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李衛(wèi)等人被圍困得水泄不通,兼且近有短兵,遠有長弓,如此形勢下,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張殘和聶禁的控制范圍之內(nèi)了。
以倆人的武功,最多最多,也只能保證李衛(wèi)個人的不死罷了。
而這個關(guān)頭,也看得出李衛(wèi)平時的為人做派,必然十分懂得收買人心,因為他身邊的人,無一露出怯色和懼意,反而全都是抗衡到底視死如歸的悲壯與激昂。
“高將軍,令公子強搶良家婦女,意圖不軌,惹得天怒人怨,怨聲載道。如果今日不能將令公子捉拿歸案,實在不能平民怨!“
所謂的高將軍,應(yīng)該就是高東源了。
令張殘和聶禁稍感意外的,是高東源居然看起來要遠比高俅秀氣和年輕,很難想象這么一副白白凈凈的文弱書生模樣的人,竟然會是一個嗜站如狂,殺人如麻的將軍。
高東源沒有說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覺得李衛(wèi)是個晚輩,和晚輩交涉談判,好似掉了一個檔次的身份似得,倒是他旁邊的偏將,大刀遙指著李衛(wèi)的鼻尖,惡狠狠地說:“李衛(wèi),你可想清楚了!高公子是我們將軍的孩子!“
李衛(wèi)昂然不懼,朗聲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天不論是誰,李某勢必要將他開堂問審!“
張殘給了聶禁一個眼神:你覺得,這小子是真的為了公理,還是出于為了要給金雯雯出氣的私心?
聶禁:當(dāng)然是出于私心了!不然,他們都是體制里的人,誰還不知道,所謂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根本就是糊弄鬼的!
張殘這才聳了聳肩,還在暗想:若是金雯雯知道李衛(wèi)為了她,不惜以身犯險,置身于刀口槍口箭口之下,會不會感動得委身下嫁?
高東源忽地邁步而出,至少跟在他身邊的這些士兵,對他是心悅誠服的。
一見高東源有了動作,所有人全都呼吸一凜,由心底萌生出的敬意,使得他們的目光之中,充滿了對高東源的崇拜。毫不客氣地說,恐怕這一刻高東源哪怕讓他們?nèi)甲载囟,所有人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看樣子,張殘和聶禁都有些誤會高東源了。
倒不是說高東源去青樓尋歡,倆人才對他有所輕視,這些男女之事,并不足以看得清楚一個人的品行究竟如何。
他倆對高東源的輕視,源于那天晚上城墻上的士兵,在提起高東源時滿口的不屑。
如果倆人沒猜錯的話,那晚城墻上的士兵,應(yīng)該是甄別手下主和派的勢力。因為他們本身就與高東源敵對,所以才語氣中充滿了嘲諷。
“李公子!
高東源哪怕是尋常的打招呼,似乎都帶著一種不容人質(zhì)疑的威嚴,口吻更是顯得十分的堅決堅定,意志甚堅的味道。
“高將軍!“李衛(wèi)也客氣的行了一個晚輩的禮。
他們這些體制中人,最是講究萬事留個余地,哪怕恨不得當(dāng)場去捅對方兩刀,表面上也得委以虛蛇,談笑風(fēng)生。
這和江湖上的表面生風(fēng)“來日方長“還有區(qū)別,因為,這盡顯虛偽。
“李公子不妨想想,畢竟李大人將公子培養(yǎng)成人,何其不易!
高東源一言既出,李衛(wèi)登時色變。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高東源居然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往絕路上趕。
鏘的一聲,李衛(wèi)拔劍而出:“那就要勞煩高將軍轉(zhuǎn)告家父,請他老人家原諒我再不能侍奉他于膝下了!“
高東源點了點頭:“好說!
隨后高東源一擺手,像是遇到鄰里街坊然后道句“吃了嗎“那樣的隨意:“格殺勿論。“
以張殘的眼力,都看不出來高東源是否在作假,但是他很清楚,萬一高東源是認真的,李衛(wèi)等人絕無活路。
他不是為了李衛(wèi)這個人,他只想盡可能的先保存李衛(wèi)的實力。畢竟追隨著李衛(wèi)的這二十余人,皆是身手不弱的好手。
苗刀一聲龍吟虎嘯,隨后便已經(jīng)搭在了高俅的咽喉:“高將軍,若是不想令郎出現(xiàn)什么意外的話,不妨三思后行!
高東源一雙稍顯小的雙眼,殺機驟顯:“周少俠對嗎?如果俅兒少了一根汗毛,為他陪葬的人,肯定不是一個!“
張殘哈哈一笑,苗刀嗖地一聲,一片燦爛的銀光已經(jīng)貼著高俅的頭皮而過,無數(shù)的發(fā)絲飄了一地。
雖然高俅連層頭皮都未破,但是卻嚇得他雙腿一抖,跨間濕了一片。
“爹爹,救命!我不想死啊……“
高俅求饒,根本就在張殘的預(yù)料之中,如果高俅真的是視死如歸的好漢的話,昨晚他就不會對聶禁的點名道姓避而不戰(zhàn),也不會對剛才金雯雯要“閹了他“而搖尾乞憐了。
所以,這一刀,不僅已經(jīng)把高俅嚇得原形畢露,也把高東源的面子踐踏得無地自容。
只見高東源的頭發(fā)猛地一下,飄蕩了起來,又繼而落下。
那當(dāng)然不是風(fēng)吹的,而是高東源怒不可遏之下,真氣激蕩而使然。
“這人假扮俅兒,先殺了他!“
所謂虎毒不食子,誰也沒有料到高東源因為不堪目睹高俅的貪生怕死,竟然一怒之下就要先殺了令他丟人現(xiàn)眼的親生兒子!
“嗖“地一聲,一只勁箭穿云而來,直找高俅的咽喉。
張殘手起刀落,將勁箭格飛了出去。同時他也循而望去,想看看是多么聽話的手下,竟然聽話到連上司的兒子都敢擊殺。
高東源也循而望去。
那是一個略顯年輕的臉龐,他一箭射出,嘴唇已經(jīng)開始哆嗦,面上更是闖了彌天大禍之后的蒼白。
看樣子,倒不是有心的,更像是如此嚴寒,手冷,而哆嗦了一下,恰好這勁箭又不偏不倚,精準的找到了高俅……
高東源點了點頭:“不錯!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第三隊的百夫長!“
那年輕的臉龐上,喜色一閃而過,他身邊的戰(zhàn)友們,也對他投以羨艷的目光。
張殘則是嘻嘻一笑,嚇唬道:“兄弟,別得意的太早哦!說不定到了明早,你就會因為左腳先跨過門檻,繼而被軍法處置了!
剛剛所有的羨艷目光,想通了這個理兒后,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將之全都撤回,轉(zhuǎn)而換成了幸災(zāi)樂禍:哈,還好自己不是這種缺心眼的傻缺一根筋,萬幸萬幸!
那年輕的臉龐也哭喪了起來,對啊!他差點都讓老高家絕后了,還想著能有晉升?
其實,歸根結(jié)底,只是因為他手抖了一下下罷了。
回去就他娘的把手給剁了!
正在這時,一個極為粗獷極為豪邁的聲音,這大嗓門幾乎響徹了整個天際:“高兄稍安勿躁!“
提提踏踏,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先聞其聲,已經(jīng)讓人想象出一隊紀律嚴明,上下一心的軍人行進的畫面。
轉(zhuǎn)身望去,一個正掛著笑容,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威猛漢子,正于隊伍的正前方,含笑而來。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很公式化的笑容,所以看上去笑臉很爽朗,實則卻無多少感情蘊含其中,更像是一個不能代表內(nèi)心情感的多余表情一樣。
立于這漢子左手邊與之同行的,則是身材健碩金老板。
李衛(wèi)長出了一口氣,不管怎么說,他已經(jīng)不再是孤軍奮戰(zhàn)了,輕松之余,他還有暇向張殘解釋:“這位是侯進將軍,乃是主和派,一直和高東源不對付!
這邊介紹著,高東源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這個時候竟能碰的見侯兄,高某還以為侯兄現(xiàn)在正抱著佛腳,誦經(jīng)吃齋,以祈求我佛保佑宗玉不會來侵犯尚州城哩!“
別看侯進滿臉的絡(luò)腮胡子,看似豪爽豪杰,但是卻有個好脾氣,一點都不為高東源的話而動怒,反而慢條斯理地說:“實在沒辦法,誰讓侯某聽到有人亂我軍紀,擅自出兵,以勢逼人,欺壓良民百姓呢?“
高東源哈哈一笑:“就算如此,你又算個什么東西?哪到你侯進來管我高東源的事情?“
隨后高東源冷聲道:“人來!“
“在!“
士兵齊齊應(yīng)諾,更把槍尾整齊劃一的頓在地上,發(fā)出宛如一聲的“咚“地一聲,很有氣勢。
“將犬子替高某人帶過來,誰敢阻擋,格殺勿論!“
“是!“
眾士兵又是齊齊應(yīng)諾,街墻上和高樓上的士兵,更是拉開了弓弦,那咯吱咯吱弓弦緊繃的聲音,讓所有人的心弦也隨之而緊繃了起來。
“高兄!“侯進先是喝了一聲,隨即又道:“高兄考慮清楚后果了嗎?“
高東源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侯進的話一樣,只是淡淡地說:“出擊!“
手持長槍的士兵,嗵嗵嗵嗵邁開步子,便朝著李衛(wèi)等人逼近。
李衛(wèi)也高呼一聲:“弟兄們,拼了!“
李衛(wèi)這邊剛剛喊了一聲,高東源直接把手一指李衛(wèi):“放箭!“
箭雨登時漫天而下,也虧得李衛(wèi)身邊的人,都是手底下有真章的人。再者如此天地,弓箭手們手足凍僵,是以箭矢的威力遠不如他們以往的水準,是以只見刀光劍影,錯亂紛雜,箭雨也紛紛被全部挑開。一陣箭雨而過,倒并無任何一人出現(xiàn)傷亡。
侯進卻已經(jīng)氣急敗壞,也是動了真怒:“弟兄們,給我將放箭的所有士兵全部拿下!重重有賞!“
“哈哈哈哈!“
一聲震耳欲聾般的長笑聲,響徹了天際,同時一道大鳥般的身影,從天而降。
龍在天有如戰(zhàn)神一樣,就那么落在眾人的眼前。他怒發(fā)翻飛,只以右足的鞋尖點在白雪之上,飄飄欲仙。身后背著的紅櫻長槍,槍尖泛著冷光直指蒼穹,更是把他顯得不可一世,威風(fēng)凜凜。
隨著龍在天出現(xiàn),他手下的海盜們一窩蜂似得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
這些海盜本就因為長期殺伐而顯得猙獰恐怖,再加上他們臉上身上的各種野獸的刺青鮮艷奪目,一時之間,眾人還以為是一群惡鬼從地獄里鉆了出來,要蕩平世間所有生靈一樣。
而龍在天根本不打算說什么,伸手在背后一拍,那紅櫻長槍通靈一樣,嗖地斜飛到了半空中。龍在天也一個跟頭,翻身向前,待他飛至最高點的時候,紅櫻長槍也剛好下落至他的手中。
隨后,一桿長槍蛟龍出海一樣,螺旋勁氣凝成一條碩大無比的雪龍,竟然將李衛(wèi)等人,全都籠罩在他的槍風(fēng)之中。
在未曾窺探到螺旋勁氣的奧妙之前,連張殘都不能在龍在天的槍法下攻出一招,并且被龍在天殺得節(jié)節(jié)敗退,更不用說李衛(wèi)等人了。
雪龍所過之處,人仰馬翻,潰不成軍。
除了李衛(wèi)落地之時,還能保持站立之外,其余數(shù)人,全都被螺旋勁氣給震得要不摔了個狗啃泥,要不摔了個仰面朝天。
待龍在天槍勢已盡,剩余的七八名好手全都圍攻而上時,龍在天不慌不忙,一招橫掃千軍,凌厲的槍風(fēng)虎虎生威,勢能開山碎石,讓人望而生寒,因此,誰也不敢去作那個硬拼此招的第一人。
其實當(dāng)時如果有人豁出去,不惜被槍風(fēng)給掃的腰肢折斷,首當(dāng)其沖擋下這一招的話。余人大可以趁此間隙,長劍短刀齊齊逼近,便足以將龍在天斬為肉醬了。
可惜,誰也不敢去和龍在天拼命。
換而言之,龍在天從天而降的第一招,是借著螺旋勁氣的真功夫,打了李衛(wèi)等人一個措手不及。而這第二招的橫掃千軍,則是他拿命換回來的傲人成果。
張殘也裝模作樣的趕忙避開,龍在天一把按在高俅的肩膀上,借著長槍頓地的反震之力,又是一飛沖天,落在了高東源的身后。
一人一槍,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一樣,單槍匹馬的便把高俅給救了回去。
一時之間,眾人受其氣勢所懾,竟然無人敢去吱一聲。只是把充滿震撼和贊嘆的目光,全都毫不客氣的投在了龍在天的身上。
如此勇士,誰人不去由衷的欽佩?
龍在天的海盜手下們,則是發(fā)出古怪的尖嗚聲,鬼哭狼嚎一樣難聽,但是誰都知道,這聲音也是在擁戴著帶領(lǐng)他們吃香的喝辣的龍大當(dāng)家!
龍在天則是像是做了一件不足為奇,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樣,一雙虎目掃過了剛才被“橫掃千軍“逼得手忙腳亂的那些劍手,微笑道:“在下倒是賭對了!果然無人敢和龍某換命。“
這無疑是在嘲諷這些劍手毫無膽量,不敢以身犯險。
眾劍手受此侮辱,登時滿臉羞紅,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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