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山,老君觀。
一棵大樹之下,擺著一方青石。
一個一身錦繡道衣,白發(fā)白眉,面色卻如同嬰兒般紅潤緊致的老道士手持拂塵,正盤坐其上,養(yǎng)息調(diào)神。
“師父,我們修行人有沒有境界劃分?”一個十三四歲的道童打完了一套拳法,收勢站定,喘了口氣,向著坐在樹下的老道士問道。
老道士睜開眼來,口中一道白氣如箭,沖出三尺有余方才散去,他索性站起身來,指著道童的馬步樁法,口中答道,“有。”
“那個人,他是什么境界?”
老道士頓了頓,沉默半晌,看著道童那雙滿是倔強執(zhí)拗的眼睛,嘆了口氣,“平安啊,你父親給你取這個名字,便是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靜心修行……”
道童樁功顯然已頗有火候,身形不動不搖,只是開口道,“師父!為人子者,父仇豈能不報?”
“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萬死不悔!”
四目相對,道童稍稍扭過臉,不去看老道士眼中的痛惜之色,咬牙道,“師父,你常,修行人要忘情。
但是忘情并非無情,若是你是無情之人,也不會選擇避世,窩在這偏僻的道觀里。你也不會收我做徒弟。
師父,修行人問心明性,什么是心?我執(zhí)就是我心。一個人總該有一縷執(zhí)念才是,就像您的道號一樣。您呢?”
一執(zhí)道人手中拂塵輕擺,三千銀絲便是三千心念,此時拂塵動,便是心動。
他雖然白發(fā)白眉,但一雙眼睛卻仍然澄澈,瞳孔里映著道童那挺拔剛直的身影,恍惚間仿佛看到了道童的父親,一樣的堅毅,一樣的倔強,一樣的,無畏。
自己可能正是因為缺少了這一兒勇氣,所以才活了下來,但是卻心念不得通達,道行停滯如死水。
修行人心魔外魔無數(shù),像他們這樣的人,雖然過剛易折,但若是不早夭,成就卻必然會在自己之上。
清風吹動拂塵,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來,“平安,你知道修行人的盡頭是什么嗎?”
道童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師父為什么忽然起這個,回道,“長生不死嗎?”
一執(zhí)道人頷首,“也沒錯。天下之大,修行人數(shù)不勝數(shù),所求的還不是個不老長生嗎?但是,長生易得,不死難求啊。”
“長生不就是不死嗎?”
“哈哈哈,癡兒。長生是壽數(shù),不死才是功果。”一執(zhí)道人摸了摸自己的白發(fā),“修行人講一個逆字,所以修行之道多災多劫,無數(shù)的外魔想要來害你,還有無數(shù)的心魔要來惑你。一個把持不住,便是一生修行盡化流水,灰灰了去。
你之前問我,我們修行人有沒有境界劃分,嚴格意義上,是沒有的。”
“沒有?”道童皺起眉頭,“修行之道傳承這么多年,大能無數(shù),天驕輩出,甚至那些大能之輩還曾立下道統(tǒng),開宗立派,怎么會沒有境界的劃分呢?”
“為什么要有呢?”一執(zhí)道人笑起來,“當年太上道祖成道,也只是留下了一卷道德五千言,雖為天下師,卻也不曾有一言定天下法,哪來的境界之分。
所謂的境界,不過是修行之路太過漫長,修行人往往會半途迷失,失去前行的勇氣。所以后輩強行言之,以求道途通達罷了。
但是什么是道呢?它是變化之本,不生不滅,無形無象,無始無終,沒有人能夠清楚,自然也不會有什么明確的境界劃分了。”
道童越發(fā)疑惑了,問道,“可是您之前明明是有境界劃分的啊!”
“沒錯。”一執(zhí)道人笑道,“之前我也曾問過你,我們修行人的盡頭是什么。其實修行人的盡頭便是仙。我們修行之人性命雙修,練氣存神,真的論起來,也不過是兩個境界,未成仙之前,都可稱為練氣士。”
“師父,那你可成得仙果了嗎?”
一執(zhí)道人沉默下來,臉上神色莫名,片刻之后稍顯干澀的聲音響起,“我不過是一個修行年頭長一些的老道士罷了,列不得仙班。”
空氣里很安靜,這座道觀位在山巔,只有風聲。
半晌之后,道童再次開口,“師父,那,那個人呢?已經(jīng)是仙了嗎?”
一執(zhí)道人收拾心神,答道,“曾經(jīng)有位道主把所有得了仙果的修行人分作五類,天地人神鬼。那個人確實是得了仙果,乃是自靈氣復蘇以來,第一尊人仙。”
“人仙?”
“煉形大成,肉身成圣!便是人仙。”
“五類之中,可有高下之分嗎?”
“沒有。”
“那也就是,只要我能成了仙,便可以去找他報仇了嗎?”
一執(zhí)道人嘆口氣,“起碼也得陽神有成,你才算是有了面對他的資格。”
“什么是陽神?”
“陽神者,聚則成形,散則成氣,所至之地,真神見形。”一執(zhí)道人忽然頓了頓,拂塵一擺,對著空無一人的所在躬身施禮道,“道友好修行,一執(zhí)在真人面前班門弄斧,見笑了。”
道童正自錯愕,忽然間,那處所在顯化出兩個人來,一大一,正是李青和那牧童金秋。
金秋沖著道童擠眉弄眼,“平安,我來看你了,開不開心?”
……
兩個家伙被支使開去,李青和一執(zhí)在一方石桌前坐了下來。
一執(zhí)道人正待烹茶,李青一揮袖,取了一縷清風,兩片白云,頓時茶器滿溢,有淡淡的太和之氣沖入鼻端。
李青做請,開口道,“這里著實是一方好所在,我便借花獻佛,還望觀主莫要怪我不請自來才好。”
一執(zhí)笑道,“哪里哪里,道友這般人物能來,我這道觀倒是蓬蓽生輝才是。”
飲了茶,一執(zhí)贊了聲,“道友著實好手段,到了這般境地才算是真自在,真逍遙。”
李青搖頭笑道,“觀主,實不相瞞,我不履塵世已久,早就聽聞老君觀中有真修,所以特來拜訪,還望觀主能不吝賜教,以解我之惑。”
一執(zhí)拱手道,“道友放心,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敢問道友,你此前所的靈氣復蘇以來第一尊人仙是何人?”
一執(zhí)道人聞言,神色復雜起來。
李青問道,“觀主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一執(zhí)道人苦笑道,“算不得難言之隱,不過是因緣糾葛,心結(jié)難解罷了。不過,提起那人,離不得八個字。”
“哪八個字?”
李青請了茶,一執(zhí)道人一口飲下,如飲烈酒,言道,“蓋壓當世,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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