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還沒醒，查出原因了嗎？”
“檢測出來身體完全沒有毛病，其他原因還沒找到。”
“叫伊芙來看著，我們先出去，葬禮快要開始了。”
“嗯。”
關門聲響起后房間里就沒聲息了。
盛驕陽睜開了眼，剛剛那段對話是她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的時候聽到的，她現在腦子有懵，并沒有去想那段對話里透露的信息。
開門聲響起，緊接著是腳步聲。
盛驕陽轉頭看去，走進來的人她認識，是那個在瑰金莊園里做了十多年女傭的伊芙。
“呀！你醒了！”伊芙也第一時間注意到她醒來了。
盛驕陽坐起身，扶著額，回想自己暈倒前的事情，她記得快要靠近自己身體的時候，突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到了什么，她連忙下床跑進了洗漱間，看到鏡子里她還是徐嬌嬌的樣子時，已經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了。
“徐姐，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伊芙站在洗漱間門口問道。
“我是怎么回來的你知道嗎？”盛驕陽轉頭看向伊芙。
“是昨天少爺把徐姐帶回來的，不過你們去療養院后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這得問少爺。”
昨天……前天……
盛驕陽眼里閃過一抹驚訝，她竟然睡了這么久？
“徐姐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出去幫忙了。”
往日里喜歡穿得鮮艷亮色的伊芙今天竟然一身黑，盛驕陽覺得有些奇怪，在伊芙離開前隨口問了一句：“今天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嗎？”
伊芙臉上出現了難過的神情，“驕陽姐的葬禮要開始了。”
葬，禮？？！
盛驕陽瞪大了眼睛，急急地反問了一句：“你確定你的是葬禮？”
伊芙頭，她嘆著氣轉身往外走，邊走邊自言自語：“驕陽姐每次來，連我的禮物都會準備，現在我一定要為她做什么。其他事情我做不到，但打掃衛生還是可以的，我要讓驕陽姐最后干干凈凈的離開。”
盛驕陽轉頭，舀了水撲在臉上，她抬起頭，鏡子里的人也抬起了頭，臉上的震驚之色還沒有褪去，她抬起一只手觸上鏡子，喃喃：“我死了？”
現在是真的回不去了……
這種結果其實早就有想過，可是從來不知道真正面對的時候，還是無法釋然。
瑰金莊園里有一片草地，草地周圍三面都種植著花果樹木，前天這里還準備布置成婚禮現場，今天卻變成了葬禮現場。
一輛輛車從瑰金莊園門口駛進來。
所有人都穿著深色服裝，神情嚴肅，井然有序地進場。
這些都是和葬禮主人打過交道有過交集的人。
草地最中間放置著一副棺槨，鮮花包圍，在場地外圍，豎了一圈架子，上邊掛了不少框起來的畫，以及照片和生前介紹。
楊老爺子坐在輪椅上，他的面前是一張海報，海報上是女孩手里拿著畫筆站在畫板前朝鏡頭開心地笑的樣子。
不遠處就有兩個來自英語國家的老外在邊欣賞畫邊聊天。
“驕陽是個好女孩，年紀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
“我之前參加過她的畫展，她是個相當有靈氣的女畫家！”
“我其實是個不懂欣賞畫的人，不過還是能夠看出她的畫里充滿著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人輕松愉悅，感覺對未來的生活不會再有恐懼，充滿了希望。”
“真是可惜呢，她幫助了那么多人實現夢想，卻不能夠讓自己多活幾天。”
楊老爺子原本在看著那照片笑，聽到這樣的對話，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他就算記憶衰退了很多，也還是清楚的記得，曾經他問驕陽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后，她的回答。
當時還是少女時期的驕陽依偎在他身邊，抱著他的胳膊，帶著俏皮又憧憬的語氣道：“我啊，因為有一個很會賺錢的外公，所以不需要做出什么大成就，因為我不缺錢，當然了，我也希望能在自己喜歡的方向有所成果。還有啊，我其實挺期待以后能找一個溫柔又有責任心的帥哥，然后生一個像我這樣聰明可愛的寶寶，再看著她長大成人。”
他的驕陽，外公是她能肆意生活的依靠，所以他在人家準備安享晚年的年華里依舊努力經營事業，想要為她創造更好的物質條件。
他的驕陽，外公，我以后一定要生一堆的孩子，讓他們天天陪著你，我就不用再擔心你會孤獨了。
想著想著，老爺子濕了臉頰。
“楊爺爺，節哀。”站在旁側的沈致寧輕聲道。
他也在看著那張放大的照片，看著照片里她無憂無慮的樣子，他眼底盤結著復雜的情緒。
年少初相識的時候，他一開始心里其實挺討厭她像個跟屁蟲似的，每天笑得沒心沒肺地圍繞著他，那會兒他特別想看到她哭的樣子，所以想了很多整人的法子出來，換著花樣就為了能弄哭她。后來她長大了，不會再向過去那樣任他怎么欺負轉眼又能跟在他身邊，長大后的她似乎有些怕他，他也知道以前年少的他做了很多幼稚又傷害人的事情，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
他人生最灰暗的時光，是她陪著熬過的，在心里，她是不同的。
年少的時候想弄哭她，后來他是希望她可以像時候那樣無憂無慮的笑，不用牽強，不用故作開心，為此他愿意成全她所有想做的事情。
她喜歡畫畫，他將她引薦給了世界著名畫家做學生。
她心血來潮搞公益基金項目，他為她打通關系，好便宜行事。
她和好朋友合伙開公司，他送資源送人脈甚至送去了管理型人才。
大概唯一沒幫她的，就是處理盛家那些糟心的人，他知道她肯定是想要親手解決這事的。
當然了，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
沈致寧自己也不知道這種感情叫什么，喜歡？虧欠？還是別的什么。
他只知道，他愿意給她提供她想要的自由空間，愿意披荊斬棘，為她清掃所有前行的阻礙。
然而，一切截然而止。
因為他的愿意，再也沒有一個那樣的她來接受了。
想哭嗎？不，他的眼淚早在十多年前他父母相繼去世后流干了。
沈致寧嘴角牽了牽，看著照片里女孩璀璨的笑容，他眉宇間凝聚了一層陰霾。
既然你走了，剩下的沒做完的事都交給我，那些傷害過你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時楊老爺子突然道：“致寧，以前我們都以為你和我們驕陽長大后會在一起，驕陽她媽媽還為你們準備了一份禮物，是如果你們在一起了就交給你們。誰知道……”
楊老爺子苦笑地搖了搖頭，“驕陽喜歡上了別人，而你也只把驕陽當妹妹。”
沈致寧沉默。
“唉，事已至此，這份禮物里既然有你的一份，回頭跟我去瑞士銀行把東西取出來吧。”
“好。”沈致寧回道。
一個年輕男人走過來，正是之前擋在房間門口，楊老爺子叫他安競的那個人。
“外公，驕陽的父親來了。”安競道。
楊老爺子冷笑了聲，“既然來了，就讓他進來，送驕陽最后一程。”
安競頭，轉身又走出去接人，很快他帶著一個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走過來。
“爸。”盛勛看到曾經身體健壯的人如今坐在輪椅上的樣子，心里一酸，低聲喊道。
“算了吧，現在唯一能讓你和我扯上關系的人已經不在了。”楊老爺子沒有看他。
盛勛嘴唇抽動，顫顫悠悠地吸了口氣，轉頭看到那鮮花包圍的棺槨時，頓時就崩潰了。
他滿含期待下出聲的孩子，他曾經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他跟愛人承諾過要照顧一輩子的孩子，現在躺在那里，再也不能喊他“爸爸”，再也不能安慰他“媽媽走了你還有我”，再也不能用失望的目光看著他質問他還要行尸走肉地活多久。
沒有人能體會一個滿懷愧疚的父親面對女兒逝世時的絕望和無助。
現場所有人只能看到，一個中年男人突然失控地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楊老爺子撇開臉，眼眶潮濕，他冷著聲音道：“你現在哭也晚了，收起你那副難看的樣子，安安靜靜送驕陽最后一程。”
盛勛抬手擦眼淚，卻越擦越多，因為老爺子的話而忍住的情緒再度失控，失聲痛哭。
“他是什么人？為什么這么傷心？”
“應該是逝者的父親。”
“哦，怪不得，白人送黑人，還是這么優秀的孩子。”
“真是太惋惜了！”
旁邊圍觀的人低聲交談著。
盛驕陽到的時候，正好看到盛勛痛苦的樣子，她環視著葬禮現場，心里有種荒誕的感覺，她竟然在參加自己的葬禮。
因為她并沒有參加別人葬禮的那種莊重儀式感，再者她行李箱里并沒有深色衣服，此時她穿著白色毛衣和粉色大衣，這樣的她站在現場十分打眼。
楊老爺子也看到了她。
“致寧，昨天我知道了一件事，”楊老爺子轉頭對沈致寧道，“她就是那個被驕陽撞到的人，這個你知道嗎？”
沈致寧眼底掠過一抹暗光，“知道。”
楊老爺子平靜地頭，他抬起一只手指著正走過來的女孩，：“讓她走，我以后都不想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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