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竇處長、白云天再三承諾，絕對不會提太不合理的要求——也就是會有一點不合理之處——的保證之下，鄭曉陽最終還是跟著他們，進了飯店o
教育部門，是有名的窮衙門o
說實話，別看他是教委主任，管著全市區縣的中小學，手下光教師就有好幾千人，可是一個月拿了那點死工資，一點外快也撈不到o
除了權，能夠得到別人幾許尊重，一點實惠都沒有o
來得月樓這種地方吃飯，他連想都不敢想o
要說沒有幾分虛榮，真的安貧樂道，從不渴望能夠正大光明走進得月樓，在這里吃上一頓飯，這種超然的情操，他自己都不信o
尤其白云天那句“如果到時候鄭主任覺得為難，盡可以推辭，我絕不怪罪”，成了打消他戒備心的最后一擊，于是就半推半就地跟著進了包間o
“不用開包間吧，我覺得在大堂就挺好的o”
看著得月樓內古色古香、貴氣逼人的裝修，鄭曉陽有點誠惶誠恐之感，屁股只在絲綢面軟式座椅上，落了半拉，底氣不足地說道o
“大堂里到處都是人，還是包間清凈o”白云天笑著打消他的顧慮，招過帶他們進包間的女服務員，“你們這里最有名的菜，有哪些？”
“這位先生，我們得月樓可是蘇城的老字號了，從明嘉靖到現在，有四百多年歷史o我們得月樓傳承的是蘇幫菜點，注重的是精益求精，講究的是色、香、味、形四個字，所有的菜，特別注意保持材料的原汁原味……”女服務員顯然經過培訓，在點菜之前，先把得月樓的特色，繪聲繪色地講解了一遍o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定了包間的緣故o
在大堂，白云天他們就沒見服務員們，這么細致周到地介紹o
“……我們最有名的特色菜譜，有松鼠鱖魚、得月童雞、西施玩月、蜜汁火方……”
女服務員口齒伶俐，就像相聲報菜名一樣，把得月樓的特色菜報了一遍o她聽竇處長、白云天說的都是普通話，所以也是用普通話報菜名，但是仍保留著濃郁的吳儂軟音，聲音如絲如滑，讓人軟到了心底里o
白云天按著她的介紹，一氣點了十幾個菜，嚇得鄭曉陽站起身來，連連勸阻“夠了夠了，已經吃不下了”，方才作罷o
鄭曉陽坐下的時候，感覺腿肚子都在哆嗦o
他看過菜譜，白云天點的這些菜，加起來怕早以過萬o他都不知道，待會兒會以怎樣的勇氣，才敢將這些貴得嚇死人的菜，吃下肚去o
不知不覺中，他之前因為教委主任身份，自覺比白云天高人一等的心態，悄然消失o
甚至有些放低o
面對剛才還看不起的白云天，他現在卻感覺好像低人一等，在對方面前有些抬不起頭來o
有錢人，真是好啊……，不，應該說，有錢，真好！
財大，才能氣粗！
沒錢的人，說話都不敢大聲o
“小白顧問，你剛才說有事找我，不知道是什么事？”鄭曉陽都沒發覺，他說話的語調是那么的軟弱，仔細聽來，還帶著一絲絲……討好o
竇處長和白云天目光相接，微微一笑o
不打掉他的高傲，怎好談事o
“其實我這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o對于我來說，這事挺難的，但對您來說，卻只是舉手之勞o”白云天沒有馬上說是什么事，只是拐彎抹角給他心里打了個預防針，提起茶壺，為竇處長沏了一杯香茶，然后又為他倒滿，放到面前，然后才在他緊張的注視下，開口道，“鄭主任也是參加過上次會談的，我的情況，您應該清楚吧？”
“嗯，沒錯！”
鄭曉陽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但因為心中有事，說不出來，只簡單應了一句o
“那您就應該知道，我現在學歷其實為零，別說博士、碩士、本科、大專，就連高中文憑都沒有！”白云天給自己也沏了一杯茶，放下茶壺，嘆息道o
“啊，難道你是想……”鄭曉陽腦子里靈光一現，啊地叫出聲來o
“沒錯！我就想堂堂正正拿一個高中畢業證！等有了這個畢業證，我就可以參加高考o當然，因為我還要工作，所以也可以去讀電大、函大、夜大什么的o可是這些成人高等教育，首先就需要高中畢業，所以我才……”白云天停下話，給他留了一絲余韻，供他聯想o
“這有什么？你直接上個高中……，唔，我明白了！”鄭曉陽正在驚訝，馬上就明白問題所在了o
沒錯！
現在國內實行的是九年制義務教育，也就是說，國家對國民的教育義務，到初中就結束了o
還想繼續接受更高層次教育，那就需要參加考試，通過了中考，才能接著讀高中o
由于教學資源不足，高中會限制錄取人數o
每年的中考分數線，就是高中錄取人數的最低下限o沒到線，抱歉，你還是立即就業去吧，以后的進一步深造，基本與你無緣了！
所以一個沒有任何學習經歷的人，不可能跳過小學、初中，直接進到高中o
國家主席的兒子也不行o
這就是制度！
小學可以不上，反正九年義務教育，考得再差也能上初中o但現在有可能讓白云天再回去上初中，然后參加今年的中考，通過后再去讀三年高中嗎？
從白云天的做法來看，他是不想的o
“等等，你剛才說，只是想拿一個高中畢業證？”鄭曉陽正在為難，忽然想起了白云天說的話，從椅子里跳起來叫道o
“對！我不是想要去讀高中，只是想拿一個證！有了證，才能繼續上大學！”白云天點頭道o
鄭曉陽一拍桌子：“那就沒問題了！”
“哦？怎么說？”白云天心頭一喜，連忙追問o
他決定獲取大學文憑之后，也對這個時代的教育略有了解，但很多具體的地方，仍不甚了了o
比如說這個高中，他就不知道能不能跳過o
看電大等報名要求，是必須要高中學歷，但他又不可能再去讀三年高中，然后再上幾年大學o
這樣按部就班下來，他要什么時候才能拿到一張大學文憑？
他又不是真要靠這東西當敲門磚，只是想借此壓服那些技術人員而已o
這就要求他越快拿到文憑越好o
幾年過去，他就算拿了文憑又有啥意義？
聽到鄭曉陽肯定的答復，他頓時喜上眉梢，趕忙追問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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