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手的估算還是過于保守,當海豬群靠近到船隊一側時,王軼竟還沒從遠處發現它們的邊際,千把頭是打不住了,估計得上萬。而無窮無盡的海豬們則無視著身邊船隊,盡情的舒展著身體,或潛匿水中,或躍出海面,一路嬉戲打鬧著朝向遠方行去。
這是一群大海孕育出來的精靈,輕盈、歡快、靈動、灑脫。
以致于聯想到接下來煞風景的血腥場面,王軼都有些不忍卒視,再想想卻又曬然一笑,矯情個屁,真要發文青完全可以讓人停下手中的準備動作,放過這支輕易見識不到的巨大的海豬族群。
可他不僅沒假惺惺的勸人住手,反興致勃勃的跑去幫人裝填彈藥獵箭。
幾十上百頭的族群稀松平常,幾百上千頭的也不是沒有,但上萬頭,就連船上那些多年跑海的老手見狀也得嘖嘖稱奇,等老了之后跟人吹牛皮都能吹上個三天三夜不重樣。
船隊里形制稍大的漁船上面都有改裝過專門用來捕獵海獸的工具,便如對付海豬鯊魚鯨魚之類的槍炮弓弩—弓弩好說,找些稍大點的弩,箭頭底部加裝三個倒刺,箭桿開縫隙裝上箭環以連接繩頭,繩子裝于夾線板,后方纏有浮筒、浮標;槍則用火銃改裝,去掉彈丸,把特制鐵箭桿塞入銃管,其他步驟與上述相同;炮與銃差不多,就是箭桿、繩子較粗,浮筒、浮標也大,還有炮座支撐。
弩分大小,小的當下便已取出與火銃一起被人拿在手中,大的喚作床弩也行,島上木匠出品,它與炮專門用以對付鯨魚、姥鮫之類體長較大者,使用時需得合數人之力。
另外還有后面掛著繩子的魚叉,此時也給人躍躍欲試的擎在手中,亟待海豬群與船隊距離較近時,這些大小器具便會發射,為王軼的海島發展大業添磚加瓦—相比正經射程,經過改裝的槍炮弓弩有效距離都被大大弱化,鐵制箭桿相比彈丸可重多了。
而且因為形制有差別、后方加裝的繩索又影響了彈道穩定,以致這些個器具的精準度也被降低,只能放近了打。
床弩與船頭炮還在尋找著合適目標,這邊廂張禪古手中的火銃先起了頭,一聲槍響,箭桿拖著繩子徑直扎向海豬,得益于海豬群靠著船隊非常近,十幾二十來米距離,最近者就在擋板下方,而它們數量又過于龐大,隊形還密集,視線所及之處全被這東西占滿,這下僅作稍微瞄準的射擊竟成功命中一頭約有兩米長的海豬胸部。
開門紅。
得手之后的張禪古手中動作毫不遲疑,迅速扔下竹制浮筒浮標,受到重創的海豬則驚慌失措的游向海中,身后拉出成團的血色煙霧。
隨著他的信號,一眾早就蓄勢待發的漁民也都以最快速度將手中兵器射向游經船只附近的海豬,一時間各種繩子索具在空中紛紛擾擾,有幾股甚至因著各自主人發射時相互間靠太近在空中打了綹。
但此舉反倒無心插柳柳成蔭,被命中之后的海豬向著四面八方奔逃而去,卻又給盤在一起的繩索牽連,以致身上創口在掙扎之下愈發疼痛,更加速了死亡過程。
正統漁民捕獵海豬的過程本不如此,一般而言,海豬每分鐘需要呼吸一次,每回呼吸大約露出水面兩到三次,每次三秒鐘左右,慢流或海面平靜時,出水次數多,游速慢,而當它們受驚之后潛水時間可達**分鐘。人們便掐著時間計算海豬露出水面那一刻,然后讓船只首尾線與其呈人字形交叉,此時命中要害部位的概率最大。
多數捕魚船較小,以三五人為限,故而作業時只盯緊一頭打,命中之后追蹤浮標,等海豬失血過多死球了拉其上船,或直接綁在船尾位置拖回岸邊。而張禪古等人不同,眾人船只多,此時分開了散于四周,距離都較遠,射擊時也緊著船上捕魚器具數量來打,最關鍵,這伙海豬族群以前壓根沒被捕獵過,憂患意識忒薄弱,有些甚至還傻愣愣的游弋在船隊周圍,又密密麻麻猬集在一起,瞄準都不用,蒙都能蒙上。
還好它們智商較高,在發現船隊上面的兩腳獸不是什么好鳥之后全都拼了命潛入水中,死活不再露面,然后迅速游向遠處,以最快速度逃離這群被饑荒挨餓摧殘到都特么吃吐了還要往死里撈的人類。
王軼占據這具**的主人少時歷經多重災難,對此等心路歷程感同身受。
火炮一直處在蓄力過程,瞄半天也沒打出去,這支族群內里長有五六米的大海豬不少,可其身處位置距離船隊稍遠,瞄準不易,藥子又精貴,炮手心理壓力大了些,便沒敢放。
倒是床弩生冷不忌,有三艘船先后用其射擊海豬,命中兩頭,不過其中一支弩箭誤中副車,浮在海面的那頭大的沒打著,反擊中它身下一頭小的,力度非常大,長三米左右的海豬撲騰過片刻之后便沒了動靜。
將未命中的各種箭支繩索收回,裝填射擊第二輪,這次運氣不再常伴吾身,失手概率越發加大,而未等往復循環,海豬群大家族便舍棄了死難同胞,避讓開船隊方向,快速的逃離現場,奔向遠方。
倒是有些嘴饞的,還在遠處水下追逐著魚群。
“不追上去?”王軼的興致也被現場眾人高昂士氣所鼓舞,興奮的問道張禪古,至于起先那點因為后世影視節目與各種新聞報道催生出的對海豚的好感,早丟爪哇國去了。
“不追。”張禪古倒是沒他這么興奮,那副風輕云淡的模樣似乎在盡情的嘲笑著旗主,鄉巴佬土包子,沒見識了吧:“一來海豬游得太快,咱的船壓根追不上,二來先得把命中那些弄上來,否則鮮血刺激之下引來鯊魚群可就虧大了,它們離這兒不遠,咱之前不還逮了幾個小的么…”
片刻之后他的眼珠猛地一凸,不再說話,直勾勾盯向不遠處海面,王軼疑惑的跟著看去,卻同樣甚為驚嘆:“我要是災星,你特么就是一烏鴉嘴。”
卻見水面之上,幾只背鰭正高速奔向那頭被床弩擊殺的最大的海豬—大約四米長,胸部被扎個正著,僅撲騰幾下便不再動彈,此刻正給船上水手拽著繩子往回拖,身后海水被染紅了一大片。
“艸,有搶食的,扳招手,打信號。”張禪古怒了,對著船桅望斗里喊道:“召回舢板護魚,各船下釣鉤,干它。”
一應捕魚器具被打空,他似乎只能用此法來保衛勝利果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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