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希望市的街道上到處都是痛苦哀嚎著的難民。

    面無表情的城市警備軍一直在那里清理廢墟，但是對那些受傷的難民視若無睹，并不是他們冷酷無情，實在是因為現在藥品奇缺，各種醫療設備也都非常的罕見，僅有的一些治療針也由于造價太高，根本不可能用于治療這些難民。

    這就是現實的殘酷之處。

    你沒有價值，甚至連被拯救的資格都沒有，只能依靠自己茍延殘喘。

    除了城市警備軍之外，還能看到一些平民也在積極的參與救援之中，這些人其實就是隱藏在居民中的自由軍，由于孫定則向外公開了自由軍在這次事件中的犧牲和付出，所以自由軍的身份瞬間來了一個驚天大逆轉，一下子從一個反叛組織變成了一個受人尊敬的組織。

    他們現在幫助那些房屋倒塌的人們搬出東西，轉移傷員，同時救治那些受傷的人，和城市警備軍相比，出身平民階層的自由軍顯然更加貼心，知道他們需要什么，可是自由軍也拿不出太多的醫療用品。

    由于納米器人技術的發展，人類可以在微觀層面進行細微的術，普通的醫療技術基本上已經被淘汰，萬能的納米器人成為了治療傷勢的最佳選擇。因此除非是某些疑難雜癥需要用到的靶向藥劑依然還在開發之外，其他的藥品都已經沒人生產了，藥品存世量非常少。

    在這種情況下，自由軍也只能選擇替他們簡單的包扎一下傷口，甚至連預防感染的抗生素都弄不到。

    從庇護所跑出來的卡洛琳現在也在參與隊難民的救治救助行為。

    “請小心點。”

    她扶起一個受傷的難民，完全無視了那個難民臉上充斥著的可憐和哀求，只是簡簡單單的把他從廢墟中移了出來。

    難民想要的是什么？

    他看到有人愿意幫助他，于是就想利用自己現在的可憐情況去索要更多。

    卡洛琳雖然善良，但是她卻不傻，否則一開始也不會警告宋明這個希望市到底有多么的殘酷，所以她并沒有被那些人的哀求所打動，只是固執的去執行自己的想法。

    但是她同樣也相信，這些人都不是天生如此，他們只是被現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環境給逼成了這個樣子，如果能夠讓他們獲得更好的生活條件，他們肯定也不愿意這樣不擇段。

    卡洛琳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甚至連頭都沒有回，就知道身后站著的是宋明——她很熟悉宋明身上的氣味。

    宋明輕聲問道：“你總說希望市非常的黑暗，人性非常的險惡，那你為什么又要幫助他們呢？”

    卡洛琳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那是因為我不想看到這個社會被毀滅，我不想看到人類的文明徹底消失，我更不想看到人性中最后一點光明也完全泯滅，我想拯救這個世界，我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可是……”

    她沉默了。

    宋明知道她什么意思，卡洛琳之前闡述自由軍理念的時候，他就已經很清楚了，這是一個理念非常偉大的組織，想要做的事情非常的偉大，可全都是空中樓閣，夸夸其談罷了。

    現實非常殘酷，卡洛琳沒有那么多資源，也沒有那種能力去達到她的目的，所以自由軍最終只能淪為一個二流組織。

    如果沒有完善的人才管理制，沒有良好的后勤保障制度，沒有可用的人才，沒有充足的資源，就根本不可能組成什么像樣的組織，也不可能去拯救什么世界，能夠拯救自己就已經是非常不錯的結果了。

    和卡洛琳的自由軍相比，甚至連城市警備軍做的都比他更好，為什么？

    因為城市警備軍有完善的后勤補給，有著完善的制度，有著嚴格的紀律，他們在如此糟糕的情況下，用冷酷的形象和恐怖的暴力來維持著最低限度的秩序，在當下這種情況，他們完美的利用了頭上的一切資源盡可能的做到了最好。

    “我知道這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

    宋明看著卡洛琳：“和你父親塞恩相比，你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學，至少你需要將你那天真的理念改變一下。任何一個組織都不可能像你說的那么大公無私，任何組織的建立都必然有其目的，在實現這個目的的過程中，需要有源源不斷的推動力，而這個推動力是什么？要么是權力的誘惑，要么是人們對財富的渴求。”

    “而你，卡洛琳，現在你分明就是陷入了那種想要滿足自己內心道德高尚的自我快感中。你想要實現自我升華，可是你卻忽視了基礎。沒有錢，沒有足夠的資源，你想要做的根本就不可能實現。你通過高尚的理念征服了他們，讓他們愿意為你而戰，但這也只是空中樓閣罷了。你獲得了自我滿足和升華，但是其他人呢？你拋棄了他們，你只在乎自己。”

    殘忍的話語撕開了卡洛琳的偽裝，將她純善的面孔扒的一點也不剩下。

    留給她的只有一個非常殘酷的真相。

    是的，她卡洛琳并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者，而只是一個想要借助道德綁架他人來實現自我滿足的圣母，僅此而已。

    “不，我不是，我沒有。”

    卡洛琳臉色蒼白，還想繼續用那種那層外殼偽裝自己，可是宋明并沒有給她繼續偽裝的會，他指著街道上受傷的那些人說道：“你想當一個救世主，可以，去呀？那些人都受傷了，你去治療他們呀，為什么不行動呢？”

    “因、因為……”

    卡洛琳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因為什么？

    因為她根本沒有治療那些人的藥品，治療針太過昂貴，根本用不起。技術革命之后，普通的藥品已經成為非常罕見的東西了，毀滅日之后，更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什么都沒有，她拿什么去治療那些難民？拿愛嗎？

    一切都只不過是口頭上說說罷了，只是為了滿足她自己高高在上，俯視他人的那種成就感，那種滿足自我的虛榮感。

    “你一開始警告我的時候，我以為你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人，但是后來我發現我錯了，出生庇護所的你怎么可能真正了解這個社會的殘酷？你的冷酷只是為了保護好自己，然后你用一個天真的理念建立了自由軍，但是自由軍也只是一個過家家性質的組織。”

    宋明緩緩說著，一直努力維持著不讓自己崩潰的卡洛琳在這一刻終于徹底崩潰了，她情緒失控，聲淚俱下：“我能怎么辦？你想讓我怎么辦？我能做到什么？我什么都辦不到！離開了庇護所，離開了那個屠夫，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我想要拯救這個世界，但是我拿什么去拯救？”

    卡洛琳的確是一個非常有理想，并且很偉大的女孩子，她想讓這個世界重新回歸秩序，她想讓所有人擁有幸福的生活。這個理念并沒有錯，錯的只是她太著急了，那種想法宛如空中樓閣，注定了不會那么容易實現。

    在末日世界想要快速恢復文明的話，最快的辦法就是獨裁和征服，不斷的去征服其他人，擴大自己的勢力。這才是唯一的選擇。

    宋明現在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其他庇護所的統治者已經想明白了這點，這個世界已經進入了群雄割據的時代，誰先掌握了最先進的武器資源，誰先擁有大量的物資和人口，誰就站在了不敗之地，誰就能笑到最后。

    宋明現在甚至懷疑，羲和庇護所可能就是為了自己的統治地位，所以才會雇傭荒原之狼來搶奪阿賴耶。

    如果荒原之狼成功了，炎黃庇護所將不攻自破，直接崩潰，而羲和庇護所將成為東亞區域最大的勢力，可以肆無忌憚的向外擴張。

    “想要拯救這個世界，你必須要變得比所有人都強，要不然就只能淪為配角，為其他人的野心而犧牲。”

    宋明沉聲說道：“如果你無法狠下這個心，那么你就盡早放棄，不要再堅持下去了，塞恩已經失去了你母親，她絕對不想再失去你。”

    “你覺得他會在乎我的生死嗎？”

    卡洛琳看著宋明，臉上的表情非常復雜，她已經對塞恩不再抱任何期望了。

    宋明看著她，眼神中滿是憐憫：“我相信但凡是正常的父母，就沒有不愛自己的孩子的。”

    “但他顯然不是正常的父親。”

    卡洛琳依然充滿了怨氣。

    “或許你可以試著做出一番成就來，讓他對你刮目相看。”宋明提出了一個假設，“你想要拯救這些難民，卻沒有醫療物資，現在我可以幫你提供醫療物資，你可以試著提升自由軍在人民之中的聲望，這樣可以減輕城市警衛軍的治安壓力，同時也間接的減輕了塞恩的工作壓力，這樣他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來陪你了……”

    “這些話讓我更加確定了一件事。”卡洛琳突然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我必須要承認，我不適合當首領——現在我宣布將自由軍的首領轉讓給副首領宋明。”

    她在自由軍內部通訊頻道中宣布，將首領的身份轉讓給了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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