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才剛停，有深秋的味道，沒穿外套就出來的常一鳴站在路邊，好像有冷。不過還好，沒等多大會，楊景行就認(rèn)出愛樂的大巴：“來了。”

    常一鳴的樣子像是注目禮。

    楊景行也熱情，大幅度揮手，只差蹦起來。

    大巴緩緩?fù)Ｏ拢瑮罹靶斜砬閯幼骰貞?yīng)隔著車窗和他打招呼的樂手前輩，等門開了后就請常一鳴上前，一起上車。

    愛樂的人也客氣，前前后后都擺出了笑臉，最前面兩排的三個人都起身了。

    楊景行著頭問候：“夏老師，吳老師，王老師……”

    夏老師朝楊景行伸手燦爛：“好久不見……不需要嘛，還親自來。”

    楊景行解釋：“進(jìn)去不方便，停車場也不好找……我給各位老師介紹，這是我們的錄音老師，常一鳴老師，和各位老師一樣是資深前輩。”

    合作過了多少明星和大牌樂手的常一鳴依然算不得場面熟手，立刻不好意思地諂笑起來：“我不是，各位老師是前輩……”

    夏老師和又跟常一鳴熱情握手：“你好你好，初次合作，合作愉快。”

    常一鳴連連頭：“哎，嗯，是……”

    楊景行介紹：“夏老師是愛樂樂隊首席。”

    常一鳴頭更用力了，用上請配的表情。

    楊景行繼續(xù)：“王老師是提二組聲部首席。”

    王老師也和常一鳴握手：“常老師太客氣了，下著雨呢……不冷嗎？楊景行也就一件襯衣。”

    楊景行感謝關(guān)系繼續(xù)給常一鳴介紹大提琴聲部首席，看樣子愛樂對這種外快也沒多鄙視，重量級人物來了幾個。不過楊景行就勢利眼，就介紹了幾個首席，后面起身眼巴巴陪著笑臉的兩個校友他卻沒讓常一鳴認(rèn)識一下。

    然后夏老師又反過來給這邊介紹，算是愛樂今天的帶隊人，樂團(tuán)辦公室副主任，楊景行確實還沒見過的。

    副主任跟楊景行介紹自己的職責(zé)：“王總監(jiān)讓我過來配合好你們的工作……”

    楊景行感謝，然后節(jié)約時間請常一鳴坐，常一鳴就被邀請到夏首席的旁邊。楊景行自己會享受，去副駕駛了，跟司機(jī)：“您朝前開，還要拐兩個彎……”

    車子開動，常一鳴在后面跟樂團(tuán)謙虛呢：“條件不是太好，只有一部電梯……”

    這有什么關(guān)系，夏首席覺得常一鳴和自己年齡相仿，那個時代過來的人，都該感謝現(xiàn)在生活的美好呢，不像楊景行這年輕一代，從就優(yōu)越得多，要精確一下：“楊是八幾年生？”

    楊景行回頭回答：“我八八年的。”

    夏首席就跟常一鳴感嘆：“你看，剛二十，什么也不缺。”

    王老師分析：“大二嘛，應(yīng)該都二十差不多。”

    吳老師精確：“現(xiàn)在大三了，還有三年畢業(yè)。”

    夏首席用有嚴(yán)重的表情看常一鳴，提醒：“年輕是年輕，鋼琴和作曲，都是呱呱。”

    常一鳴頭：“知道，知道。”

    夏首席更嚴(yán)肅一些，像是警告：“不是一般好，走到任何地方都拿得出手，能獨(dú)樹一幟咧！”

    常一鳴呵呵：“那是，當(dāng)然，我信。”

    楊景行不要臉：“以前都是我自己跟常老師吹牛，今天可算有夏老師幫我證明了。”

    吳老師給楊景行面子，對常一鳴呵呵笑：“不管怎么的，都不算吹牛。”

    “沒有沒有。我們共事多，有了解。他有時候在棚里也彈上一首……”常一鳴有些尷尬，然后猛想起有力證據(jù)：“我前年幫他錄過一張，有肖邦練習(xí)曲、鐘、馬捷帕、鬼火、夜曲，都是經(jīng)典炫技曲子！還有他自己的作曲的幾首，當(dāng)時我徒弟留了一張，后來我也刻了一張，現(xiàn)在也經(jīng)常聽。”

    夏首席新奇了：“出過專輯？我沒聽。”

    楊景行解釋：“錄著玩的，就刻了幾張。”

    楊景行的校友，坐中間的提琴樂手周洪波終于能大聲話了：“那張cD我知道，浦音很多老師有，還有一套奏鳴曲專輯，更見功底！一共也就兩張。”

    浦音走出的豎琴校友補(bǔ)充：“不光老師有，上次留聲機(jī)過來不就是聽了cD嗎，是茅天池推薦過去的。”

    圈子真是太了，楊景行也尷尬了：“是老師們抬愛……”

    夏首席繼續(xù)新奇：“那有機(jī)會一定要聽……演奏家沒有現(xiàn)場就該有專輯，不然別人會以為，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又嚴(yán)肅了。

    楊景行不要臉：“夏老師都肯定了，我不怕別人。”

    樂手們紛紛給面子，七嘴八舌，象征性的或者看起來挺誠懇的，自然就提起這周末楊景行要去樂團(tuán)排練丁桑鵬第三鋼琴協(xié)奏曲，而楊景行第一交響曲樂團(tuán)已經(jīng)排練了兩次好幾個時了，都是很值得期待的，幾位首席還想趁今天跟作曲交流一下呢。

    看常一鳴也像個多少懂音樂的，作為朋友加同事，楊景行第一首交響曲的首演，他應(yīng)該會去捧場吧？

    常一鳴也是沒辦法：“工作是這樣，開工就要開工，有時間當(dāng)然想去。”

    吳老師衷心建議：“一定要去，很難很難聽到這么好的新作品了，交口稱贊真的不是吹牛。”

    王老師還擺出了一個不太討喜的證據(jù)：“紐約愛樂也要演出，也下個月，比我們晚兩個星期。”

    常一鳴頭：“知道，知道，我們甘經(jīng)理……有時間一定去。”

    沒時間也不要緊，樂手們相信楊景行的交響曲和協(xié)奏曲在浦海愛樂肯定不是一場兩場的事，不但大家喜歡，指揮和總監(jiān)的態(tài)度也是明擺著的。

    聽樂手們緊密合作描述著連立新在分析和排練交響曲的狀態(tài)，楊景行更不好意思了：“以前聽人年輕沒資歷怎么了，我是覺得年輕真好，太受前輩關(guān)照了……”

    一車人似乎都忘記了今天的主要任務(wù)，都沒人提起佟蕾的事。

    到了停車場，大巴要停在專門的車位，一群人下來，提琴提著就走，電梯里可以擠上十幾來個。但是大提琴就困難些，還有兩個低音提琴，估計要四五趟。

    楊景行讓常一鳴先陪著首席和領(lǐng)導(dǎo)上去，自己在下面繼續(xù)招呼，也終于能和校友們寒暄一下，跟周洪波證實了常一鳴也是懂音樂的，也是自己的前輩加朋友。

    也有人問起楊景行會不會去或者啥時候去紐約，楊景行自己也是趁有免費(fèi)機(jī)票去看看朋友。浦音學(xué)子真是真是心系母校，畢業(yè)多年了，連最新動態(tài)的什么喻昕婷都知道。

    全球看來圈子都不大，一個大提琴樂手在歐洲和紐愛的某個樂手見過面有過交流，算是交情吧，可以幫楊景行先聯(lián)絡(luò)一下。

    電梯上去一趟再下來的時候，龐惜在里面，露頭就禮貌：“各位老師好，請進(jìn)……”

    終于都上樓了，當(dāng)班前臺和龐惜鐘英文一起給樂手們準(zhǔn)備茶水，楊景行和常一鳴則開始發(fā)譜子，最多的也就兩三頁，最少的只有半頁，這錢還是賺得比較開心的，所以都樂哈哈，贊賞了常一鳴的專業(yè)后，又排著長蛇陣不客氣滴參觀起四零二工作室。

    三差一刻，楊景行和首席商量，先隨便熟悉一下，等會佟蕾來了一遍過了好收工，佟老師的要求是比較嚴(yán)苛的。

    有編制的人表示并不趕時間，但是客隨主便，大家就各就各位準(zhǔn)備一下吧。

    樂隊們拿出家伙坐好，常一鳴和鐘英文再把麥克風(fēng)放好位置，其他設(shè)備也準(zhǔn)備好，楊景行也走到了三十幾個人的前面：“麻煩各位老師先看一下，指揮我肯定不行，老師們把樣聽一遍就都清楚了。”

    雖然楊景行的樣做得挺粗糙，但是各位專業(yè)人士結(jié)合著各聲部分譜聽上一遍，就都明白自己的任務(wù)了。

    楊景行再簡單明一些，然后麻煩各位老師來一遍。

    雖然自己不行，楊景行還是要站在樂隊面前做出指揮的樣子，只是完全沒有舞臺氣質(zhì)，還要眼巴巴看著軍鼓手，得到肯定頭后才抬右手起拍。

    軍鼓手盯著譜子重復(fù)了兩個緊促的節(jié)奏，楊景行左手又朝兩位低音提琴下命令，接著又是提琴組。

    雖然是第一次，楊景行的工作還滿熟練的，不過樂手們更熟練，能配合好全新手。

    因為還欠缺一些電音和其他音軌，純樂團(tuán)的伴奏有些地方聽起來就不夠完整，應(yīng)該是這個原因音響了樂手們的樂感，所以第一遍下來后，楊景行考慮到歌手的高要求，要繼續(xù)一下，還有些地方需要怎么注意一下的。宏星錄音棚現(xiàn)在真是天高皇帝遠(yuǎn)了，別龐惜，連前臺都站在旁邊看排練。

    還好，樂團(tuán)沒有甩臉子給楊景行，畢竟拿人手軟，都聽著所謂指揮或者制作人的話……

    排到第四遍，楊景行依然是認(rèn)真卻沒啥激情的樣子在樂隊前方不太放得開地擾動著雙手，好像有什么不滿。

    最后一個音符落定后，樂團(tuán)也看著指揮，準(zhǔn)備繼續(xù)聽啥高見。

    楊景行的要求還是低得多：“好了，各位老師辛苦了。”

    樂團(tuán)當(dāng)然不會給楊景行想連立新那種待遇，不過休息之后，大家還是多少鼓勵一下新手，所以嘛，大型作品的創(chuàng)作和指揮是有很多相通之處的，楊景行剛剛的表現(xiàn)絕不像第一次，那怕是這么兩三分鐘的歌曲伴奏，也是很見指揮功底的。

    可是這都三一刻了，佟蕾還沒來消息，龐惜想著是不是給那邊的助理打個電話問問，楊景行怕得罪人，再等等。

    也沒人著急，大家就休閑地聊聊天，從所謂的第一交響曲發(fā)散開去，假借藝術(shù)之名，后來都有人開始跟常一鳴打聽起齊達(dá)維來：“……那你們肯定熟悉哦？”

    常一鳴又尷尬嘿，頭：“熟。”

    嚴(yán)肅音樂從業(yè)者也有搖滾樂迷：“上次他們一家三口去樂團(tuán)，老了，真的老了，我們也老了。”

    有人實事求是：“女兒長得好，有她爸爸那種氣質(zhì)……比她爸爸厲害，那首協(xié)奏曲，是她自己創(chuàng)作的哦？”

    楊景行一不尷尬地頭：“是……我覺得在民族樂團(tuán)那邊的幾首作品更好。”

    好幾個人頭表示聽了，當(dāng)然也聽了楊景行為三零六創(chuàng)作的作品，特別是獨(dú)奏，很受專家肯定的。

    慢慢的可能是發(fā)現(xiàn)楊景行沒啥痛處，一個年輕的女提琴手突然從藝術(shù)上回憶起自己學(xué)生時代見證過的校園情感：“……金童玉女，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應(yīng)該在一起，天生一對，后來真的在一起，沒過多久就發(fā)現(xiàn)不行，不是想象的那樣……所以感情，不能光看的。”

    這么似乎太明顯有所指，沒人接得上話，楊景行也不行，叫龐惜：“打個電話問一下那邊，快到我去接。”

    龐惜出去了一會回來，近距離面對楊景行聲：“可能快了，叫我等電話。”

    這明顯沒準(zhǔn)啊，但是沒人不耐煩，大家繼續(xù)聊藝術(shù)，聊到普羅科菲耶夫和他的鋼琴奏鳴曲，有了些爭論，然后有人想起來，常一鳴不是楊景行會偶爾在錄音棚彈上一首嗎，不知道今天這么多人能不能有這個面子。

    楊景行好像真的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氣吧啦：“那我把第七奏鳴曲彈一段，各位老師指正。”

    等楊景行把曲子第二樂章的后半段幾分鐘彈了一遍后，棚里幾十號人還集體鼓掌呢，但是沒人要求再來一段了，大家繼續(xù)聊吧。

    等到四差一刻，飲水機(jī)上的一桶水都快空了，龐惜終于接到電話了，然后跟楊景行商量：“我去接吧。”

    楊景行頭。

    這十幾分鐘大家就等得稍微有焦躁，但是等佟蕾出現(xiàn)的時候，都是有編制的人，一些不太耐煩的樂手還是把表情收斂了，變成歡迎。

    佟蕾進(jìn)錄音棚就鞠躬了大聲：“不好意思，來晚了，抱歉，完事晚飯算我的。”

    大家呵呵拿出些欣喜。

    楊景行又給佟蕾介紹幾位樂團(tuán)首席，佟蕾也挺親和地和大家握手問好，然后大聲對所有人：“四零二和你們合作過，排練過別人的鋼琴曲，但是你們可能不知道，他更厲害的是作曲，這首歌的伴奏寫得非常棒，我非常喜歡，所以一定要親自來。所以麻煩各位，盡可能還原他的創(chuàng)作意圖，非常棒的作品，先謝謝大家。”

    大家客氣，楊景行也：“謝謝佟老師。”

    佟蕾節(jié)約地頭宣布：“開始吧！抓緊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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