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話說在前頭。”大方向上統一了口徑,接下來輪到各項具體事宜,王軼便對著眾人緩緩說道:“即便去當海賊,咱們也是往大了奔,以便實現回返陸地、落葉歸根的想法,如若老天助我,等哪天實力大到可堪與后金一戰,幫遼東出身的弟兄打回故地也不是不可能,所以…”
他頓了下,想看看眾人反應,誰知他們只緊緊盯著他看,不過他倒能猜出眾人意思,吹牛皮誰特么還不會,緊著您吹,咱們也不是不知道您意思,拉攏現場遼東人唄:
“所以,軍規戒律不光要重新拾起來,還得比以前更加嚴格。”既然沒人提出反對意見,他就敞開了說:“當然,海賊缺不了搶掠,但期間何人該殺、何人不該殺,什么船能搶、什么船不能搶,搶奪之后財物如何處置,都得定下個章程。”
“咱們要的是能打回陸地的虎狼之師,而不是如同流寇那般的烏合之眾,各位與我雖都出自叛軍,以前沾染的血跡不少,可既然能義無反顧脫離大隊,說明咱們血未冷、心未寒,我的意思,各位明白嗎?”
這也是實話,即便眾人以前歸屬叛軍,做過孽不少,但能在最后時刻停下腳步,毅然跟隨王軼脫離大隊,拒絕投奔后金,說明他們做人至少還有點兒底線。
聞聽此言,眾人倒也無不應允,此舉本在意料之中,無規矩不成方圓么,若都由著各位肆意劫掠不聽指揮,那他們又何苦匯集到一起抱團取暖,散伙之后各奔東西不更加自由自在。
虧得眾人皆出身軍伍,知曉軍紀重要性,這要是純粹的海盜開大會,想要軍紀,別說門,窗戶都沒有。
緊接他又詢問了各船基本情況,與王哨官之前并不清楚本船所載各種物資不同,捕盜們對此倒大體清楚,雖然詳細數目還得回去找人另行統計,可人員卻能說得出,水手戰兵工匠家眷等合計約七百多人。
與他一起奔逃出來的船只大多為戰船,按之前想法,路上可能要跟人干架,所以戰船隊即便超編也多不到哪兒去,何況內里還有許多不能安置家眷的小船,這要換成糧船、馬船或者專門的運兵船,那人就海了去了。
除此之外,王哨官提議將捕盜一職改稱船長,對此眾人倒也無可無不可,左右就一稱呼。另有喚作劉之澤的蒼山船捕盜告訴王軼,他船上綁了位叫羅志斌的游擊,那人也算倒霉,帶了倆親兵臨時到此船公干,不想碰到嘩變,其人大怒之下準備憑借上官權威撥亂反正,可惜把自個折了進去。
羅志斌是在孔有德叛亂之后靠軍功提拔成游擊的,大明朝那邊壓根不認,但他感念于大帥恩情,對其言聽計從,也不諱言投奔后金之舉。
王軼在腦海中思索片刻,沒從歷史中找到任何關于此人資料,應是早歿,可以算成非重要人物,便與眾人相商,等到達海島之后看能否勸降,若他執迷不悟,則拉去干苦力,或者送給沿海明軍衛所換物資—衛所主官對此估計是持歡迎態度的。
“諸位,回去之后先把軍械物資統計出來,也好方便統一分配,還有船員、戰兵、工匠家眷也得做好分類,具體會有哪些技能、有沒有讀書人,越詳細越好,咱們日后不光搶掠,建設、貿易也不可或缺…”
大體商量完畢出得門來,王軼還在絮絮叨叨囑咐著,后方側翼船只忽然傳來喧嘩聲,眾人只當又有嘩變,急切間便要去鎮壓,待看到有大量船員靠著擋板外海一側朝下看去,而無其他變化才作罷。
片刻后有人回報,當是船中女眷發現被人強行劫持,心念已不知去向的家人,又恐遭叛亂士兵侮辱,心灰意冷之下竟跳海自殺。
更讓人無語者,此婦人還留下一三歲小兒,孩子雖不懂事,但不見了娘親,此刻正哇哇大哭個沒完。幸有其他家眷代為照顧,否則靠著群粗鄙軍漢,孩子餓不死也得給嚇死。
家眷多是東江隨軍眷屬,其中各級官佐占去多數,屬于跑路眾人的很少,有也是幾位捕盜船長的,其他炮灰小兵基本都孤家寡人,否則不會這么痛快跟王軼跑路—
至于王哨官,打小便吃百家飯長大,在這年頭能活下來還能長得五大三粗實屬不易,而眾鄉黨家人則都在群山環抱的鄉間,當年這群在家中排行老二往下的漢子實在受不得饑腸轆轆,才告別家人與他一起跑去當兵。
要不誰愿把腦袋別褲腰帶上,這年頭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可是非常的有市場。
對于家眷自殺,王軼也沒好法子,如今身后沒了追兵,看管自然松懈,且他能看住這些人一時,可看不住一世,真要有心,總能尋得機會自殺。不過盡人事聽天命,他明確告訴眾人,萬不可對家眷中女人用強,當然,雙方自愿誰也管不著。
只這家眷卻又勾起王軼又一想法,便盯著眾人說道:“各位,有沒有興趣跟我再回水城一趟,救些弟兄出來,也好壯大力量,咱這些人到底還是少了點。”
眾人俱都打個咯愣,他怎會興出此想法,這會兒回去,不純粹羊入虎口么,丟了財寶家眷的叛軍船隊不會放過他們,即使其部已走遠,攻城明軍也要拿他們人頭加官進爵,當先一位喚作魯崇義的船長開口勸道:
“大人,萬萬不可,我等此時回去,平白送人軍功前程,且戰船載有許多眷屬,不利作戰,船中糧草也不多,支撐我等已屬不易,又如何才能養活其他人?”
魯崇義人到中年,較為老成持重,話端一開自然惹得許多人點頭附和,紛紛勸其莫要找那不痛快,不過王軼卻不為所動,耐心解釋道:
“當下折回自然太過異想天開,我的意思,先找個小島,把眷屬送上去,留下部分吃食淡水,再著少量戰兵船只守護,如此便可空出許多艙位,然后咱們換上官軍旗子,打出衛所名號,瞅準破城時機,等不愿降明的弟兄被逼到海里,我等再上前救助其人,屆時官軍忙著肅清殘敵,又要搶功爭人頭,自顧不得我等,此計如何?至于糧食,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或搶或買,總能弄到。”
看他一副沾沾自喜模樣,彭振國忍不住開口問道:“沿海衛所眾多,將官也多,換成他們的旗子當少有人能識破,但官軍破城時間卻又如何斷定?須知找到不能靠水城太近的海島再放船運人,然后折返,沒有一天多時間根本辦不到,期間若城破人亡不是擔著風險白跑一趟?”
這人心思甚是敏捷,竟能在瞬間想到更換旗幟的好處與其中不妥,也是人才,日后若不給自己找麻煩,必成一大助力:
“水城尚有兵馬數千,他們知曉投降之后斷沒好下場,已是存了死志,官軍旦夕之間絕不可能打破,以我之推斷,破城最早也要在后天,且即便推斷錯誤,頂多不過跑回來便是,擔不得多大風險。”
說推斷也是扯淡,他又不是算命先生能掐會算,不過仗著書籍記載知曉具體破城時間而已,但他就是要眾人看到他的推斷與事實相符,也好留個深不可測的印象:
“怎么樣,富貴險中求,日后再想招敢拿刀上陣殺敵的精銳,可沒現在這么便利了,干不干?如果覺著太過兇險不愿去,那就帶人在島上看好家眷如何,革命工作不分貴賤高低么。”
干不干?
當然是特么干了。
眾人也是氣悶,雖然后面那句話誰也不知道嘛意思,可聯系前面語境便可知道,說再好聽,也是諷刺人的,就差指名道姓說膽小惜命了,都是與明軍廝殺兩年的亂兵,誰比誰怕死?
那暴脾氣的許坤當先不樂意了:“大人,您說這話可是看不起弟兄們,您都不怕死,俺們還怕個甚?干了。”
“對,干了,相處幾年的弟兄,能救一個是一個。”眾人也都呀呀的叫個不停,那意思,定讓王大人知曉,他們也都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的漢子。
一旁還待說些啥的彭振國見狀無奈退下,只得把話咽回肚里,一個小小的激將,便能惹得群情激奮,不愧是群粗胚,不過他心里也承認,如果能算準破城時間,這事兒很有可能成功。
登萊沿海衛所眾多,各種百戶千戶鎮府指揮僉事指揮同知指揮使一大堆,又有叛軍作亂攻城略地,鬧騰的官職變動較為頻繁,隨便扯家不起眼的旗號,在海上誰還能辨認出真假?
趁亂撈些落水亂兵,只會讓人當做搶功收人頭的友軍,可難就難在破城時間的確認,他還就不信了,就那點理由,他王哨官敢斷定破城在后天。
事情既然定下,眾人也就不急著回到各家船只,而是等著幾個火長對照海圖,送來航線信息讓其選取落腳點。
再把那份堪稱神器的齊地堪輿圖取出,相互比對片刻,眾人也便議定,臨時落腳點當選在奇山所附近空空島東北部的一處小島,上面荒無人煙,有幾個洞穴可給下船人員遮風擋雨,距離船隊所在有一百多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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