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攤子，擺攤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

    除了賣些雜糧和谷物，旁邊的板車上，還坐著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女孩背上插著一把草，面黃饑瘦的，眼神有呆滯，傻傻的坐在板車上一動不動。

    “幾位大人要什么？”

    看到李川一大幫子人，擺攤的漢子一激靈，連忙賠笑。

    一眾官員和商人們都看向李川，發現李川皺著眉頭看著坐在板車上的女孩，以為他看上了那個丫頭，心里就有些不恥，原來也是個斯文禽獸。

    “那是你女兒？”

    李川指了指女孩，臉色不是很好看。

    漢子沒見過他，因此不認識，法過看到幾位官老爺都站在后面，知道是個大人物，不敢怠慢，連忙賠笑道：“正是，爺能看上女是女的福氣。”

    一干官員和商人臉色都有古怪，卻沒人吭聲。

    李川問：“辛辛苦苦養大了，為什么要賣掉？”

    漢子不疑有他，道：“丫頭都是賠錢貨，都是給別人養的，還不如趁早賣掉。大人可是看上了這丫頭，的給您便宜，給十兩銀子帶走。”

    李川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漢子，眼神雖然不怎么銳利，但卻能洞徹人心，直看的漢子心頭忐忑，臉色也開始僵硬時，才隨口吩咐：“給他十兩銀子。”

    “是！”

    趙鐵柱連忙答應一聲，隨手掏了一錠銀子扔給漢子。

    “多謝大人。”

    漢子連忙接了，一陣頭哈腰，又扭頭吆喝：“還不快過來。”

    女孩怯怯地站起來，從板車上跳下，卻不敢過來。

    漢子臉現怒容，就想喝罵，李川掃了他一眼，眼里帶著毫不掩飾的不滿，漢子心頭跳了幾下，就有些訕訕，連忙閉上嘴巴，心的陪著笑臉。

    李川興致全無，帶上買來的丫頭回府去了。

    一干商人和官員目送他牽著丫頭遠去，可就起了心思，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有些心照不宣，一直不知道這位大人有什么喜好，如今總算窺見了一端貌。

    蘇妹正在和李常越盤賬，見他帶個丫頭回來，就有些詫異。

    屏兒則瞪大了眼睛瞪著丫頭，仿佛在瞪眼中釘。

    李川道：“這娃可憐，她爹要把她賣掉，本來我想給她爹銀子算了，可又想跟著那樣的爹娘，這娃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就帶回來了，你看著安排吧！”

    蘇妹這才恍然，連忙叫來五娘帶丫頭去換洗。

    屏兒也收回目光，不再用看眼中釘的眼神盯著丫頭。

    李川卻嘆了口氣，道：“世人皆知百姓苦，卻對百姓賣兒賣女的現象視而不見，為夫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賣閨女。孩子何辜，卻要被當成貨物賣來賣去。”

    蘇妹也被勾起心事，柔聲道：“那個丫頭能遇到夫君，也算是她的福份。”

    李川道：“回頭為夫下個令，禁止軍戶賣兒賣女，希望能好些吧！”

    蘇妹卻道：“這種事情沒法禁絕的，一些人家認為養閨女就是虧本的買賣，與其辛辛苦苦養大了送給人家，還不如賣銀子來的實惠。就算夫君下令，也不可能禁絕，那些想賣兒女的，總會想到辦法的，其實一切的根源還在于太窮，否則愿意賣兒女的只是個別。”

    李川想了想，道：“你的對，堵不如疏，這種事的確沒辦法禁絕，只能想辦法讓軍戶日子過好了，賣兒賣女的自然也就少了，妹到是看的透徹，真乃為夫的賢內助。”

    蘇妹嫣然笑道：“哪里，夫君只是百密一疏，妾身可不敢當。”

    隔天，一道來自指揮使大人的令諭就傳了下去。

    金山衛所有軍戶若生計有困難，可到官府衙門申請救助，但禁止再賣兒賣女，一旦發現租稅加到五成，不再享受一成租稅的政策，同時嚴厲打擊人販子。

    發現人販子舉報者，抓到人販子后賞銀十兩。

    若有與人販子勾結或隱瞞不報者，與人販子同罪。

    消息傳出，有人歡欣鼓舞，覺得指揮使大人是位青天大老爺。

    也有人不滿意，覺得李川吃飽的蛋疼，多管閑事，人家賣兒賣女又干你屁事，甚至有那與人販子勾結者都開始詛咒李川不得好死，又怕被人舉報，連夜消失了。

    這就是老百姓，容易收買，也很現實。

    再偉大的人物，在看不見的角落里，總會有幾個敵人。

    好在以李川的威望，那些被他傷害到利益，恨不得他死的地老鼠還沒膽子跳出來，李川也從沒指望所有人對他感恩戴德，只要絕大部分軍戶念他的好就足夠了。

    午后，呂從亮過來匯報工作。

    “大人，石大人、崔大人他們帶走了一些軍戶。”

    呂從亮一臉風霜，不過精神頭到是很好。

    李川道：“帶走了多少戶？”

    呂從亮答道：“共計帶走了一百零五戶。”

    李川淡淡道：“釘子戶還真不少。不過你確定就只有這么釘子戶？咱大明官員做事都喜歡留一手，以你對石健和崔龍等人的了解，他們會不會還留下什么后手？”

    呂從亮也算是死心塌地了，道：“不瞞大人，石健、崔龍之流皆無能之輩，壓榨軍戶撈銀子到是一把好手，玩弄些上不了臺面的陰謀詭計也還行，但若論謀事布局則差遠了，況且他們也不是諸葛亮，不可能料到大人會來金山衛，倉促之間想埋暗樁哪有那般容易。”

    李川欣慰的頭，道：“你不錯，不過不可大意，給我盯緊了，畢竟那些人都是金山衛的地頭蛇，手里有些本官不知道的底牌并不奇怪。”

    “下官遵命！”

    呂從亮拱手應下，心里多少有振奮。

    不容易啊，付出了多少心思，總算得到了這位爺的認可。

    不過再想往上爬，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自己得罪了那人，就算得到指揮使大人的認可，在金山衛能混出樣子來，可想要升遷卻是難如登天，想要往上爬，還得著落在這位爺的身上。

    “管家那里有本官給你準備的東西，去找管家領吧！”

    李川揮手趕人，呂從亮回過神，連忙告退。

    滿頭霧水的找到李常越，李常越給了他一個箱子。

    打開箱子看了一眼，呂從亮頓時大喜，竟是一箱子西洋貨，這可是好東西，不是他這種無權無財的官員能買的起的，一直很眼熱，沒想到今天指揮使大人給送了一套。

    振奮的同時，呂從亮多少有了那么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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