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感覺像是一眨眼的時間,速度快到張殘根本來不及去想個法子去應對現在的處境,他的內力已然徹底耗盡,潛在丹田處的真元,也隨之被“抽離”到了樸寶英的體內。
張殘很想把樸寶英推開,但是此刻的他,又哪有半力氣。
真元源源不斷的被樸寶英“掠奪”一般搶去,張殘甚至連一句求饒的話都不出來。
意識越來越模糊,腦海之中也越來越沉。
忽然之間,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張殘轉而感覺到無比的清醒,和前所未有的舒暢。
他覺得極其的古怪,卻發現此刻的視線范圍,和自己二十年來的視線大為不同。
張殘意識到了什么,四下一看,才發覺自己正像是一縷輕煙般正裊裊升起,自己腳下的草地上,一男一女,正很恩愛的擁抱在一起。
那女子一襲白衣,正是樸寶英。
而那個男的,他的相貌既熟悉又陌生,似乎正是自己。
當張殘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心里倒是并不如何慌亂。
他怕死怕了那么久,此刻真的即將辭世,不僅不覺得這并不是什么不愉快的經歷,甚至他竟然有些后悔:早知道死,是令人如此的輕松自如,自己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將之拒之門外?
真元仍在不住的流逝,而這些卻不能讓張殘生出半的留戀,他只是仰著頭,繼續飛向那湛藍的天空。
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又好像過了一眨眼般那么快,張殘不知不覺,已經飛離了這片廣袤無垠的土地之上,轉而漂浮在無盡的星空之中。
太陽,是一個巨大的火球。
滿天的星星,即使是烈日當空的白天,也依然存在。不過它隱藏得太妙,或者人的目力太淺,所以未曾發覺到這一過。
而且,在夜晚看上去只是泛著清冷銀輝的星光,其實它的本體之上,卻閃現著赤橙黃綠青藍紫等各種絢爛多彩的五光十色。
眼前的景象,美麗得如夢如幻,令人為之著迷,也為之折服。
而認識到各色星光的璀璨和太陽是個“大火球”這個事實,張殘卻一也不意外。他細細一想,才意識到,這樣子處在無邊無際的宇宙中的經歷,其實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的時候,是在襄陽城,蕭破的紅纓槍背手而握,在決戰默郁的時候,贈予了自己如眼前這種,玄之又玄的神奇經歷。
這一刻,張殘只覺得一股浩瀚的力量,正淬洗著自己的精神、意識。
而和自己的靈魂還有一絲絲微弱聯系的肉身,本已經油盡燈枯,卻得到張殘精神和意識的補充,反而迸發出了一種既玄奧又夢幻的力量。
也只能用“既玄奧又夢幻”來形容,因為這股力量,之前從未在世間被發現過。
就這樣,遙遠的地面上,張殘的肉身,一直通過張殘靈魂所汲取到的“既玄奧又夢幻”的力量加以維持,源源不斷的被樸寶英吸納了個一干二凈。
而張殘此時卻極為懶散和倦怠,哪還把自己的那具皮囊的安危置于心上。
他只是呆呆的望著星空,安安靜靜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懸浮在無邊無際的宇宙之中。
然而沒過多久,張殘不知為何生出了濃濃的不舍。
轉瞬之間,即使和自己的肉身想去如此之遠,他依然看到了樸寶英一把將另一個他“推”過了一旁。
天旋地轉又頭昏目眩,張殘覺得身子一沉,旋即又有了“人類”才有的觸覺和感知。
樸寶英一臉驚喜又感激的看著張殘。
就像聶禁的那樣,樸寶英此次前來,目的就是為了讓張殘助她突破焚經訣的瓶頸。
剛才她像是一個無情的侵略者一樣,肆意掠奪吸納著張殘體內的真元,根本不擔心真元盡喪后張殘會一命嗚呼。
也不知道她是早有計較,還是死馬當做活馬醫。
如果是后者的話,顯然,張殘的生死她真的一也不在乎,她純粹只是為了利用張殘。
可悲的是,張殘知曉了這一切,但是心里卻平靜得像是剛才那無際的浩瀚星空一樣,哪怕受到再大的打擊,也只是會被星空無聲無息的吞噬,根本影響不到它的靜默與亙古。
“恭喜寶英,神功初成。”張殘掛著真誠的微笑祝福。
樸寶英那無可挑剔的五官上,呈現出一種被仙化般的氤氳之氣,即使四周無風,樸寶英也紋絲不動,她那殷紅著血跡的白衣,依然給人一種飄飄欲仙的靈動。
而且她的肌膚上,也透露出一種晶瑩剔透的微微華光,如果她是活菩薩降世,無知又愚昧的平頭百姓,下一刻肯定會曲下膝蓋,對她禮膜拜。
她修習焚經訣的瓶頸,終于突破成功。
樸寶英本來滿心的歡喜,但是聽了張殘的話后,反而神情一凝,呆呆的看著張殘。
她早就預料到張殘現在會咆哮,或者會悲傷,或者會憤慨,甚至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
當然,她也預料到張殘會笑。不過那種笑,是陰森又寒意的冷笑,除了惱羞成怒外,不帶任何感情。
總之,絕不同于張殘此刻臉上微笑的淡然和真誠。
“你似乎變了。”樸寶英良久之后,才娓娓這么一句。
張殘無可無不可的嗯了一聲,卻是毫不避嫌的將手探到樸寶英的懷中,將河圖取了出來:“還是張某保管它更好一。”
所謂男女授受不親,江湖上雖然風氣開朗得多,但是要是以往的話,張殘這么把手觸碰到樸寶英的腹,怎么也會以嘻嘻哈哈厚起臉皮給自己鼓舞。但是剛才,張殘就像是做了一件渴了之后順勢飲水般的事情,多么的水到渠成,再也見不到他言行舉止中的刻意的扭捏造作。
似乎所有的俗理與忌諱,再也不能對張殘有分毫的約束那樣。
站了起來,張殘依然是一臉的微笑:“寶英再見。”
樸寶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審視了張殘好久,忽然有些泄氣地:“張兄再不像以前那樣好玩了!”
張殘哈哈一笑,笑聲中的爽朗,讓人不自覺得就感到心曠神怡。
“張兄可否再幫寶英最后一次,將河圖送與寶英?”
張殘搖了搖頭:“寶英何不試著來取?”
樸寶英美目微微瞇了一下,旋即又恢復常色,輕聲道:“寶英欠張兄的太多了,這輩子也還不完。張兄去吧,但不代表寶英會在今后的碰撞中,對張兄退避三舍。”
張殘欣然道:“人與人之間的接觸,總是會有付出多的一方,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所以,寶英干脆全忘了吧,何必為了得得失失,而不讓自己得到片刻的安寧!”
看著張殘離去的身影,樸寶英柔聲道:“河圖是金軒麟的必得之物,為了它,金軒麟或許會徹底淪喪,張兄心了!”
張殘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龍行虎步之間,英傲絕倫。
“咦?”
正和索琳在涼亭里笑鬧的完顏傷,忍不住上下打量著張殘:“張兄剛從飄香樓的溫柔鄉里出來?怎么精氣神如此的飽滿激昂?”
張殘嘿了一聲,反問道:“那更應該是萎靡不振的不是么?”
完顏傷搖了搖頭:“張兄終究是體弱啊!”
“城北有個老中醫,用藥十分之精妙,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張兄不妨去求他醫整調養一番……哎吆!”
卻是索琳狠狠地擰著完顏傷的耳朵,用力到她那娃娃臉都齜牙咧嘴差變成了個老太婆了。
他們終于有了在一起的希望,對比前一陣子的黯然**,此刻自然更是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相聚,幾乎每天每夜都舍不得分離。
張殘搖了搖頭,沒再理會他們這對兒兩口的打情罵俏,正欲離開,完顏傷卻又叫住了他。
“對了!曼妮不久前剛剛來過,要找張兄商量件事。”
再次聽到皇甫曼妮的名字,張殘卻一惱恨也沒有。
自己的任何情緒,無論是喜怒哀樂,似乎不是淡化,更像是吝嗇了很多。
“我們之間,再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商量。”
完顏傷看著張殘嘴角的笑意,訝然道:“張兄這次為何不是咬牙切齒和暴跳如雷?這不像是你的風格!”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蹤,一笑而泯。”
留下這句話,張殘鉆進了屋子里,把外面更為廣闊的天地,讓給了完顏傷和索琳這對兒恩恩愛愛的情侶。
楊花一見張殘進來,便識趣的走了出去。路過張殘的身邊,低聲道:“她胃口不好,食不下咽。”
張殘了頭后,隨后在慧的身旁坐了下來。
他很自然的撫了撫慧的秀發,低聲道:“不舒服嗎?”
慧搖了搖頭,擠出一個不怎么美麗的笑容:“我很好呢,沒事的。”
她這么回答,或許只是還不怎么習慣和張殘相處。不過她并不是傻子,對于張殘的主動示好,若是再三拒絕的話,很有可能兩個人的關系,這輩子都再難想有任何改變。
“就是心里有煩,胃口也不怎么好。”她最終還是和張殘了出來。
“那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
慧想了想,然而在剛剛搖過頭之后,像是靈機一動般,嘴角逸出了一絲柔柔的微笑:“我想吃烤肉。”
張殘嗯了一聲,站了起來:“我現在就去買。”
“不要!”慧叫住了張殘,“聽,你也會烤肉不是嗎?”
張殘稍微愣了一下,立馬就反應了過來。
或許慧并不是想吃什么烤肉,純粹是想享受一下那種被關愛的感覺。
她自貼身服侍綠蘿,從到大,應該很難享受到被人呵護被人心疼的感覺。
如今她嫁給了張殘,雖是事出有因,而且還是惡因,但是就目前來看,至少兩人已經都不是那么反對彼此間的結合。
那么出于女人的心態,希望自己的夫君多給她一些憐惜,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張殘忍不住啞然失笑:“但是事先聲明,張某的手藝并不如何高超。”
慧當即微微不悅地:“姐都告訴慧了!”
張殘這才釋然,原來是綠蘿曾和慧提起過自己。
也不知道當時綠蘿在提起自己的時候,是一種怎么樣的語氣。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現在張殘和綠蘿之間,雖然不至于有什么勢同水火的結,但是依然不算得上愉快。
“其實那天,只是綠蘿姑娘確實餓了。”
慧哦了一聲,了頭:“嗯,我知道了。”
張殘現在的眼神何其刁鉆,見狀忍不住笑道:“慧居然在吃綠蘿姑娘的醋,這倒是令張某很意外很稀奇。”
慧被張殘道破了心思,也不否認也不肯定,只是反問道:“慧也是個姑娘家,不是么?”
再度哈哈一笑,張殘拜道:“請娘子稍待,張某去去就來!”
當真是來去如風,只是半盞茶不到的功夫,張殘已經提了兩只活蹦亂跳的獐子趕了回來。
這獐子自然是他在上京城外二十里地的遠方捉到的,這距離對于張殘來并不算得上什么。兼且他精神力更有精進,龐大的意識席卷山林,從中捉到兩只獐子簡直是信手拈來的事情。
“張兄記得把汗給逼出來!”完顏傷提醒道。
饒是張殘現在極不輕易有情緒,還是忍不住罵道:“多管閑事死得快!”
完顏傷哈哈大笑,一旁的索琳卻是好奇:“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把汗逼出來?”
張殘懶得搭理他,在一旁麻利的蛻皮去除內臟后,又隨手斬了一些花草樹木,當做柴火。
索琳這時也把“典故”聽完,開心的放肆的大笑著,似乎這么久以來,從未笑過一樣。
她一定不知道,她現在笑著的表情很損及到她精致漂亮的形象,不過看來,她并不在意。
完顏傷也是很夸張地陪著索琳,指著張殘哈哈大笑。
然而在見到張殘快速利落的劈倒一棵樹后,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張殘!老子的沉香!!!”
慧也從屋里走了出來,見完顏傷一副要殺人的樣子,便嗔怪張殘:“你又做什么壞事了?”
張殘很無辜的攤了攤手:“完顏兄在賭我砍完樹流汗不流汗,結果輸了我幾兩銀子罷了,這就惱恨上了。”
萬幸索琳不住的拍著完顏傷,不然完顏傷肯定會沖過來和張殘大打一架。
所有事情,好像都在朝著好的方向在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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