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江湖規(guī)矩就該去自覺的遵從，所謂禍不及家人，宮照玉就算和壯族族長有什么仇怨，但是族長那個只三五歲的幼孫，絕不該遭到宮照玉的毒手。
何況，那個男童是族長遺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
何況，宮照玉的手段是那么的殘忍，那么的令人發(fā)指。
“族長放心，張某會竭盡所能，為族長報仇雪恨！“張殘扶著族長的肩膀，沉聲道。
“多謝張少俠！“
完這句話，張殘也感應(yīng)到族長體內(nèi)的生機，徹底消失。
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
按道理，最起碼等現(xiàn)任族長的遺體入土為安之后，再去推選新任的族長不遲。不過因為三日之后，壯族需要和傣族彝族等各個少數(shù)民族共商大事，以抗拒苗族，因此，這不合時宜的事情，也只能立刻提上日程。
張殘和凌菲此時已經(jīng)作為“貴客“，或者作為上賓，也被邀請到參加選舉的大會之上，當(dāng)然，無論是張殘還是凌菲，肯定是沒有什么選舉權(quán)的，他們充當(dāng)?shù)慕巧皇且粋�看客和見證罷了。
張殘和凌菲只是稍微商量了一下，便決定先留下來。兩人一致認(rèn)為，不論是苗族還是魔教，他們一定不會錯過三日后的盛會，他們也一定會從中破壞這個盛會。所以，兩人干脆以逸待勞，靜候苗人和魔教的手段。
選舉新任族長，就在午后。
其實這個過程沒有什么好去贅述的，總之到了最后，一個極為壯實，膚色黝黑的中年漢子，在幾乎沒有任何反對的推選下，成為了壯族的新任族長。
至于老族長的遺體，則是在午后火化。
張殘此時也早已經(jīng)平靜，只是望著熊熊的大火吞沒了老族長，有些不是滋味地：“好歹這副軀體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挠⑿垡粋�，干嘛非要一把火燒成灰燼？“
漢人的習(xí)俗，是保持著完整的尸身，然后配以棺槨，將死者深眠地下。除非是特別的萬不得已，否則的話，漢人鮮少將死者焚燒，那是對死者遺體的不尊敬。
凌菲對于這些，倒是很精通，她問道：“張兄可知道霍去病將軍的墳塋？“
張殘雖不明所以，還是頭道：“霍將軍誰人不知？一生戎馬，戰(zhàn)功赫赫，當(dāng)時皇帝的老兒也是為了感激霍將軍的豐功偉績，特意命人將霍將軍的墳塋，修建成一座山那樣的高聳，用以紀(jì)念霍將軍的不世戰(zhàn)功。“
凌菲笑道：“張將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霍將軍南征北戰(zhàn)，手上的殺戮何其之多！待霍將軍入土之后，遺留在他身上的殺氣一日未盡，他的遺體也一日不會腐朽。經(jīng)年累月，久而久之，霍將軍很可能會在某個天雷交加的夜晚，發(fā)生什么可怕的尸變。“
到這里，凌菲瞅了張殘一眼，笑盈盈地問：“怕不怕？“
張殘?zhí)湫苑堑氐溃骸斑@有什么可怕的？起魂派的行尸都沒少被張某踢屁股，尋常的尸變，張某更不會放在眼里了。“
“按道理來，尋常人的尸變，確實沒什么可慮的。不過像霍將軍，或者像是老族長這類生前便修為通天的高手，他們?nèi)羰窃谑冎螅瑳]有及時被摧毀的話，很可能會變成足以令方圓百里都寸草不生的旱魃。屆時，生靈涂炭的，還是百姓。“
張殘這才有些了然，凌菲續(xù)道：“老族長臨死時怨念未除，除非壯族的勇士也為他修建一座高山將他尸氣鎮(zhèn)壓并消散，否則的話，假以時日，老族長很有可能成為整個族人的禍害，那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將他火化，是最好的辦法。“
“兩位尊敬的貴客！“
壯族的新任族長此時走了過來，張殘和凌菲自然雙雙起身。
張殘和新族長面對面了，才發(fā)現(xiàn)新族長的體型竟是如此的高拔。
他雖顯得身為魁梧，但是話的語氣卻異常的平和客氣，并不給人造成什么難以忍受的壓迫感。
哦，朝廷里新上任的大官，在最開始的時候，面對著隨從，也是異常的平易近人，慢慢接觸下，才會變得目中無人和飛揚跋扈。
就是不知道，眼前的新任族長，會不會也會走上朝廷大官一樣的后路。
“族長您好！“
張殘和凌菲雙雙抱拳，也異口同聲。
族長哈哈一笑，黝黑的面龐反襯出他一口特別潔白的牙齦：“兩位貴客非我族人，無須如此客氣！喚在下拖那即可。“
拖那的身材雖然魁梧，走路也昂首挺胸，龍行虎步，但是這也只能是他的精氣神全都上佳。至少張殘知道，拖那的武功不值一提，甚至遠(yuǎn)不如死去的老族長。
剛才拖那的大笑聲中，也沒有成為新任族長的任何驕傲自豪，反而是從底子里流露出的真誠和質(zhì)樸。
“明日一早，我們將前往傣族的部落，不知道可否請兩位貴客與我等同行？“
張殘微笑道：“這正是在下和凌姑娘停留在此的目的。“
如果沒猜錯的話，新任族長上任，當(dāng)天的夜晚一定會異乎尋常的熱鬧和喜慶。不過礙于先人的故去，這個夜晚，卻在平靜和淡淡的愁緒中度過。
相信壯族的所有族人，都不會忘掉老族長的死，也不會忘掉老族長的幼孫，被宮照玉化為一蓬血霧的恥辱。
張殘本就無須入眠，干脆便翻身上了房，呆呆的望著天空。
“張兄大半夜的不去睡覺，躲在這里在想什么哩？“
輕盈的腳步聲于張殘的身后響起，繼而凌菲飄落在了張殘的身邊。
她抱膝而坐，幾縷秀發(fā)也由著微微的上風(fēng)，頑皮的跑到了張殘的臉上瞎胡鬧。
不過她并沒有對此抱歉，也沒有挪動一下嬌軀，張殘也懶得去動彈，便任由這幾縷秀發(fā)恣意妄為了。
“哦，拖那族長新上任，如果魔教或者苗人能在今晚刺殺到拖那的話，一定會對壯族人的士氣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所以張某前思后……“
“張兄編的挺像的。“凌菲笑盈盈的了頭，表示贊許。
張殘本來還有些淡淡的愁緒，聽了凌菲這話，反而又輕松的笑了起來：“凌姑娘也太不厚道了，好歹讓張某把謊話完再去戳破不遲。“
凌菲嘻嘻一笑：“老實交代，張兄剛才是在想杜師妹，還是在想琴師妹？“
張殘詫異地望著凌菲，問道：“凌姑娘認(rèn)識杜姑娘？“
凌菲皺了皺鼻子，嗤笑了一聲：“張兄竟然不知道媛媛的第一閨蜜，便是你近在眼前的凌菲嗎？“
張殘還真不知道，只能搖著頭：“杜姑娘只向我提過曹思賢，并未向我提過有關(guān)于凌姑娘的只言片語。“
凌菲伸手玉指，輕輕的彈了張殘的腦門一下：“從未提起過我的只言片語？哼哼！張兄一兒也不會做人哩，哪有這樣實話的？不是擺明了要我對媛媛生出不滿嗎？“
不待張殘話，凌菲又笑道：“好啦！我在開玩笑呢，張兄和媛媛之間一五一十的所有事情，她已經(jīng)全都告訴我了！“
張殘哦了一聲，一時之間沒有什么話。
“張兄為何不話？“凌菲奇怪的看著沉默的張殘。
張殘先是輕嘆了一口氣，隨后問道：“我該什么？“
凌菲笑盈盈地：“干脆我來問吧！張兄喜歡媛媛嗎？“
張殘有些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淡淡地：“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
這個回答顯然不能令凌菲滿意，不過張殘沒等她抗議，又輕聲道：“在某一時刻，我確實對她生出了好感，不過我很好的克制住了。直到最后，她告訴我曹思賢的存在，張某確實生出了一的遺憾，但是更多的，卻是釋然。“
“媛媛的沒錯，張兄果然并不真正的喜歡她，所以她最終也只能不得不選擇曹思賢。“
張殘微笑道：“凌姑娘不必如此為媛媛打抱不平，因為張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班鹿應(yīng)該還在湘西，好整以暇的等著張某前去送命。完顏傷現(xiàn)在身在高麗，生死未卜，他也在等著張某前去營救，此去高麗張某也自知兇多吉少。還有，華山派上下，幾乎人人都在擦拳磨掌，欲將張某碎尸萬段。其余的，無論是東瀛人，還是高麗人，很多很多都不會放過張某。“
張殘笑著：“這還只是欲將張某置于死地的敵人，至于張某自身，還有許多未了的怨恨都沒有解決。那么凌姑娘覺得，媛媛若是跟著張某，會有什么太平好日子？“
凌菲張了張嘴，苦思了良久，最終垂頭喪氣地：“你這人怎么破事情這么多！“
張殘愣了一下，又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不過，這些事情確實被我遇見了。沒辦法，就只好去面對了。“
完之后，張殘又是嘆了一口氣，呆呆地，迷茫地看著夜空。
“媛媛真的很喜歡你！“凌菲正色道。
張殘聞言，又凝望著凌菲，凌菲沒有任何的避讓，迎著張殘的目光，柔聲道：“我承認(rèn)，曹思賢一直以來，都對媛媛呵護備至，堅定不移。不過張兄當(dāng)時拋去成見，反而舍身去救媛媛，媛媛當(dāng)時的觸動有多大，張兄你知道嗎？并且，在媛媛生死關(guān)頭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陪著媛媛的，并不是曹思賢，而是張兄！“
張殘搖了搖頭，打斷了凌菲：“這只是媛媛的一時感動罷了，再者，她已經(jīng)和曹思賢有了婚約，若是改投懷抱，媛媛這輩子都會被人指手畫腳，這輩子她也休想抬起頭。因為一時的錯覺就去延誤她的終身，張某就算再怎么自私，也不會接受，更不愿意見到。“
張殘微笑道：“人生在世，總有許多形形色色的過客的。張某不是她的歸人，曹思賢才是。“
凌菲久久不語，好一陣子之后，才不滿地：“張兄真是鐵石心腸！“
“那，琴師妹呢？“
張殘呆了一下，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凌菲卻急了，狠狠地擰了張殘一把：“你這人不是挺能言善辯么？怎么又變成悶葫蘆了？“
張殘先是疼得齜牙咧嘴，旋即又苦笑道：“凌姑娘可知道，在臨安城的時候，琴姑娘對張某動了殺心？“
“那你怎么可能活著到現(xiàn)在？“凌菲一臉的不信。
從這句話也看得出，凌菲對琴星雅的實力的信心。
張殘微笑道：“因為當(dāng)時張某心灰意冷，意興闌珊，星雅不想張某帶著遺憾離世，所以才破例放了張某一馬。“
“琴姑娘，確實是張某心里，最為美麗的一個夢想。“
“正是因為琴姑娘想殺我，所以我知道自己的存在，是琴姑娘追尋天道上的絆腳石。凌姑娘想聽到什么？想聽到張某親口對你，我很喜歡星雅嗎？但是，星雅絕不是為了世俗的愛恨而留戀的人，她有更高的追求，那么，張某應(yīng)該做的，自然就是盡可能的遠(yuǎn)離她的生活，盡可能的不去出現(xiàn)在她的人生之中。“
凌菲嘿了一聲：“張兄竟然如此的大公無私？“
張殘笑著搖了搖頭：“非也！張某刻薄寡義，只對少數(shù)人大公無私罷了！“
作客的時候，盡早的起床，這是自身的素質(zhì)表現(xiàn)，也是對主人家的尊重。
當(dāng)然，張殘和凌菲都是一夜不眠，因此天色剛剛轉(zhuǎn)明，兩人便已經(jīng)洗漱完畢，隨時可以出發(fā)。
“不許吃肉，不許喝酒！“
凌菲很不客氣的把張殘桌子上的酒肉，全都吩咐人撤下，只留下米清粥和青瓜白菜。
張殘還在無奈的苦笑，拖那便同情的看了張殘一眼：“張兄未來的日子，很不好過了！“
看樣子，拖那似乎誤認(rèn)為張殘和凌菲是情侶的關(guān)系，而且張殘還很“懼內(nèi)“。
張殘還沒有去解釋，凌菲卻笑嘻嘻地：“族長大人目光如炬，料事如神，顯然是深諳此道的過來人。“
拖那哈哈一笑，不確認(rèn)也不否認(rèn)，卻是低聲道：“很有可能，苗人和魔教會在路上對我們進行阻截，凌姑娘可否開恩，讓張少俠填飽了肚子，好有力氣大顯身手？“
凌菲想想也是，她看了張殘一眼，張殘攤了攤手：“張某什么也沒，是族長大人的意思。“
凌菲見張殘如此無辜的樣子，輕哼了一聲，不過倒是沒再阻止拖那親自端過來一大盤肥肉，放在了張殘的面前。
“我覺得，酒也可以……哦，完全不需要！“張殘義正言辭的。
凌菲這才滿意，收回了她那可以殺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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