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g    原航儀廠總廠精工車間，趕制電動自行車生產線的工人們都放假了o

    高大寬廣的車間內，機器的轟鳴聲停了下來o

    看著安安靜靜的廠房，一臺臺不再轉動的機床，恍然仿佛又回到了幾個月前的蕭條景象o

    一排排的車床一角，白云天站在一臺臥式車床前，緊盯著加工件，正在忙碌工作o

    整座空曠的車間內，就只有他在o

    春節對他而言，是一個難耐的日子，沒有親人陪伴，只有無盡的思念o

    與其強顏歡笑，倒不如用工作來麻醉神經o

    史琳小組已經用自行研發的模/數轉換電路，改造出多款數字儀表o

    為了降低市場風險，白云天決定先試制一批數字電壓表、數字萬用表，試探一下市場反應o若是表現尚可，再逐漸增加其他數字儀器儀表的種類o

    反正都是自用設備，白云天不準備再走研發、確定生產工藝、制造設備、小批量生產、修改、定型、大批量生產的流程，利用這個節日，直接制造全套生產設備o

    他現在正在加工的，就是電鍍銅生產線的自轉滴液滾筒，是進行深度鍍銅的關鍵部件之一o

    數字儀表，和傳統的機械儀表不同，不是利用機械結構的運動來測量流體、重量、尺寸、位移、轉矩等測量數據，而是通過將電壓、頻率等模擬信號，轉換為數字信號后進行處理，得出一定測量時間內的數據o

    因此盡管同樣屬于儀器儀表制造業，但是制造方式卻迥然不同o

    傳統的機械儀表，就如航儀廠生產的儀器儀表，多是使用各種精密機床、熱處理等，對金屬件進行形變加工，其加工流程和普通的機械廠沒有本質區別o

    而數字儀表，則是通過化學、物理加工方式制造各種元器件，最后加以組裝的一種加工方式o

    可以說，數字儀表的加工生產線，其實是電子生產線，和機械生產線完全不是一回事o

    在這個生產流程中，總裝對設備的要求不大，只需要一張長長的工作臺、防靜電手套、烙鐵等手工設備，通過人工流水線就能完成o

    所需的各種元器件，全都可以從其他電子廠家購買o

    但有一樣，卻需要自制o

    那就是多層PCB板，也就是多層印刷電路板o

    國內的印刷電路板，仍采用的是老的生產設備，只能生產單面、雙面印制板o而未來的電子產品，隨著集成電路封裝密度的增加，連線的數量也隨之陡增，傳統的單層、雙層印制板已不能負擔起連線作用o

    比如計算機主板，從八十年代起，就采用了三層板o十幾年后，主板的層數更會猛增至十層以上o

    數字萬用表、電壓表的內部電路結構很簡單，不需要這么高端的印制板o但是未來兼容機的主板制造，卻必須要多層板才能勝任o

    既然國內找不到供應商，那就只能自產了o

    在廠區的規劃中，當電動自行車生產線全部轉移到總廠以后，一分廠，則是儀器儀表廠；二分廠，則是計算機廠o

    而三分廠，就將轉為PCB板分廠，作為輔助工廠，為數字儀表、兼容機，以及未來研究的其他電子產品，提供優質的印刷電路板o

    雖然是輔助工廠，實行的卻是獨立核算o

    PCB板廠，既向其他廠供應優質的PCB板，同時也會在考慮到內部要求的前提下，在市場上尋找銷路，為其他企業提供所需的PCB板，從而實現盈利o

    這是與傳統國企內部輔助分廠最大的區別——雙方不是依附關系，而是合作關系！

    白云天說是要趁春節這段時間，趕工制造生產線，可是實際上，他根本完不成o

    一個完整的PCB廠，所需的設備一點也不比一個正規的電子廠少o

    拋開電鍍線、鍍金、鍍銀等大型設備，還需要一些如真空包裝機在內的小型輔助設備o

    除此之外，還需要電鍍銅生產線、電鍍錫生產線、沉銅線、除膠渣線、曝光機、磨板機、顯影機、成品清潔機、蝕刻機、絲印機等十多套生產線設備，數量足以填滿一整座工廠o

    別說春節這十五天，就是讓他干幾個月，也不見得能全部制造出來o

    他只是利用這個空檔，將一些精度要求極高的關鍵核心部件制造出來，然后將其他零部件，交給其他工人來做，再進行最后的組裝工作o

    就如同電機、電池生產線一樣o

    還有，原來航儀廠也組裝過錄音機，有些印刷電路板制造設備，部分可以用的，他也會加入到這套生產線中，將其合理利用起來o

    如此一來，工作量就在他能接受的范圍以內o按他預測，雖然工作量還是很大，但也不是非得在春節期間全部完成o春節十五天，此后再有個一兩個月，差不多就能全部加工完成o

    整個春節，白云天就沒有休息o

    他只在年三十的晚上，和謝斌、宋曇等家在外地，留廠沒走的員工一起，在禮堂吃著瓜子、糖，通過大屏幕投影，看了一場這個時代的春節聯歡晚會o

    零點鐘聲到來的時候，大家一起，在航儀廠外的田坎上，點起了各種煙花o

    聽著家屬區內響成一片的鞭炮聲，聞著嗆人的硝煙味，看著天空中爭奇斗艷的各色禮花，他在心中默默地說了一聲：“爸爸，媽媽，新年快樂！”

    然后，就轉身回到廠房內，打開照明，啟動機床，一個人費力的搬動著沉重的鋼錠，投入到工作之中o

    這個時代的人覺悟確實很高，盡管在春節期間，但他往來車間與家屬區的時候，都發現有辦公室的門開著o晚上疲倦地回到租住房時，也能看到庫房那邊的研究所、辦公樓上點點燈光o

    而且初一過后，小孩子們還在興奮地四處奔跑，到處放鞭炮，就陸續有工人回到車間上班o

    這不是三倍工資的吸引力，而純是工人們自覺自愿的舉動o

    他們沒有申報加班補貼，也沒有大聲向別人宣告他們今天加班了，就是這樣默默地去了、做了，然后又悄無聲息地走了o

    有些人做一會兒，覺得差不多就回去了o

    有些人一干就干半天，然后下午繼續和家人團聚，去城里買點年貨、逛逛廟會什么的o

    還有些人，干到天都黑了，才披著星光回家o

    對他們來說，這根本就是很正常的事：廠即是家、家即是廠，哪怕所有制變了，可他們的習慣卻沒有變o

    初三的時候，周英祥等一干八級工老師傅也回廠上班了，他們看到白云天加工的零部件，一看那精度，就知道是關鍵部件，于是主動上前幫忙o

    這個時代的工人，有些人會有偷懶的惡習，有些人會想方設法偷盜企業的東西出去賣，但是更多的人，卻是崇高得讓人肅然起敬o

    只是看到白云天忙不過來，他們就放棄了自己的休假，不計任何報酬，主動前來幫忙o

    車鉗刨銑熱處理，樣樣皆有o

    他們在詢問了相關加工要求之后，拿到了分發的圖紙，無需白云天要求，就自動去下料、備件、加工o

    幾個老師傅，還把他們的徒弟也叫來幫工o

    眾人齊心協力的幫忙，大大減輕了白云天的工作量o節后又忙碌了小半個月，核心部件就已經加工完成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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