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聲隆隆，水柱沖天。
鄭芝豹肅立船頭，雙拳握緊，臉色鐵青，牙齒都快咬碎了。
“大人，離金山衛(wèi)還有五里左右。”
有副將一邊擦汗，一邊道。
過去的半個時辰里，鄭家的船隊遭到了難以想象的重創(chuàng)。隨著距離的拉近和李家的家丁射擊越發(fā)熟悉，命中率也是越來越高，短短五六里海路，鄭家的戰(zhàn)船足有二十多艘先后被打中，超過五艘戰(zhàn)船被命中了兩次以上，不可謂損失不重。
被殺傷性榴彈直接命中的戰(zhàn)船，人員傷亡至少在六成以上。
而隨著距離的不斷拉近，被炮彈打中的次數(shù)還在不斷升高。
反之三條大福船上的三門紅衣大炮雖然一直在開火，但那個準(zhǔn)頭，鄭芝豹自己都想把紅衣大炮拆了，超過一里，這個年代的火炮實在談不上什么準(zhǔn)頭。
轟！
又是一條戰(zhàn)船被打中了，慘叫聲隨之而起。
“大人，不行啊！”
副將實在是忍不住了，大著膽子勸道：“傷亡實在太重了，要不先撤退吧？”
“撤退？”
鄭芝豹怒了，眼里兇光直冒：“你讓老子撤退？”
“大人，對方的火炮實在太厲害！”
副將硬著頭皮道：“紅衣大炮只有接近一里之內(nèi)還能有機會打中對方，剩下的佛郎機炮和虎蹲炮更是要進入五百步之內(nèi)才有準(zhǔn)頭，而對方的火炮準(zhǔn)頭卻越來越高，等到了一里之內(nèi)還能完好的戰(zhàn)船怕是剩不下幾艘，不能無謂的犧牲兄弟們的性命啊！”
鄭芝豹勃然大怒，正準(zhǔn)備砍了副將時，一發(fā)炮彈落在了五米外。
轟！
水柱沖天，無數(shù)鐵片四射。
啊啊啊……
慘叫聲中，靠近船舷的士兵和水手瞬間死亡不下二十人，鄭芝豹悶哼一聲，臉上被一道鐵片掃過，頓時皮肉翻卷，血流如柱，只差一，腦袋就得被洞穿。
“撤！”
鄭芝豹心膽俱裂，滿腔的怒火瞬間被打散，再也發(fā)不出來了。
海上行船不同于陸路沖鋒，五里遠對于龐大的戰(zhàn)船來就是天塹，要跨越這段距離至少也得大半個時辰，以對方的炮擊頻率，這段時間足夠?qū)Υ虺錾锨诹恕?br />
鄭芝豹不敢想象，等船隊靠岸后，最后還能剩下幾條船完好無損。
“撤，快撤！”
吼叫聲此起彼伏，氣勢洶洶的鄭家軍再無半斗志，水手們早就沒了斗志，終于接到了撤退的命令，立刻調(diào)帆轉(zhuǎn)舵，改變航向，可是，大船調(diào)頭哪有那么容易。
船隊掉頭需要時間才能完成，炮聲依舊在轟鳴。
數(shù)里外的一座山包之上，一群人正在駐足觀望。
而站在最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金山衛(wèi)的兩位指揮同知。
再后面是僉事和千戶副千戶，四周是官員們的家丁。
鄭家的船隊尚著海岸線而來，從這里到鄭家的船隊直線距離還不到一里，居高臨下能將船隊看個清楚，但此刻所有人臉上都是一片肅穆和凝重。
“崔大人，這金山衛(wèi)的天要變了啊！”
石建看了看崔龍，不動聲色地道。
崔龍臉色凝重道：“可擊敵于十里之外，如此厲害的火炮別見過，聽都沒聽過，卻不知指揮使大人從何處買的火炮，而且看這打炮的頻率，裝填彈藥不過幾個呼息的功夫，甚至每一門火炮至少都打出了五十發(fā)炮彈，竟然還在火，沒有炸膛，如此利器，簡直就是駭人聽聞，卻不知是西洋何國所造，若能為朝廷所用，我大明又何懼韃虜。”
到后來，眼神卻不由得閃爍了起來。
石建也頭道：“是啊，如此利器，卻不知是西洋何國所造。”
兩人對視一眼，都心照不宣地收回了目光。
今天的所見所聞的確把他們驚到了，本來李川和鄭家死磕就已經(jīng)讓他們很吃驚了，卻沒想到李川弄來的西洋火炮竟是如此犀利，將鄭家的水師打了個落花流水。
姓李的火炮如此犀利，僅僅二十門火炮，就能將鄭家水軍打的落花流水，若是他過河拆橋怎么辦，自己有反抗的余地嗎？
大家都皺著眉頭思索，不能不往壞處想。
畢竟在實力不對等的情況下，弱勢方的利益是很難保障的。
炮臺上。
“給我狠狠地打！”
李川揮舞著手臂大吼了一聲，實在亢奮的不行。
鄭家竟然撤退了，這讓他松了口氣的同時，信心也在瞬間爆棚，本來他已經(jīng)做好了一旦擋不住就撤走的準(zhǔn)備，如今鄭家竟然主動撤退，自然不用灰溜溜的跑路了。
連鄭家都能打的逃跑，以后還有誰能耐何得了自己？
要知道，這次來的可不是股人馬，鄭家至少出動了數(shù)千人馬，遠非前兩次可比，卻依舊被自己打的逃跑，怎能不讓他建立起強大的信心。
家丁們血液也沸騰了，沒有什么比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更能刺激他們，不足百人，竟然打敗了鄭家的水軍，雖然完全是火炮的功勞，但依舊讓家丁們的心氣倍增。
畏懼和不安徹底消散，所有負責(zé)射擊的家丁們都開始超水平發(fā)揮。
一箱箱炮彈被搬上來，在轟鳴聲中被一發(fā)發(fā)打出去。
鄭家的船隊掉頭用了足足一柱香時間，而就在這段時間內(nèi)，又有十三發(fā)炮彈先后命中的鄭家的戰(zhàn)船，其中八艘之前就曾被打中過，五艘是第一命打中。
勇氣徹底被摧毀，鄭芝豹也徹底膽寒，只想盡快逃離火炮的打擊范圍。
三條大福船太過顯眼，是家丁們的重打擊目標(biāo)。
鄭家豹早就換到了一條號的戰(zhàn)船上，臉上纏著白色，兩眼噴火地望著數(shù)里外炮臺上影影綽綽的人影，心里滿是不甘，兀自余悸尚存，姓李的火炮之猛烈，委實令他喪膽。
“如此強悍的火炮，一定要想辦法弄到。”
鄭芝豹心里發(fā)著狠，首先想的不是報今日之仇，而是怎么搞到李川手里的火炮。只要能弄到李川手里的那種西洋火炮，鄭家的武力必然會更上一層樓。
身為鄭家的話事人，鄭芝豹比誰的清楚，鄭家的富貴皆來自于強大的海上武力。
沒有武力作為后盾，再多的富貴也是空中樓閣，一觸就碎。
數(shù)里外，山包之上。
“走吧，鄭家敗了。”
目送鄭家水軍倉皇撤退，金山衛(wèi)的一眾官員都各懷心思。
石建收回目光，招呼了一聲，當(dāng)先下了山包。
其余官員也不敢再耽擱，從山包另一側(cè)下山，快步回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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