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完全鎮靜下來后,給張居正寫了封信,讓周鼎成晚上送到張居正府上。
他在信上寫明了中午的經過,連兩人的對話也一字不差地寫上。
他現在無法確定劉守有究竟什么意思,如果劉守有真的想要借錦衣衛遭到攻擊事件羅織自己的罪名,他得讓張居正先有個準備。
晚上,他依然回到了南鎮撫司繼續接受看管,他覺得自己好像是被獄卒看押著出去勞動的犯人一樣,早上出去,晚上回來。想到這里他忍不住笑了。
“大人,有什么喜事嗎?”
派來伺候他的幾個人見他笑嘻嘻的樣子回來,急忙圍著他問東問西。
“白天能出去了,不就是喜事嗎。你們都出去自己做自己的吧,我這里不用伺候了。”況且道。
“那怎么行,駱大人可是下了死命令的,讓我們一定要伺候好您,不然就把我們丟到后面去。”這些人急忙擺手搖頭。
況且樂了,這鎮撫使怎么都一個德行,專門拿這個嚇唬人,鎮撫司是你家自己開的作坊?想關誰就關誰,還有王法嗎?
“我只是累了,想自己靜一靜。”況且道。
聽他這么說,這些人乖乖地退了出去,卻還是守在門邊,等候召喚。
況且躺在床上,想著白天的事,難道周鼎成說對了,以前那些事當時沒對自己造成什么影響,現在反倒是找上門來了。
他努力回想當時的事,還是很模糊,那些事發生得太快,幾乎就在一瞬間,而他在那一瞬間幾乎呆住了,就像被定住一樣,連思維都停止了,過后等他恢復正常,那一瞬間的事很快變得模糊不清。
他對自己當時的反應感到羞愧,讀圣賢書,不就是要讀出那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的定力嗎?自己修煉內功也有多年了,其實也是在修煉定力,而在那生死一瞬間,他的定力還是崩潰了。
也許正是因此,那些記憶很快模糊,甚至遺忘。這是自己選擇的嗎?
他不明白這些道理,不管他醫術如何高明,對精神上的種種還是茫然無知,這些也不是一般的精神學所能涉及到的。心學理學很重要的一塊是研究人的創傷,可惜他在這方面的造詣還很膚淺。
但有一點很明確,那些襲擊者都是刺客,采取的是刺殺的模式,也就是說對方有明確的目的:殺一個人。
周鼎成說幾次刺殺的刺客都是一個組織派來的,他不大贊同這個說法,除非天下刺客是一家。
原來他認為刺客來路不一,有護祖派的,也有太子派去了,畢竟當時想要他命的人主要是這兩家。但現在他不那么肯定了。
刺客的目標就是他,這個沒錯。因為他們采用高超的潛入手段避開大內侍衛布下的保護層,潛入到他的房間里,發出致命一擊,如果不是有那幅怪異的地獄圖,他早就死翹翹了。
過后那些大內侍衛對刺客的死因大惑不解,還以為況且是神醫,采用了什么詭異的手段,導致這些絕頂刺客莫名其妙的死亡。
對于刺客身份的認定,大內侍衛跟黃錦研究后一致認為,這些人可能是太子派來的。這話他們當然不能說,也不敢說,于是共同擬定了虛假的證詞。并特別強調,刺客是大內高手昔日在江湖的仇家對頭,如今找上門來尋仇,被他們除掉了。
這些刺客的尸體隨后全部都火化了,防止有人看出蹊蹺。
況且敢對曹化騰公然撒謊,就是相信那些大內侍衛即便現在還活著,也不敢說實話,更不用說黃錦了,他現在生死不明。
問題是,現在又是什么人公然攻擊出外調查的錦衣衛人員,皇上為何重啟調查?這是困擾他的兩個謎團。
所有烽火都熄滅后,唐遂反而更加恐懼起來。
作為錦衣衛指揮同知,他除了進宮覲見時或者見到那些朝廷大佬時才會感到一絲畏懼,沒有任何事能讓他有這種感覺。
他的恐懼來源于那些尸體咽喉上的傷口,這些兄弟都是他帶出來的,他知道他們的身手,雖然不算什么高手,但是能一擊斃命,而且連續殺掉四十多人,這究竟是人還是魔?
是人,應該是確定的,魔不會使用利劍,而且是一柄特殊的利劍,極其尖利極其鋒銳。那么,那是什么樣的高人才能做到這些。
他經常見到大內高手,聽聞過這些人多么厲害,其實他也沒見過這些人施展本領,所以他不知道那些大內高手能不能做到眼前的這一切。
“大人,周圍一點動靜沒有,那些兄弟……是不是都遇難了?”龔繼業神色悲痛地問道。
“得做最壞的打算,今晚就這樣固守,明天一早就返回京城。”唐遂下令道。
“可是,大人,咱們的調查……回去怎么交代?”龔繼業遲疑道。
“還調查什么,保命要緊,回去后如實上報,上頭也不會怪罪我們的。有什么責任,我承擔。”唐遂怒道。
“大人,周圍官府怎么一個人影也不見,他們看到咱們的烽火應該知道出事了呀。”一個千戶奇怪道。
“這些官府你還能指望,看到烽火估計早就嚇得關閉城門開始守城了。他們大概以為塞外的韃子又打進來了。”唐遂悻悻道。
“就是,這種烽火咱們也是第一次用,附近的府縣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一定如大人所說,誤會是塞外強兵攻打進來了。”
有一點他們沒想到的是,連京城都差點誤會,若不是曹化騰及時登上城墻,辨認出是錦衣衛的烽火,京城都會全城戒嚴,進入守城模式。
“大人,到了晚上咱們守得住嗎?”一個校尉怯生生問道。
“守不住也得守,必須熬過這一夜。”唐遂現在有些后悔,當時見到這些尸體后應該馬上折返京城,那樣的話,現在大概快進城了。
不過那時候要是做這樣的決定,他也沒法說服手下人,即便回去了,也會留下臨陣脫逃的罪名。
現在他心里很清楚,兇手既然一口氣能殺掉四十多人,殺掉他們這六十多人,也不會多費多大力氣。如果兇手真的出現,他們統統完蛋。
現在折返進京城,危險更大,還不如就在這里待著,這里至少有一個好處,就是兇手已經殺過人了,或者不會再來這里,這樣的話,他們就能僥幸逃過一劫。
這個小心思他不會公開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太懦弱了。
路行人一行以最快速度疾馳,在傍晚時分來到一處村莊,只能停下休息,人還可以餓肚子,馬卻不行,得飲水得喂草料,不然還沒跑到地頭就全累死了。
他們不由分說,占了村子里最大一戶人家的院子,在附近搜羅來足夠的草料。
村子里的幾個大戶知道他們是錦衣衛的人,都嚇壞了,要什么給什么,還拿來酒肉犒勞他們,唯恐惹怒了他們。
這戶人家更是嚇得一家老小連同仆役都逃到別的人家去了,把房子全騰出來。
路行人面色陰沉的好像要吃人,現在已經看不到任何烽火,他也不清楚是險情解除了,還是那些點燃烽火的兄弟們都玩完了。
這次可是出來四百多人,兩個指揮同知,兩個指揮使,半數的錦衣衛精銳,要是弄個全軍覆沒,他干脆就自殺得了,否則能進刑部大獄都是燒高香,弄不好就得到劉守有那里去受折磨。
“大人,咱們是修整一夜還是連夜趕路?”
“當然是連夜趕路,不管那些兄弟們如何,都要找到,活見人死見尸。”路行人怒道。
“大人,你說會不會是有人覺得好玩,把烽火點燃逗樂子?”一個校尉異想天開道。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有人冷哼道。
路行人聽他這一說,還真是個安慰,錦衣衛的兄弟膽大妄為的事很多,也不是沒有可能來個烽火取樂,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不管是誰,就等著到南鎮撫司大牢里蹲著吧。那里雖然沒有北鎮撫司恐怖,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大人,連夜趕路沒問題,我們支撐得住,可是往哪兒趕啊,黑燈瞎火的,根本辨不清方向。”一個總旗道。
路行人心中一嘆,這還真是個問題,本來有烽火指路,目標明確,烽火熄滅了,白天勉強還能記住方向,晚上真的辨不清了。難道真要盲人騎瞎馬似的亂闖不成?
“那就先休息,不過人不許脫衣服,馬不許歇鞍,一旦有烽火或者什么情況,馬上趕路。”路行人下了命令。
一行人這才安心享受幾個大戶送來的酒肉,酒是村民自家釀的酒,沒有京城酒樓里的好,可是他們此時喝起來感覺更加美味,肉也都是大塊煮熟的,吃著也別有風味。
“大人,您好生休息,我來安排值班的事。”他的護衛長道。
路行人現在也只能強行鎮定,想什么都沒有用,如果沒有烽火指路,他們只能等天亮再走。
他來到主人的臥室,一頭躺在大床上,想要理清思路,忽然一把刀從床底直穿而上,透過厚厚的被褥,刺入他的后頸。
路行人沒感覺到痛,他什么都沒感覺到,只是瞬時間,他的世界毀滅了。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