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起了雨,到了早上還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賈瑋的跑步計劃受阻,只能無奈地望著屋檐下的雨簾嘆了口氣。早餐后,他撐著一柄油紙傘,一路走出二門外,找到李貴,交待他弄個釣竿回來。隨后他又回到自家院內,在游廊內做了一陣擴胸、深蹲等動作,跑步在此不合適,木地板的游廊跑起來動靜很大,屋子里頭跟鼓響似的。
隨后他想起,可以弄副啞鈴和杠鈴來練練,賈家有幾個護院的,住的地方倒是有石鎖等物,但比較起來,還是啞鈴杠鈴更順手些。無非畫個圖樣,找一家鐵鋪打造就是。
練了一陣子,停下來,早候在一旁的襲人忙拿著大毛巾幫他拭汗,其實他只是微微滲了些汗,擦不擦都無所謂。幫他擦拭罷,襲人又端了杯茶水出來,給他解渴,倆人站在檐下,隨口笑說了幾句,一齊進了屋子。這時,外間的大屋子內,幾個丫鬟已在這無聊的雨天中斗起了葉子牌。襲人對打牌不感興趣,看人打牌的興趣也沒有,就坐在一旁的炕床上,做起針線活兒。同她一起做針線活的還有麝月。
賈瑋則興致盎然地看晴雯幾個斗牌,葉子牌實際上就相當于麻將,打法也相差無幾,賈瑋先是站在晴雯身后看,晴雯本來手氣不錯,羸了些銀錢,隨后接連輸了好幾盤,認定是賈瑋站在身后弄衰了手氣,硬是將他趕走了。賈瑋摸摸鼻子,只得走到秋紋身后看,隨后秋紋的手氣倒是大旺特旺起來,喜得秋紋幾乎要起身給賈瑋萬福了。
……
怡紅院外,此刻關于賈瑋賺了三萬多兩銀子的消息已開始在各房各院傳遞,同時被傳遞的消息還有賈瑋賺錢的一整個過程。這些消息究竟是從賈母還是王夫人屋內的哪個丫鬟口中先傳出來,無人去深究,消息所帶來的震撼和波瀾卻是實實在在的。
王熙鳳的臥室中。
王熙鳳正與平兒一面用餐,一面說著話兒。
平兒花容玉貌,模樣兒出挑,當年是王熙鳳的陪嫁丫鬟之一,現在是通房,與王熙鳳共侍一夫,而其他幾位陪嫁丫鬟早讓王熙鳳一一打發,嫁與他人為婦了。王熙鳳留下平兒一人,做為丈夫賈鏈的通房,一是平兒堪稱她管理內宅的得力助手,她少不了平兒,二是有一個做通房的,她就不容易讓人嚼舌根,說成妒婦,平兒忠心聽話,留下她正合心意。
說起來,平兒雖是通房,但她一年到頭,跟賈鏈通房的次數少得可憐,至多不過一二回,還得用盡辦法,不使自己受孕。這是她冰雪聰明的地方,深知鳳姐醋性很大,且不愿見到她先有兒子,因此寧可躲著賈鏈,不同他親熱,在王熙鳳沒生下兒子之前,她會一直委曲求全下去。
此刻倆人在炕桌上用餐,她一只腿在炕床下,一只腿半跪在炕床上,顯得很有規矩。
“平兒,你聽說了寶玉的事沒有?”鳳姐笑吟吟地問道。
“聽說了,寶二爺竟短短時間賺到了三萬多兩銀子,若非妾身親眼見到了他孝敬給老太太的金壽星,簡直不能相信。”
“哦,你見到了那尊金壽星了?真的價值五六千兩么?”
“這還有假的?是鴛鴦姐姐親自拿給我看的。這么高,這么大的一尊呢,上頭還嵌了幾種上等玉石呢,妾身跟著奶奶這些年,別的沒學到,見識倒是還有些,這尊金壽星應該能值五六千兩的。”平兒放下碗筷,雙手比劃地說道。
“你既這么說,那就是了。我聽說寶玉他還孝敬給太太幾樣首飾呢,這風頭上,我也大不敢去太太那兒,怕觸了霉頭呢。”
“首飾的事兒,妾身也聽說了,倒只值幾十兩銀子,但說起來,也不得了,據說這首飾樣式是寶二爺親手畫出來,賣給金福齋的。”
“噯,他好歹是個爺,畫這個做甚么?”王熙鳳聽了倒是笑起來。
“奶奶,話是這么說,但寶二爺用這個換了銀錢,再辦學堂賺大錢,可是大本事呢。”
“這倒也是。也難為他了。”
“可不是么,饒是這么著,老爺還砸了他孝敬的交椅呢!”平兒說著,覺得好笑地抿嘴笑起來。
“老爺牌氣向來如此,依我看,如今還算對寶玉好的呢,換做以往,就不是只砸交椅了,拿起交椅來砸寶玉倒有可能。”說著,鳳姐略頓了頓語氣,“不過寶玉開竅后呢,做起事來,也是一套一套的,同老太太他們商量事兒,也曉得先孝敬一番,讓他們受用了,才開這個口,這也是難得的。”
“恩,妾身也覺得寶二爺開竅后,善于應酬,通曉事理,完全跟變了個人似的,更別提學業出色,經商也是這般厲害,老太太太太她們這些日子來,恨不得一天說上幾十遭‘寶二爺街玉而誕,不同常人’這樣的話兒來。”
“如今該老太太太太她們頭疼了!”聽了平兒此話,鳳姐噗哧一聲笑出來,“寶玉打小就不是省事的,以前還好,只在姐姐妹妹當中憨頑,弄下一二件淘氣事來也是有限,如今倒好了,開竅是開竅了,事兒也弄大了,這回棄學經商,不知怎么收拾呢!”
“奶奶,這事兒也過了半日一日的了,您也該去老太太、太太那里走走了,省得老太太、太太抱怨你對此事毫不關心呢。”平兒想了想說道。
“自然是要去的,打算著用完餐就去呢,怕觸霉頭也得去這一遭兒,好歹勸解勸解,老太太、太太心也寬些。噯,平兒你說說,寶玉他演了這一出,連我也不得安寧呢。”
說著,鳳姐放下碗筷,伸手去舀雞湯,平兒忙接過來,舀了一小碗兒,雙手捧著放在她面前。
“奶奶是有本事的,自然要多操勞些,也虧得有奶奶,內宅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才一點兒不出亂子,如今寶二爺的事兒,奶奶不幫著老太太、太太操勞些,還能有誰能幫得上?”
“就你這蹄子嘴甜,變著法兒哄我開心。”鳳姐口中這么說著,卻很受用,她向來要強,平兒這話奉承得恰到好處。
平兒笑笑,見鳳姐已喝了湯,也不想再動筷的樣子,就下了炕床,準備喚候在外頭的丫鬟們進來,收拾懷盤,這時,鳳姐朝她示意了一下,說道,“且慢叫她們進來,我還有話同你說。”平兒只得又坐回了炕上,等著她開口。
過了半晌,鳳姐才道,“寶玉他這回賺了這許多銀錢,平兒你說,咱們能不能先用上一用?”
“這……論理眼下老太太他們不讓他經商,這銀錢放著也是白放著,咱們挪過來用用也無妨,只是讓老太太他們知曉了,就不大好了,必定會責怪奶奶你不勸他改過自省,反而與他摻合到一處,如此一來,奶奶倒是難以做人了。”平兒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后就急急忙忙地勸說道。
“你說的自是有幾分道理,不過平兒,你膽兒到底小了些,想賺錢膽兒可不能這么小,寶玉打小跟我極好,我親自跟他說,他不會將此事告訴外人的,就算一時漏了嘴,傳到老太太、太太那兒,我又不是個呆子,不會編個話兒搪塞過去么?”
“奶奶……”
平兒知道鳳姐心眼極多,話兒極巧,但還是覺得此事不大妥當,欲要再勸上一勸。
“平兒,此事你不用再勸我了,”鳳姐打斷她的話兒,“我主意已拿定,這么一大筆銀錢,我可不能看著它白放著,挪過來用用,就算一個月,至少也是這個數。”說著,她伸出手指向平兒比劃了一下。
“奶奶既決定了,那妾身聽奶奶的。”平兒見勸說無益,只得乖巧地說道。
“這就是了,我此刻去老太太、太太那邊,你替我去一趟園子里,同寶玉說一聲,請他午后到咱們屋里,就說我有事煩他。”
“……好的。”
……
賈赦的書房內。
比賈政大不了幾歲、四十來歲的賈赦坐在太師椅上,倆個十五六歲的貌美姬妾一左一右,跪在地上,為他輕柔捶腿。
賈赦頭發胡子皆花白,眼袋大得跟金魚泡也似,蒼老的模樣看上去倒像是比賈政大了二十歲以上。他一向縱欲過度,光是姬妾、通房丫鬟就有二三十個,平時還常到勾欄里尋歡作樂,酒色早淘空了身子。
這倆個跪著給他捶腿的妙齡姬妾是他前些日子新納的,如今他又看上了一個新來的十三歲丫鬟,打算過二三月,也納在屋內。
此刻,他正手撫著花白胡子,一副沉吟思量的模樣。
坐在他側對面的邢夫人,小心翼翼地望著他,一聲兒不敢吭,怕擾了他,惹他發火。
邢夫人并非賈赦的原配,只是填房,且是第二任填房,娘家家境非常一般,只是貌美而已,嫁過來時,本來就覺得在這深宅大院中低人一頭,面對賈赦這丈夫自然也是如此,隨后又因無法生育,更是在賈赦面前低三下四,一味只知奉迎。
她小門小戶出身,對銀錢看得較重,嫁過來后,見賈赦花天酒地,隨意揮霍,常常欠下債務,更兼她無法生育,無兒無女,使得她相當擔心自己的后半生,一是無依無靠,二是無錢可使。因此,與未嫁時相比,她倒越發對銀錢看得更重了些,凡是經過她手的,必會被她截留,私存起來,以做為防老之需。
“據你聽到的,寶玉竟這么有錢了?”沉吟了好一陣之后,賈赦終于開了口。
“正是,老爺。府內上上下下都這么說,可不光是些下人,依妾身看,這消息很可靠。”
一見賈赦開口,邢夫人急忙含笑地答道。
“呵呵,看來咱們這大房,終究不如二房,也是,整個賈家從來都是二房風水旺啊,寧府是長房,咱們榮府是二房,也不過才幾輩下來,咱們榮府就強勝寧府不少……嘿,這個寶玉,這段日子來,倒是讓我的心思七上八下的,原先是個不愛讀書的癡兒,竟突然學業猛進,正讓我不大受用,誰知昨日里又傳出他要棄學經商,我心里正樂著呢,今日又聽你說,他經商竟賺了三萬多銀兩……這二房啊,這二房……”
賈赦面色陰郁,搖頭謂嘆著,此刻倒不知如何措詞形容這二房。
“老爺,你寬寬心,眼下咱們大房雖比不上二房,但將來老太太鶴去之后,大半家產還不是要分給咱們大房,到了那時,便不由得他們風光了。”
“哼,你這小門小戶出身的婆娘知道什么,你以為咱們賈家是尋常人家啊,分家時大房始終比其他各房占便宜啊?我告訴你,只要二房的那個在,分家也是他們說了算。再告訴你一句,老太太眼下健在,一碗水還大致端得平些,等她老人家百年后,在這府里,咱們大房可就難呆了。”
邢夫人讓他斥為小門小戶的已然習慣,心中倒沒不快,當然,即使不快,也不敢在面上流露出來。
她知道賈赦說的“二房的那個”指的是賈政長女元春,元春是賢德妃,兩府提到她,都稱娘娘。賈赦提起元春來,她想了想,也確實是這個理,有元春在宮內,即便是分家,也是二房說什么就是什么。
這樣想著,她的心情不禁又灰敗了幾分,對后半輩子的擔心又加深了些。
“那……那老爺對寶玉賺錢這事兒怎么看?”
她轉過幾個念頭之后,不再多想這些事兒,再次提及寶玉的話題。
“還能怎么看……他有這么大的賺錢本事,此后自然是財富滾滾……再說了,即便他最終順從老太太他們,回到學堂,以他眼下的出色學業,科舉上也是能走出極遠……總之,二房是越發風生水起了。”
“老爺……妾身倒是有個想法,既是寶玉前程不可限量,無論是經商還是讀書,那咱們不如從此多親近親近他,也好為日后做個打算。依妾身看來,寶玉這孩子,倒是肯幫人的,也就是方才在外頭,妾身聽人說,他拉了廊下蕓哥兒一把呢。”
“有此事?”
“自然是有,這是蕓哥兒他娘昨日里親口跟府里人說的。蕓哥兒賺了不少銀錢,還打算開家鋪子呢。”
PS:在題外二章中,賈蕓的時間點已到了四月,但賈瑋現在正是三月十八的時間點,因此在此敘述中,說賈蕓打算開鋪子,而不是說已選定了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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