的話，將來咱們還有共事的機會。”

    “我理解......”

    “炮兵陣地的組織工作我已經安排你的副官暫時接手，你且安靜些等安排吧。”

    “是。”

    “我相信你是可靠的，期待你回歸的那一天。”

    “嘟——嘟——”正在這時，安裝在辦公室內的警報器突然嗡嗡作響，兩人也能聽到仿佛不遠處傳來的轟隆炮炸聲，楊曉東臉上露出微微笑意：“開始了。”

    何牛神色復雜，幾滴清淚無聲從眼角滑落。

    五分鐘前，另一邊，八潭聚集地外炮兵陣地前的一處林地內。

    “弟兄們，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咱們這次進去行動，都要聽指揮，等打下了聚集地，錢、食物、女人，想搶多少搶多少！”

    “這回仗打得可比上回簡單多了，我保證炮兵陣地上的敵人還沒有準備好，大家鼓起勁來！”

    來自不同聚集地的小隊長們分別和自己的士兵吩咐，等待著進攻的指令。

    “biu——”一個信號彈射上天空，小隊長們沒有猶豫：“兄弟們，給我上！”

    人潮如傾瀉的水銀一般從林地中涌出，涌向不遠處的炮兵陣地。

    “轟！”對面的榴彈炮和步兵炮卻似乎早有準備一般地齊齊發射，像死神之鐮收割滿地的尸體，戰士們離炮兵陣地還有幾百步遠，頓時一個個嚇得心魂出竅，臨陣脫逃，反頭就跑的不要太多，小隊長們一馬當先。

    “怎么回事！”黃偉寧目眥欲裂地揪住來通報消息的何羊的衣服領子，“這他嗎的，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說這里換崗，防守空虛嗎？你給我解釋解釋，解釋解釋！”

    一邊的各聚集地高層也一個個慘白了臉，此戰過去戰士們會覺得他們是騙他們去死的混賬，要去打別的小聚集地，恐怕也不好使喚了。

    “我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啊......”何羊面無血色，被揪住在半空中，兩腿直蹬，聲音已然帶上了一點哭腔，“我已經勸服我兄長換了調崗時間了，還親眼看著他把指令發出去了......”

    “一定是，一定是他，他又改回來的，殺千刀的，謀害親弟的家伙，死有余辜，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何羊心中被莫大的恐懼填充，哭喊著道。

    黃偉寧將其一把丟到地上，沖旁邊幾個軍官吼道：“都傻愣著看什么？！去收攏部隊啊！”

    “黃長官，我覺得不必了。”一個蒼老而有力量的聲音響起，然后周圍響起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一個臉色紅潤，胡髯須白的老頭子和剛跟黃偉寧通過話不久的步庭山，以及一干深黑色軍裝，虎視眈眈的部隊，慢慢地從不遠處陰影里走了出來。

    “你！”黃偉寧一指步庭山，氣血上涌，滿臉漲紅。

    “是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步庭山含蓄地低頭輕笑道。

    “綁起來吧，繳械不殺。”白胡子老頭，也就是張北，大手一揮，身邊的戰士們舉槍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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