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的人是在文森特司祭身邊辦事的修道士，李坊問清來意后，徑直跟他上了馬車。
這位引路的年輕修道士話很少，下車帶路到圣祠后便停住腳步，示意李坊獨自進去。
文森特司祭有事要找我密談？
李坊環(huán)顧了一圈，注意到今天圣祠外連值守的士兵都沒有。
腳步聲在空蕩的環(huán)境里微微有回響，光線從頭頂?shù)幕ù安Ａд丈湎聛恚罘缓芸炜匆娔莻葘ψ约�，站立在一副副石棺旁閉目默誦的身影。
“文森特……司祭。”李坊頓了下，抿了抿嘴。
“你來了。”文森特停下默誦，側過身抬頭面帶微笑，“不用奇怪，雖然我已經(jīng)被推選為下一任大主教，但正式繼位還有很多流程。至少我們剛有了一位圣女。”
“嗯，不過在這里說話真讓人有點拘束，”李坊點了點頭，環(huán)顧高聳的屋頂下整齊排列的石棺，里面沉眠的都是教會歷代的重要人物，說道：“有種被偉人們注視的錯覺�！�
“年輕人總是不太喜歡這里，這點坎蒂絲也一樣�！�
李坊聞言有些敏感地看向文森特：“所以您有些事情不想讓她知道？”
“不不，你誤會了。”文森特擺了擺手，手腕掠過從花窗玻璃投下來的一片陽光，純白的袖口上縫有幾道金線，在陽光沐浴下熠熠生輝。
“只是會聊到她一直不喜歡的話題。”文森特說著目光垂到身旁那副嶄新的石棺，“加莫里大主教遺留下來的計劃�！�
“構建一個國家？”李坊皺眉補充。
“對，但不是構建，而是怎么實行了。”文森特默嘆口氣，接著說道：“長話短說就是，在明白我們是何等落后無知之后，我意識到結合現(xiàn)狀，教會需要改變很多東西，而原本應該一心一意想著怎么更好地侍奉神明的我們，卻因此產(chǎn)生了很大的分歧。”
“幾次談崩時，我甚至有讓坎蒂絲改變他們想法的念頭，”文森特說著懺悔的向墻壁上雙子女神的雕像低頭默誦，“但我知道那孩子很不愿做強行改變他人想法的事情，因為這會讓她在周圍人看來……變得很恐怖�！�
“所以我向他們妥協(xié)了，加莫里大主教的建國計劃在我繼任后繼續(xù)進行，這順了很多人的意愿”文森特話語間透露出一股無奈，“而就我們能收集到的信息來看，一個國家不僅需要很多貴族擔任官員，還需要一個足夠強力的國王�！�
這……這信息量稍微有點大啊！
就算已經(jīng)有點心理準備，李坊也不由得繃緊了臉，仔細回想其中深意。
文森特司祭是教會里的改革派。因為讀了另一個大陸上有關宗教的資料，加上教會接納大劍獲得的武力和露西艾拉帶來的大筆財產(chǎn)，最近有了暴漲似的發(fā)展，所以覺得有必要進行改革。
而這份意愿觸及了教會內(nèi)保守力量的利益？或者也有單純的反感，再有文森特司祭自己本人不愿意繼續(xù)加莫里大主教的建國計劃，所以到現(xiàn)在坎蒂絲已經(jīng)火速成為圣女了，他自己卻還沒繼任大主教。
李坊右手按了按太陽穴，回想起昨天格古喝酒時也暗示過教會內(nèi)部的暗流涌動，進一步確定拉波勒的貴族們也有參與進來。
如果真的建立國家，他們這些原本只是象征意義，誰有錢便能取代的貴族就真的能固化成統(tǒng)治階層。
加莫里大主教的建國計劃應該已經(jīng)度過準備階段了。
李坊心里的驚嘆快要滿溢，這意味著他們的利益分配、具體行動方案應該都有了……難怪自加莫里大主教逝世后，文森特司祭一直沒有繼任，且不到一個月就妥協(xié)。
最后一個點，文森特司祭說他們需要國王？
李坊將悄然捏緊的手藏到背后，他能領會到加莫里大主教可能有的意思，但這個問題真的很難讓人抉擇。
相比起來，李坊更優(yōu)先想知道另一個問題。
“他們想要建立國家，是要讓米里雅她們?nèi)ゴ輾н@片土地上所有反對的人？”
文森特微微點頭：“很大可能會，畢竟拉波勒常規(guī)的士兵僅有幾百人，不惜投入也最多萬人規(guī)模，要用這股力量北上南下地發(fā)動戰(zhàn)爭，很難一次成功�！�
“但利用大劍們就會很容易。”李坊語氣一沉，似乎已經(jīng)聯(lián)想到米里雅她們與教會決裂，再陷入銀眼魔女的境地。
文森特注意到李坊的神情，緊接著換上嚴肅的表情道：“如果國王愿意下命令，我想這件事情還有調(diào)整的余地�！�
“想想，如果最終是西瑞爾或者其他貴族勝出，那樣的國王確實要受到很多約束，但李坊你不一樣�！蔽纳卣Z氣里帶有一絲興奮，“你是擁有非凡能力的人，我知道你的實力并不比一般大劍差多少，而且當初你既不貪婪大劍們的力量，選擇將她們帶回教會，也沒在擁有大量財富后墮落。米里雅隊長她們天然親近信任你，甚至你的身邊人安娜貝爾都不是普通人�！�
“等等，事實上我當初之所以選擇帶米里雅她們來拉波勒，只是想給她們找個容身之地，而且比起當她們的領導者，一來我可沒有米里雅做得好，二來我更想當她們的朋友�！崩罘桓杏X自己被文森特說得頭皮發(fā)麻，連忙打斷，整理思緒。
“至于安娜的事，你們愿意體諒容忍，我非常感謝�！�
李坊當初跟格古、跟教會坦白里卡魯多和奧克塔維亞的存在，就有試探教會對“可控”覺醒者態(tài)度的意思，現(xiàn)在看來教會順藤摸瓜懷疑到了安娜。
李坊思緒飛轉(zhuǎn)，想到或許上次拉波勒受到覺醒者大軍沖擊，安娜以覺醒體帶著他們趕回來時，教會就有所懷疑了。
對李坊所說，文森特卻報以一絲苦笑，說道：“教會實際上根本沒辦法處理，女神保佑，你和安娜貝爾對拉波勒對教會都懷著善意�！�
“到現(xiàn)在真正屬于教會的非凡力量就只有坎蒂絲，而她的力量強弱也與你有關。對大劍們，我只能承諾今后仍舊提供豐厚的待遇，你在她們之中也有不小的影響力。在拉波勒的貴族圈子中，你有康拉德、有格古。所以我希望你能站出來，將拉波勒所有力量都凝成一體，至少這么些年認識下來，我相信你是比那些貴族更好的選擇�！�
空氣中漂浮的微塵此刻都仿佛無比沉重，沉默回歸肅穆的圣祠。
負在背后的手又捏緊了些，李坊卻仍不敢輕易應下來。
“……這不是腦袋一熱就能答應的事，容我再思考幾天�！蔽纳氐脑捵尷罘恍睦锂a(chǎn)生了不真實感，沒一個能商量的人在身邊，他即使已經(jīng)心動了也不想馬上決定。
“好，你當然有選擇的自由�！蔽纳乜闯隽死罘坏膭訐u，心里終于大定，至少面前李坊不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
遇上李坊這樣一個不貪婪力量、錢財?shù)哪贻p人，真的讓閱人無數(shù)的文森特暗中驚訝。
簡單告別后，李坊剛欲轉(zhuǎn)身離開，就聽到背后文森特的話語。
“對了，有空的話去看看坎蒂絲那孩子吧，你們不是有增加適應性的約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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