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諫楊文哥倆之前所在酒樓不遠(yuǎn)處,有棟二層私宅,這會兒下方大門緊閉,上層只開了一扇窗戶,靠窗木桌邊有位彪形大漢正手持千里鏡遠(yuǎn)遠(yuǎn)觀察著碼頭附近的交易情況,其人臉上一條猙獰疤痕從額頭一直延伸到脖頸,使人看起來更顯兇殘。
“吳當(dāng)家的,給俺看看唄。”他身后是個吊兒郎當(dāng)不成正形的年輕人,一臉羨慕的瞧著其人擺弄手中玩意兒。
“劉誠,這東西金貴的很,世所稀有,不是哥哥信不過,就你那毛手毛腳的性子,俺怕你給掰壞了!眳谴蟀陶f話慷鏘有力,看似豪爽之極,可在對待手中遠(yuǎn)鏡方面卻小氣的很,為此不僅專門找人打制了木匣盛放,但肯有人借用,一準(zhǔn)不同意。
也是憑著此物,他本人數(shù)次從官軍圍剿中死里逃生。
“那鳥廝今日在艉樓蹲了一天,剛才看了咱這邊一眼,啥活兒都不干,還有人給他端茶倒水,估計是個官兒,俺特么最瞧不上這群混蛋,等會兒天黑非撕了他不可!辈唤o喚作劉誠之人時間考慮,他又接上了話茬。
“俺覺得懸乎,他們有炮有船,打不過還能跑,要俺說,咱就該趁白天東西還多,一鼓作氣沖上去,搶了銀子就跑,真到晚上,還得摸黑爬船,否則只能搶倉庫里的殘渣剩飯了。”劉誠果真被轉(zhuǎn)移話題,對著碼頭說道,也不再覬覦千里鏡。
“要不咋說你這性子不CD特么有將軍炮了,還能缺得了火銃?再算上弓手,不等咱兩家沖過去,弟兄們就得死傷個兩三成,銀子是好,可得有命拿才成,若接到信兒再早些,直接搶了楊家車隊更好,但咱不是來晚了了么!闭f起這事兒,吳大疤更是頭頭是道:
“所以,等天黑了再打,他們看不到人自然瞄不準(zhǔn),至于那船隊,照準(zhǔn)了裝銀子的船搶,不管其他,到時多扔些火把,誰敢近得身來?至于下面楊家人的貨往死里搶,他們不是要剿了咱么,老子非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給他劫了!
“不可能吧。”這話劉誠不相信了,反駁道:“官軍使火銃俺又不是沒見過,離老遠(yuǎn)就點火,根本打不到幾個人,等他們裝好藥子,俺們也該沖到近前了,敵我難辨之下那玩意兒就是燒火棍…”
“小心無大錯,俺看著這股子官軍還算湊合,應(yīng)該不會那么水,謹(jǐn)慎些為妙!眳谴蟀淘僦(jǐn)慎,也只當(dāng)對方是些稍微過得去的官軍,而不管身在東江軍還是長途跋涉孤身轉(zhuǎn)戰(zhàn)到此處當(dāng)山賊的經(jīng)歷都讓他極度鄙視明軍戰(zhàn)斗力。
其實他在靈山衛(wèi)里面早就安了探子,級別不高,但能接觸到機密信息,幾個衛(wèi)所指揮大員即將與人在此交易的情報他業(yè)已得知,為此專門派人蹲點守候,若時間充裕點,說不得能給他打探到來者身份,可惜王東家趕著投胎的速度實在超出他預(yù)料。
至于那位劉誠,先前劫衛(wèi)指揮使商隊時兩人便曾合伙,之后一直湊一塊兒,劉當(dāng)家的知曉自己能拉起二三百人的隊伍所憑無非敢打敢拼,說不好聽是有勇無謀,便有心往吳大疤所部靠攏,期冀混個二當(dāng)家的身份。
他倒有自知之明,不敢生出半點非分之想,而現(xiàn)在看來,成效顯著,吳當(dāng)家的已經(jīng)拿他做自己人了。
這位可是敢捋衛(wèi)所兵胡須的牛人,別看混的時間不算長,但憑心狠手辣詭計多端還特么義薄云天,名聲在整個萊州府綠林道上一時無兩。
只在二人嘰咕個不停的時候,身后倏地傳來幾聲悶哼,吳大疤厭惡的回頭看去,當(dāng)是幾個手下與劉誠的人正跟綁床上的兩名婦人行那交合之事。
而在旁邊地板上,有一肥頭大耳的中年男性手腳反綁扔在地上,為防三人叫嚷,俱都拿破布塞了嘴巴。
兩名婦人眼神空洞的瞧著上方屋頂,不哭不鬧,不過臉上殘留有淚痕,只在身體被弄疼時才發(fā)出一兩聲下意識的悶哼,男人同樣做派,似是靈魂都已被抽空—他是此家主人,床上被凌辱者,是他妻女。
只厭惡歸厭惡,吳大疤卻沒出手制止的打算,反來到男人身邊蹲下,拿短刀拍拍他臉龐:“賈胖子,這滋味咋樣?你兒子壞掉良家婦女清白,事后你拿錢與人串通,反把受辱者一家逼死,沒想到會有今日吧?”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老子今天就要替天行道!闭f道動情處,他竟一刀插入那人大腿,待其扭動片刻再拔出,此時劉誠遞上粗鹽,伸手接過,稍微用力將其碾碎,懸空置于那人傷口之上,“接著嘗,俺會讓你知曉,十八層地獄的滋味!
細(xì)鹽飄飄灑灑落在傷口里,賈胖子身軀緊接一陣抽搐,嘴里發(fā)出“嗚嗚”的哀嚎聲,眼神不再空洞無物,反多了些請求—期冀速死。
……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周圍被掌上火把,抬著箱子往商船裝載貨物的人們不自覺遠(yuǎn)離著它們—這會兒輸送的全是易燃易爆品,有火藥成品,也有硫磺、木炭、硝石等原材料。
粉末狀火藥配比不同爆炸效果自然不同,明軍使用火藥歷史久遠(yuǎn),早就形成了一整套配方以應(yīng)對各種用途,這些配方相比后世比較接近,但還未達到最佳,所以王軼打算自制。
起先他本以為不好買,把東西列入清單純屬摟草打兔子,反正后面還有幾家走私商人,誰知他還是高估了這群衛(wèi)所將官的節(jié)操上限,只要錢給足,他們就敢賣,讓其大開眼界。
只為掩自家人耳目,楊文一力要求晚上交易。
“東家,您說咱們之前在家鄉(xiāng)那會兒,拼死拼活一天勞累下來,連點口糧都掙不出,俺家賣了兩個小妹,一想起她倆被人抱走時看俺那眼神,俺就覺得心如刀絞,可俺又恨不起俺爹娘,留著她倆,也是餓死的命。”
陪王軼嘮一天磕的侯敦一說著說著把話頭引到了從前,讓他二人連著王筠俱都須臾不已,接著重重嘆口氣:
“您再看那兩位油光滿面的朝廷將官,生來便高咱們一等,與一群海賊做起交易來眼睛都不眨巴下,甚至連避嫌都懶得去做,如此貪婪無德之輩居于廟堂,卻讓升斗小民家破人亡,天道不公啊!”
其人頭前說那些話,倒還真引起了王軼共鳴,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必然遇到過艱難險阻,而侯敦一家人在他們家鄉(xiāng)是外地逃荒來的流民,也是慘到家,可這隨后的感嘆是咋回事兒?
難不成這人跟自個混時間太長心底存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思想?
這倒算不得壞事兒,自己手下人做海賊更多還是為活下去,許多人心底未曾沒有殺人放火金腰帶、扯旗造反等招安的想法,可深知大明朝這艘破船已經(jīng)沒幾年好活頭的王軼又怎能執(zhí)著于此?
思慮半響,他打算就此哲學(xué)問題與侯敦一深入探討下,以免他誤入歧途變得跟流寇一個想法,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又想起后世一著名網(wǎng)絡(luò)用語,正巧拿來做開篇語: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大人端的是妙語連珠,讓小人頓覺醍醐灌頂…”徐家福剛好上得艉樓露臺,準(zhǔn)備將物品賬冊交與他過目,聞言趕忙在臉上堆起笑容,連聲贊許道,只火把照耀下,他的模樣甚是滑稽。
可不待馬屁話說完,不遠(yuǎn)處天空倏地劃過一道炫目光芒,緊接爆開團紅色煙火。
“紅花告警!”
侯敦一被驚得趕忙跳起,凝神看向王軼,哪還有半點愁容—按理他此時該動員手下兵丁準(zhǔn)備作戰(zhàn),可有大個頂著,他的指揮權(quán)還是莫要拿來獻丑的好。
“銀子都裝船了?貨物沒剩幾分吧?”王軼先問了徐家福一句,得到肯定回復(fù)后唿哨一聲,厲聲叫道:“全員戒備,著甲出戰(zhàn)…”
“不會殺人太多得了報應(yīng)吧!”徐家福打個寒磣,趕忙把這可怕念頭丟到腦后。
……
“殺了楊家郎,奪他美嬌娘!”劉誠站在街道正中央,舉著丈許長槍狂呼一聲,身后兒郎頓時齊齊吶了一聲喊:
“殺!”
“殺”潮水般人群高喊著口號從各個街口現(xiàn)身,勢不可擋的越過零散阻擊,徑直沖破了楊家兄弟設(shè)在外圍的第一道防線,那些楊文眼中的勁旅士卒在人群攻擊下連個浪花都未能翻起—吳中英早就把人手撤回,僅留幾個哨兵在各處暗中盯梢。
可惜吳大疤拿千里鏡觀察了大半天,能藏人的地方都給他做出標(biāo)記,并安排好手呆在左近,只待偷襲開始,他們便會暴起發(fā)難,清除障礙。
不過再縝密計劃,都有疏漏可能,吳大當(dāng)家的這會兒就郁悶難耐,本來好好的偷襲行動,就因為官狗子在一處哨位上安排了明暗哨各一,導(dǎo)致摸哨人未能注意到暗中藏匿那位,給他得了空隙打出信號。
如此一來,他便不得不把偷襲改為強攻,好在此時距離交易地點已不遠(yuǎn)。
楊家哥倆也看到了煙花升空,不過他二位又不清楚此物含義,福船艉樓處傳來的那聲暴喝只讓其提高了警惕,不待有所反應(yīng),身后便傳來震天殺聲與己方護衛(wèi)臨死前的慘叫。
“狗賊(狗官),你個天殺的敢使詐!”吳中英與楊文幾乎在同時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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