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照見鳳凰兒的目光像是在“璞萃園”三個字上流連了好一陣,心里微微一動。
“很喜歡?”她淺笑著問。
鳳凰兒彎了彎嘴角。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璞萃園”這三個字一定是司徒曜所題。
難怪盧氏會有那樣的建議。
司徒曜的字不能簡單用好與不好來評說,而是已經自成一派,儼然大家。
但鳳凰兒不太認同“字如其人”這種說法。
奸佞之徒中從來不乏字寫得漂亮的。
司徒曜的外表或許同他的字一樣瀟灑飄逸,人品卻實在配不上“大家”二字。
司徒照突然這么問,不覺得她的用意太過明顯了么?
六七年不說一句話的“司徒箜”,脾氣何等執拗,又豈會因為幾個寫得不錯的字就改變對司徒曜的態度。
她故意裝作沒有聽懂司徒照指的是什么,贊道:“小姑姑的院名取得真好聽。昨兒祖母讓我自己想院名,我想了一整晚什么頭緒也沒有,要不你給我幫個忙?”
司徒照:“……”
六丫頭是真沒聽懂自己話里的意思,還是在裝傻充愣?
她更傾向于后一種想法。
這丫頭受三嫂的影響太深,要想讓她改變對三哥的態度,短時間內很難做得到。
她牽起鳳凰兒的小手:“這院名是你祖父取的,小姑姑那時還是個小孩子呢,哪里懂這個。走吧,隨我去書房。”
兩人一起走進了正房一側的書房中。
成國公府雖不能同鼎盛時期相比,但許多習慣還是沿襲至今。
譬如說對女孩子們的教養。
尤其是嫡女,不僅開蒙的年紀和男孩子一樣,所學也頗為龐雜,絕不僅限于認識幾個字。
司徒照書房中滿滿幾大架子的書籍就充分地證明了這一點。
鳳凰兒不由得有些羨慕。
聽人念書和自己看書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前者雖然也能把書上的內容一字不漏地聽清楚,但聽書人卻完全體會不到文字之美。
這也是她上一世最大的遺憾之一。
而今她已經擁有了健康的身體,這些日子以來卻沒想過要去尋一些感興趣的書來仔細研讀。
實在是慚愧得很。
她朝最大的書架緊走了幾步,伸出小手輕輕撫摸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書本。
司徒照道:“同你父親一樣是個書癡,喜歡什么書只管拿回去慢慢讀,姑姑的還不就是你的。”
邊說著就在纏枝蓮紋卷缸里翻找起來。
“找到了。”沒過多久她就抽出了一個卷軸,笑著遞給鳳凰兒:“喏,這還是你父親上次回京述職的時候替我畫的。”
鳳凰兒暗暗嗤笑,果然是每句話都不離司徒曜。
司徒照見她一點想要打開圖樣看一看的意思都沒有,不免有些掃興。
“六丫頭,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更何況當年的事情……其實也是被人算計了,你總不能一輩子都和你父親擰著吧?”
鳳凰兒眉梢微微一動:“小姑姑,那時我年紀太小,好些事情都弄不清楚,就算弄清楚的如今也都記不得了。
但我一直都知道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是誰。
這么和你說吧,這一輩子我都會好好孝順娘,她怎么想我就怎么做。”
司徒照俏臉微沉:“你這孩子……姑姑這不是為了你好么?你父母徹底鬧崩了,對你和小五有什么好處!”
鳳凰兒反問:“那姑姑覺得我和弟弟需要什么好處?”
司徒照把她拉到一旁坐下:“小五是男孩子,又有你外祖父照拂,將來不愁有一份好前程,可你想過自己么?”
鳳凰兒不在意地聳聳肩:“我沒有什么好想的,車到山前必有路。”
司徒照被她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氣得牙疼。
有靠山的人果然不一樣!
阮大將軍會照拂小五,當然也不會不管六丫頭。
將來小五有了好前程,六丫頭照樣跟著沾光。
加之三嫂已經是一品襄國夫人,六丫頭的身份其實同自己這個成國公嫡女也不差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才十二歲,的確是什么都可以暫時不用去想。
司徒照嘆道:“六丫頭,忠言總是逆耳的,小姑姑的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我真的是為了你好。”
這是又打算往哪個反向扯了?
鳳凰兒歪著小腦袋看著司徒照:“小姑姑請講。”
司徒照攥了攥衣袖:“我聽你祖母說,她打算親自教你些東西?”
鳳凰兒點點頭。
司徒照嗤笑道:“那你可知道這本是你祖父的意思?”
鳳凰兒目光微閃,這里面還有那小混蛋的事兒?
“那你知不知道你祖父為何突然有了這樣的打算?”
原因鳳凰兒當然知道,但這種時候只能選擇回答不知道。
司徒照見她一臉的純真,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六丫頭,司徒家的姑娘不容易啊,尤其是樣貌出眾的就更難了。”
鳳凰兒心道,誰家樣貌出眾的姑娘都不容易,否則怎會有“紅顏薄命”之說。
她抿了抿嘴道:“小姑姑,你究竟想和我說什么?”
司徒照苦笑道:“你祖父不準家里人在你們面前提起從前的事情,所以你們姐妹幾個都不太了解自己的家族。”
鳳凰兒有些想笑。
司徒照和盧氏果然是母女,同自己說話時開場白都一個樣。
難道接下來她又要自詡司徒家是什么源自大漢時的千年世家?
不過這次鳳凰兒卻是想錯了。
只聽司徒照自嘲道:“其實我也不比你們強多少,司徒家過去的光輝也沒有照耀到我半分……”
鳳凰兒真是懶得聽了。
人活著總要向前看,總這么緬懷過去的輝煌,而且還是同自己沒有半關系的輝煌,有什么用?
司徒照卻突然話鋒一轉:“你聽說過司徒蘭馥這個名字么?”
鳳凰兒險些被口水嗆到。
美人姑姑是哪根筋搭錯了,好端端地提起司徒蘭馥做甚?
不等她應答,司徒照咬著牙道:“她是你祖父的嫡親姑母,據說是一位絕世美人。”
鳳凰兒被她弄得一頭霧水。
司徒照二十一歲,她出世的時候司徒惲已經投靠了趙家,按說她絕不可能見過司徒蘭馥。
既然沒有見過,彼此之間就不會有恩怨。
她做出這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明顯是恨極了對方。
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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