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把好刀!”

    凌菲盈盈的笑意也收了起來，看著張殘手中的苗刀，發(fā)出了一聲由衷的贊嘆。

    剛才究竟是華山派的哪個雜毛對張殘進行的嘲諷，張殘也懶得去計較了，其至有心灰意冷，連看都不看那人一眼。

    他只希望，那個人的嘲諷，要么是出自于華山派上下對張殘的敵意，要么是為了討好凌菲這個美人，總之，千萬別是因為某些盲目又自大的民族自尊。

    中原大地。武術(shù)的博大精深源遠流長，這是四海揚名，無可否認的。

    然而自岳飛死后直至如今的百年間，整個中土就沒有出現(xiàn)過真正像樣的高手，這也是無可否認的。

    因為，四海之內(nèi)的任何異族，他們?nèi)￠L補短，不斷的學習和借鑒中原的高深武學，現(xiàn)如今。完全可以得上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然而中原武林的態(tài)度呢?

    就像剛才那個華山派的雜毛的態(tài)度那樣:堂堂漢人，居然用苗刀?

    這些人真的該出去看看了，無論是苗刀這種刀還是苗刀的殺傷力，毫不遜色中原上的任何刀與刀法!

    張殘暗嘆了一口氣，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些許的悲諒。

    就拿眼前來，難道這些人直到現(xiàn)在都不愿意承認，如東瀛這樣的彈丸國，被稱為未開化的蠻夷之地，今天卻已經(jīng)強大到把佛山城逼到了生死一線、城倒

    人散的地步了嗎?

    “張兄好生瞧不起人哩!”

    凌菲再度笑意盈盈的望著張殘，張殘也知道自己剛才的感慨失神，也算得上是對凌菲的輕視和不尊重，他這才收斂了心神，望著一襲淡紫色著裝，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種夢幻般迷人風采的凌菲，他沒有任何的辯解，反而柔聲道:“凌姑娘很好。”

    凌菲贊譽了苗刀，就是完全駁了剛才那個華山派子弟的面子，那么也就等于在變向的支持張殘。再結(jié)合一下剛才泰山派和華山派“圍攻”張殘，旁人還以為

    本來顯得孤立無援的張殘，突然間得到一個如此美女的肯定，就在感動之下傻乎乎的了這么一句傻乎乎的話。

    不論是敵是友，他人了不起的地方，總是值得肯定和贊許的。嘴硬的去一味否認敵人，其實也是對自身的否認。

    張殘也是好久之后，并且經(jīng)歷過種種磨難之后，才明白這個道理。面名不見經(jīng)傳的凌菲，還是一個女流之輩，卻有如此的認知和氣魄，是以張殘的語氣，才顯得百感交集，才顯得有些傻乎乎。

    凌菲咯咯一笑，語氣歡快地:“現(xiàn)在什么都遲啦!本姑娘準備好好教訓(xùn)一下張兄!”

    張殘也被這笑聲感染，微笑道:“張某可否不戰(zhàn)而降?”

    凌菲當即搖頭:“晚啦!”

    完之后，凌菲長劍有如靈蛇般，竟然以一個蜿蜒的曲線，電射一般向張殘的前胸。

    饒是張殘明知道凌菲的劍勢沒有任何殺氣，并且她明顯沒有將招式用老、長劍隨時可以收招回撤，此時也不禁暗贊一聲:好快的劍法!好美的劍法!

    長劍選擇曲線，劍勢并不鋒芒畢露，是以中規(guī)中矩，進可攻退可守，卻也給了張殘一種劍法后續(xù)無窮的感覺。

    張殘雙手執(zhí)刀，他本來想用一招“力劈華山”來應(yīng)對。

    其實“力劈華山”哪個刀客不會?不過因為這一招的名字會觸怒華山派上下，如果此時此刻再經(jīng)張殘之手使出，那么嘲諷意味自然更足。因此簡單一想，何必跟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華山派子弟一般見識，當下苗刀斜斬，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刀，卻“叮”地一聲，恰好劈在凌菲的劍尖。

    頓時，凌菲后續(xù)無窮的變化被張殘徹底封堵。

    凌菲此時不免驚異。

    如此簡簡單單毫無花哨的招數(shù)，便能徹底遏制住她的劍法，同輩之中除了夜染塵之外，張殘是她遇到的第二個人。

    而張殘也見識到了峨眉派內(nèi)功心法的獨到之處。

    凌菲長劍上傳來的內(nèi)力，綿綿柔柔，卻延綿不絕。雖然并不霸道剛猛，但是它卻像綿里藏針一樣，就那么輕而易舉的侵入張殘的經(jīng)脈之中，令張殘的真氣流轉(zhuǎn)為之一滯。

    “再接我一招!”

    凌菲也來了興致，未見其劍，先聞其笑。

    只見她手里的長劍，忽然華光溢彩有如一朵朵盛開著的白蓮一樣，劍影重重，華麗又絢爛，登時引得眾人齊聲叫好。

    張殘眼睛微微一瞇，也知道這一招凌菲才動了真功夫。

    他忽地踏前一步，繼而苗刀再次斜斬。

    凌菲見張殘?zhí)で斑@一步，實在是大有學問。

    她本來足踏七星步法，也將會在七星步法的最后一步，以步法帶動著劍法，使兩者皆發(fā)揮至至極。然而此時張殘卻縮地成寸，只一步便橫跨近半丈的距離，他的落足，也恰好是凌菲七星步法的最后一步的落足。可以張殘只一步便占據(jù)了先機，也令她喪失了主動。

    不過凌菲也不慌亂，她的步法與劍法雖相輔相成，卻并非缺一不可。

    不過她只踏出七星步法的第一步，便被張殘窺破了其中的奧妙，心下還是驚訝于張殘的眼力之高。

    一邊想著，但是凌菲的手上并沒有慢下半分。

    朵朵白蓮似的絢爛劍花，剛剛綻放出最美麗的光華，然而張殘的苗刀似乎毫無阻塞般便頭栽進了花團錦簇之中。

    “叮”地一聲，苗刀恰好劈在凌菲的劍尖之上。

    鉛華散盡，絢爛的白光夏然而止，露出了凌菲手中那把長劍本就黯淡的廬山真面目。

    在場之人那齊齊叫好之聲才剛剛喊出口，那個“好”字的尾音都未道盡，見了這一幕，也頃刻間戛然而止。

    從如火如荼又瞬間針落可聞，整個場面顯得既古怪，又詭異。

    凌菲也看著劈在劍尖的苗刀，愣了良久。

    不過下一刻，她似乎下了決心一樣，抽身后退，瞬間將功力集聚在長劍之上。

    那把長劍也有古怪，自身的光澤黯淡，但是經(jīng)內(nèi)力的催發(fā)之后，其上的光華卻又比任何長劍都更為耀眼和刺目。

    張殘卻是暗嘆了一聲，凌菲顯然有些心浮氣躁，這一劍看似威力無窮，但是明顯破綻更多。

    凝聚全身功力的一劍，大有洞穿宇宙之勢，卻聞“叮”地一聲，可以凌菲還不知道發(fā)了什么，待她愕然望去，那把苗刀依然恰好劈在她手中的劍尖之上。

    她的三次進攻，第一劍輕靈婉轉(zhuǎn)，第二劍精妙詭秘，第三劍勢可開天，然而無一例外的，都是被張殘以同一種姿勢同一種招數(shù)，用手中的苗刀，徹底的封堵住了她的攻勢。

    換句話，凌菲感覺自己像極了千變?nèi)f化的孫猴子，卻費盡了所有，都逃不出張殘以不變應(yīng)萬變的手學心。

    這家伙!

    凌菲就差跳起來了:就算你張殘武功高，就算本姑娘不是你的對手，你好歹也換一招啊!三刀如出一轍，一模一樣的就把自己的攻勢化解，也顯得太輕松和

    隨意了吧!

    不過她還真的有誤會張殘了。

    張殘這一年多，重拾長劍，之前“不成熟”的刀法早就忘了個干二凈，也只剩下從藤野新上那里偷學而來的這幾招狂光刀法，而且只有斜斬這一招用的最為順手和熟練。

    狂光刀法本來就大巧若拙，返璞歸真，以一刀之意化解對手的千變?nèi)f化，是以張殘才顯得如此輕松。

    再了，凌菲那綿柔的內(nèi)力，也震得張殘的經(jīng)脈隱隱生疼，他其實根本不像表象上這般輕松。

    “你就會這一招嗎?就不能換一招嗎?”

    凌菲有些不悅，不過還沒等張殘解釋，她左手劍鞘右手長劍往地上一摔:“不打了!”

    完之后，她便轉(zhuǎn)身氣沖沖地返回坐席。

    這一下子倒是把張殘給弄得進退皆不是，不過張殘還是很快地收起苗刀，走上前把地上的長劍收鞘，繼而走到凌菲的席前，雙手奉上:“凌姑娘的寶劍。”

    凌菲氣鼓鼓地:“寶劍?破劍吧!用它又打不過你，我留它何用?扔了吧，看著礙眼。”

    這算什么邏輯?修為上的差距遷怒到手中的兵器上?

    張殘自然不會出來，甚至連一異樣的情緒都沒有表現(xiàn)在臉上，凌菲又詫異地看了張殘眼:“怎么?還不快扔了它?”

    這么多雙眼睛都在看著，凌菲明顯現(xiàn)在又不愿意接劍，張殘只好苦笑了一聲，返回了自己的坐席。

    “峨眉派功法如何?”

    剛一坐下，顧所愿便淡淡地問。

    張殘感應(yīng)了一下自己依然有些酸脹的經(jīng)脈，也不得不頭道:“很了不起，很神奇!”

    峨眉派雖然不似少林武當那樣潛修天道、避世不出，但是也少有門人在江湖中走動。在今天之前，張殘見過的峨眉派弟子，只有琴星雅一人而已。所以剛才和凌菲的比試，也是張殘有生以來初次親身感受峨眉派的武功。

    顧如雨卻望著張殘手中本是凌菲的長劍，饒有興趣地:“這個凌姑娘很不錯哩!”

    張殘看了看手中的長劍，也了頭:“確實很會做人。”

    “做人?”顧如雨倒是愣了一下。

    張殘了頭:“顧姐看不出來?”

    顧如雨搖了搖頭。

    張殘見顧所愿無動于衷的樣子，也知道這是種默認的許可，當下便低聲向顧如雨解釋道:“這位凌姑娘剛才替我了一句話，自然能換到我的感激。而她剛才為我得罪的那個華山派子弟，你再看看，他的臉上，此刻還有任何尷尬或者不悅嗎?”

    顧如雨下意識地便望向了華山派子弟的那席，然后那個剛才臉張成豬肝色的年輕人，此刻還真的早已沒有任何的羞惱和無地自容，反而談笑風生。

    “嘖嘖!”顧如雨發(fā)出了這么一聲。

    張殘笑著:“她剛才把劍都扔了，耍了性子這么一鬧，就給人留下了任性與活潑的印象，那么就很容易讓人覺得不必和她過于計較。繼而，她又讓張某吃了個閉門羹，華山派的那個雜毛更是把剛才的不快給徹底忘掉，所以，凌姑娘誰也沒有得罪，所以張某才這個談姑娘很會做人。”

    顧如雨轉(zhuǎn)了一下眼珠子:“你不是已經(jīng)看得很透徹了嗎?難不成---”

    張殘了頭，證實了顧如雨的猜測:“人需要生存，而生存則需要手段。那么左右逢源八面玲瓏一，會讓自己生存得更加輕松。”

    “所以，即使張某很清楚其中的各種原委，但是還是會承凌姑娘的這個情。如若有天讀姑娘需要張某做一些哪怕很危險的事情，張某也一樣不會猶豫。因

    為今天，她確實冒著可能開罪華山派上下的風險，幫了張某一把。好吧，雖然張某本來就不需要她的幫忙，也雖然她很巧妙的，就化解了華山派子弟對她的一些芥蒂。”

    “這就是陽謀了!不怕你不上當!”顧如雨了頭。

    隨后顧如雨又道:“這種人活著不累么?我可不要像她這樣!”

    “啪”地一下，顧所愿用錯了力，捏碎了手中的酒杯，張殘也是哭笑不得地:“原來張某真的是對牛彈琴了!”

    顧所愿現(xiàn)在都逼迫顧如雨去多結(jié)識一些朋友了，張殘雖然沒有問，但是也知道或許在最近，顧所愿會碰到什么難解的麻煩，甚至危及他自身的生命，以至于萬一他本人西歸，顧如雨的性格很可能會孤苦無依。所以為了讓顧如雨盡快的成長起來，顧所愿才會強迫她去做一些她本來不愿意做的事情。

    張殘這么大費唇舌的給顧如雨解釋，也是在教她盡快學會人情世故。

    但是結(jié)果呢，人家姑奶奶一句“我可不要像她這樣”，登時讓張殘和顧所愿覺得是在白費心思，對牛彈琴。

    好在顧所愿還沒有表現(xiàn)出特別的急切，應(yīng)該還有時間。

    翌日一早，張殘早早的起身，準備將長劍奉還凌菲之后，就悄悄踏上獨自追殺東瀛妖女的行程。

    曲忘和顧所愿父女已經(jīng)知道了張殘的打算，除了這三人，張殘也沒必要向別人再虛心假意的告辭一番。

    因為張殘現(xiàn)在有實力不去做那些人情世故的事情。

    還有一個原因，他并不愿見到曹思賢和杜媛媛在他面前親親我我。倒不是他放不開、放不下，他只是覺得要放開就徹底放開，要放下就徹底放下，絕不拖泥帶水。同樣，張殘選擇不見面，也會讓兩人少了很多尷尬。

    至于佛山城的存亡，張殘也不是不放在心上，只是他見慣了沙場上的廝殺，也自然明白真正的殺戮，或許會因某個強悍的存在能夠扭轉(zhuǎn)不利的戰(zhàn)局，但是可惜，那個人絕不是他張殘。

    起來，張殘最有智慧的事情，應(yīng)該就是有足夠的自知之明。

    他只是一個凡人，改變不了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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