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雪鼐去而復(fù)返,用雙腿勾住房梁,身子倒垂下來,在空中晃了三晃,最終穩(wěn)住了身形,透過檁條間的縫隙,借著昏暗的燈光,向暗室里面望去。. ⒉3TT.
一個帶著方巾的讀書人坐在上位,手里把玩著一副名貴的字畫,房雪鼐雖然不懂的字畫是否珍貴,但是吳道子三個字,他還是認識的。
在這個傲氣的讀書人對面,坐著一個穿著皮裘,帶著皮帽的草原人,酒糟鼻子,紅透的臉,另外一邊坐著的是一個另一邊坐著一個一頭金色卷的洋人,一把指揮刀插在肋下,右手總是不離刀柄一尺的范圍,懷里還藏著一把短火銃,似乎非常沒有安全感,隨時準(zhǔn)備暴起傷人的樣子。
“我們寧王這邊準(zhǔn)備了很長時間了,只是前一段時間出了叉子,這才偃旗息鼓。不過我們王爺咽不下從祖宗開始受的委屈,既然你們愿意接手這件事情,那么就準(zhǔn)備干吧。
不過有一點,那就是你們成不成,最后一定不能連累我們王爺!”
草原人哂笑說道:“素聞江西寧王有龍登九五之志,今日見到您,就能感覺到寧王從千里之外透過來的貴氣。
我們愿意跟寧王合作,但是這件事情還需要寧王多多在京中出力,不然憑借我們很難做成大事的。
況且又有陳生小兒在其中阻攔,我們行事多有掣肘。”
那讀書人冷笑道:“陳生算什么東西,頂多算是我們皇家的一條走狗罷了。給他面子,叫他一聲公爵,不給他面子,隨時可以將他關(guān)進大牢。陳生這邊,自然有我們解決,剩下的就看你們了。”
“寧王果然高瞻遠矚,我等佩服。”
草原人打千說道。房雪鼐嘴角泛著冷笑,就憑你們這群烏合之眾,也想成事?真的是癡人說夢。
至于這個寧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他好歹也是個朱家的人,為什么要跟外人勾結(jié)在一起?
這件事情不是小事,我必須第一時間通知陳生,免得來不及應(yīng)對,壞了大事。
房雪鼐何等功夫,丹田含氣,一提腰間的力量,攀住了一塊斜出來的飛檐,然后用雙手和雙臂撐住狹窄的過道兩邊,緩緩地從高處挪了下來。
才經(jīng)過一排低矮的暗室,忽然問道了一股女人的香氣。
房雪鼐對于女人香有獨特的感知力,趕忙停住了身形,
正要捅破窗戶紙看看里面的情形的時候,遠處的一扇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房雪鼐一驚,縱身一躍,再一次攀住檁條,把身體收了上去。像是一只躲在房上的貍貓,誰都看不見他。
一個行色匆匆的西洋女子走過,房雪鼐匆匆的撇了一眼洞開的門戶,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皮膚白色,身著西洋武士服的女子,手握大馬士革長刀,正在一板一眼的練習(xí)劈殺之術(shù),汗水肆意,沒有停歇的意思。
這讓房雪鼐非常佩服,這么努力練習(xí)武藝的女人,除了他小師妹張素素之外,可以說沒有一個人可以和她媲美。
而且這個女人出刀,真的很快,簡直很閃電一樣。
著實驚駭了房雪鼐一把,他如何也沒有想到,西洋女子也可以擁有如此精湛的刀法。
只是看了兩眼那個女子豐隆的前胸,纖細的腰,肥碩的臀,金黃色的長,藍藍的眼珠,他就立刻知道這個女子是誰了。
腓力的女人,西班牙的公爵夫人。西班牙未來的女主人。這么傳奇的人物,放在任何一個時代,都不是簡單的存在。
寒光閃過,一截橫木就被一刀劈成兩截。
緊接著只聽“篤篤篤篤”的一陣密集響動,房雪鼐看得清楚,腓力的女人對面的木質(zhì)假人的身體上,就多了數(shù)道的痕跡。
“好熟悉的刀法,我靠,原來妓院的人命案子,就是你做的啊!這下子算是找到罪犯了,遇到我算是你倒霉。敢陷害陳生,我要你倒霉。”
這下子,房雪鼐終于找到了兇手,按照房雪鼐自己的性格,下去宰了她就是了,但是跟隨陳生久了,自己也在六扇門當(dāng)差,讓他意識到,自己粗暴的解決問題的方式是沒有意義的,眼下他要做的是找陳生。
因為陳生一定會告訴自己,最合適的解決方法的。
房雪鼐微微一笑,心滿意足,正準(zhǔn)備悄悄離開的時候,后面?zhèn)鱽硪魂囙须s之聲。
腓力的女人立刻收刀快的踏出房門問道:“出了什么事?”
房雪鼐即便是聽不懂西洋話語,也知道人家這時候應(yīng)該是現(xiàn)自己潛進來了。
顧不得遮掩身形,提著寶劍摟頭就向正在怒的腓力的女人斬了下去。
西洋女人的刀快如閃電,房雪鼐的劍自然也不差。而且,房雪鼐最為一個極其優(yōu)秀的劍客,他的劍出劍方式非常刁鉆,一般人根本無從躲避。
此時的房雪鼐沒有一絲一毫的憐香惜玉之心,既然被現(xiàn)了,那么就必須殺了她。
聽到風(fēng)聲的腓力的女人身體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同一時間手中的長刀閃出一道匹練,迎向飛身落下的房雪鼐。
寶劍與長刀當(dāng)啷一聲碰撞在一起,又各自蕩開,房雪鼐壯碩的身體重重的壓在腓力的女人的身上。
還沒有來得及感受一下蝕骨**的滋味,房雪鼐就覺得一陣劇痛從胯下傳來。
我靠,老子的好兄弟!這個賊女人,老子跟你拼了!
心中狠,舉起拳頭就重重的擂在腓力的女人的胸口上。
對,哪里柔軟打哪里!
腓力的女人慘叫一聲,竟然抬起頭重重的撞在房雪鼐的眼眶上。
西洋女人身強力壯,這真的不是吹的,這胳膊看起來比一般明人女子的小腿兒都粗。
這一拳頭下來,房雪鼐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淚如泉涌,聽到不遠處的呼喝聲不敢久留,夾著腿站起來,抱頭撞翻一個剛剛從屋里走出來的西洋女子,頭都不回向一處斜坡跳了下去。
他強忍著胯間的疼痛,摸索著走進了另外一個房間門口,用寶劍斬斷了門鎖,閃身就鉆了進來。
這里陰冷潮濕,一股酸澀的酒漿味道充斥了口鼻。
房雪鼐熟門熟路的關(guān)好那扇沉重的大門,將粗大的門閂橫在大門后面,打著火折子,看清楚了周邊的環(huán)境之后,就點燃了一盞新式的玻璃燈籠,因為點的蠟燭,玻璃被熏得有些黑,撒著怪異的燈油味。
在燈籠的照耀下,房雪鼐滿意的點點頭,這里果然有一個酒窖,這些西洋人果然跟陳生說的一般,無酒不歡,而且連他們自己的紅酒都不愛喝了,認為大明的白酒才是這個世界上味道最美的酒。
提起來燈籠仔細的看,才現(xiàn)那地方多了無數(shù)條若隱若現(xiàn)的絲線,絲線的盡頭拴著一個個的小鈴鐺。
只要微微的觸碰一下,警鈴就會急劇的響起。
大門處傳來猛烈地撞擊聲,粗大的門閂咯吱咯吱的慘叫,似乎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房雪鼐瞅著門下的一寸高的空隙笑了,滾過來一個百十斤的巨甕,這個巨甕里裝的就是滄州府自己釀的高度的烈酒。
最大的特性就是用燭火可以點燃,可謂烈酒中的極品。
房雪鼐喝過幾次,每次大醉之后的那種痛苦感覺,實在是不足與外人道……
寶劍砍破了封泥,刺鼻的酒漿就汩汩的沿著門檻下的縫隙歡快的流向門外。
一壇流盡,房雪鼐又打開一壇,連續(xù)倒了七八壇子之后,眼見大門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了,房雪鼐就點燃了一支火把丟在酒水形成的小溪里。
于是,一條淡藍色的火龍就從門檻下面火的延伸了出去。
一陣陣男女的慘叫聲從門外傳來,房雪鼐哈哈大笑一聲,就重新開始為自己找出路。
壁已經(jīng)被人用青石砌死,青石的縫隙里灌滿了米漿混合的三合土,真是堅硬如鐵,一砍刀下去火星四濺,看樣子這群賊人為了防盜算是下了死力氣。
不過如果他們買到了滄州府新研究出來的水泥,自己就真的麻煩了。三合土這東西,自己還有救。
幸好自己看過設(shè)計圖,早就計算過酒窖和暗道的距離。
房雪鼐向西走了六步之后,就用砍刀撬起了地上鋪設(shè)的青條石,用力的翻到一邊之后,就像老鼠一樣的開始瘋狂地往下挖。
酒窖里的溫度在短短的時間里就升高了很多,房雪鼐腦袋上的汗水小溪一般的流淌,他顧不上擦拭,如果不能盡快的挖通地道,自己很可能會被活活的燒死在這里。
很快他就挖出來了一個三尺深的洞,寶劍砍在一塊石頭上,竄起一溜火星。
房雪鼐大喜,看樣子這就算是挖到暗道的頂部了。
這里的青石板可沒有奢侈到用糯米湯澆筑的地步,房雪鼐在掰彎了寶劍之后,終于撬開了一絲絲縫隙。
一股清涼潮濕的風(fēng)從縫隙里吹出來,房雪鼐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回頭看大門處時駭然現(xiàn),整座大門已經(jīng)快要被燒的掉下來了。
隔著一道火海,十幾個隱隱綽綽的手持兵刃的人正惡狠狠地看著自己。
只要火海稍微變小一點,那些人就會沖進來。
房雪鼐顧不得危險,一頓亂刀砍破了自己能見到的任何酒壇子,頓時,酒窖里面酒香四溢,藍色的火苗子歡快的從門外向酒窖里蔓延。
房雪鼐舉起剛剛找到炸藥包,放到縫隙里,然后用火折子點燃。
轟的一聲響,炸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洞口恰恰允許自己的身體通過。
大門跌落的時候,房雪鼐兒剛剛鉆進洞里,巨大的門板砸在燃燒的酒漿上,火星四濺,洶涌的火苗頃刻間就沿著一些能夠燃燒的酒漿四處蔓延。
腓力的女人怔怔的看著烈火熊熊的酒窖,嘆息一聲對身后的男子道:“這人是誰?性情如此剛烈,寧愿葬身火海也不愿意出降?”
方巾讀書人冷哼一聲道:“幸好他死了,否則老子就要連夜出逃了……
女子忽然意識到什么,大喊一聲說道:“不好,館里有火藥,我們快跑!”
馬文升昨夜一夜未眠。倒霉的夷人館竟然再次出現(xiàn)了事故,突然起火,讓誰都沒有預(yù)料到,大火從最底層燒起。等到巡鋪的人現(xiàn)了火情,那座雄偉的高樓已經(jīng)變成了一座燃燒的煙囪。根本就無從救起。
聽到屬下稟報說大獄有警,就匆匆的趕了過來,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鐵心源和朱厚照兩人在飲酒。
當(dāng)他看到鐵心源的時候,胸中立刻就出現(xiàn)了一股極度不安的感覺,快步走到鐵心源面前道剛要說話,就聽鐵心源嘶聲道:“啟稟老大人,小子預(yù)感到了大兇案,請您趕緊想辦法去抓住賊人,還京師一個朗朗乾坤。”
馬文升似乎沒有聽見鐵心源的話,而是聽著屬下的匯報,心中一片冰涼。
馬文升的身體搖晃一下,推開左右過來攙扶自己的部屬,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監(jiān)牢。
朱厚照看著失魂落魄的馬文升,得意的對陳生說道:“這個老家伙,竟然也有著急的時候,笑死我了。”
陳生皺了皺眉頭說道:“這個時候,就不要嘲笑他了,估計他都快煩死了。”
馬文升走的快,回來的也快,三兩步走到鐵心源跟前居高臨下的問道:“昨夜生了什么?”
鐵心源苦笑道:“老大人總是讓小子回答這種問題,小子昨夜一直和這位公子飲酒,您說你讓學(xué)生如何回答?”
馬文升長吸了一口氣道:“知道什么就說什么。”
鐵心源想了一下道:“昨日天黑之后,學(xué)生用完晚飯,就與這位公子飲酒
只是這酒喝著喝酒,就聞到了一股飛灰的味道,您知道小子在戰(zhàn)場上打過仗,對這種味道很熟悉,小子猜測,京師肯定又出大事兒了。”
馬文升嘆息一聲道:“不用狡辯,其實你早就知道昨夜會出事的對不對?你為什么不告訴老夫?看著生命白白的死去,你感覺很好玩嗎?”
陳生搖搖頭說道:“小子不敢!”
馬文升不再理會鐵心源轉(zhuǎn)過頭問朱厚照道:“您是貴人,雖然你鬼迷心竅,跑到這里受罪,但是您不能跟著他一起墮落啊,這是人命官司啊,這一下子又死了那么多人,對您的名譽是有損害的。
給你求情的法外施仁的奏章已經(jīng)上達天聽,只要陛下準(zhǔn)許,你即刻便會被帶回去,你應(yīng)該知道此事吧?”
朱厚照連連點頭道:“知道啊,知道。”
馬文升見朱厚照回答的快,臉上頓時就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點點頭道:“既然你知曉,那么昨夜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嗎?您是仁慈的,肯定不會騙老夫的對不對?”
朱厚照連連點頭道:“我知道個屁啊,我昨夜也是在這里喝酒!況且,你感覺以生哥兒的性格,他會把秘密告訴我嗎?我看你是年紀越大,越糊涂!。”
聽到糊涂二字,在場的官員一個個面黑如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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