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米抬起頭，看著周翼虎有些擔心的面孔，眼前不由得浮現出自己穿過來的以后的種種。

    她不是占了他妹妹軀體的異界游魂，她就是貨真價實的周米！她甚至記得自己被林氏溫柔包裹住的感覺，記得自己在羊水中輕松游弋的感覺。她只是擁有前世的記憶而已，她不是奪了別人軀殼的怪物。

    周米呼起自己很的時候，周翼虎會給她洗臉，喂飯，會上樹掏鳥蛋給自己吃，會在別人欺負自己的時候第一時間站出來，保護她……

    他不是別人，是今生今世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大哥啊！

    周米心里的疑慮突然就消散了，她抬起頭，用清澈的眼睛看著周翼虎，使勁全身的力氣把手里握著的那個瓶子送到周翼虎的面前，“大哥……”

    周翼虎在她眼里看到了鄭重和期望，甚至還有讓人無法忽視的緊張。

    “這是……”他接了過來，拇指輕輕的摩挲著瓷瓶表面的紋路。

    這是很普通的一個瓷瓶，隨處可見的那種貨色，微微晃動能聽到里面有液體的聲音，這是什么？

    周翼虎不解的看著周米，似乎在等著她的回復。

    其實他心里是有一些猜測的，可是他不敢深想，怕自己想錯了，想多了，想了什么不該想的東西。

    周米不敢看他，不過既然她下定了決心要透露什么給周翼虎知道，自然不會什么也不。只不過劇透這事也算是個技術活。怎么透，透什么，透多少？都是需要技術含量的。

    她想了想。斟酌著道：“大哥，你覺得這世上的事兒，都能得清楚嗎？”

    周翼虎正聚精會神的等著她的話呢，猛然間聽到她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頓時有摸不到頭腦的感覺。

    不過他隨即認真思忖起來，這世間的事兒，都能得清楚嗎？

    怎么可能！

    好比老宅和他們一家。都姓周，雖然他爹極有可能不是周家的孩子，但是這么多年來。他為周家奉獻著⑨￡⑨￡⑨￡⑨￡，★.co∨己的一切，即便只是個養子，也不該得到老宅那些人如此不公平的對待。

    他們與老宅一家是恩，是仇。誰能得清楚？

    還有竇家的事兒。

    本來是自己救了竇玉。她們一家人不但不感恩，反而還想設計他，讓他當上門女婿！到最后呢？竇玉偷雞不成蝕把米，成了馮元的妾。這里頭的事事非非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明白的事兒，竇家人是不對，可自己不也算計了他們嗎？

    是恩將仇報，還是還還相報，誰能得清楚？

    這世上的事兒。還真就有許多不清，道不明的。

    周翼虎搖了搖頭。“我想，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能清楚的。”

    周米松了一口氣，抬頭對上周翼虎的眸子，“大哥，其實我也這么覺得。”她勾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看，“有時候，我覺得我就是個怪物。”

    怪物！

    周翼虎一下子跳到周米的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燙啊！這丫頭怎么起胡話來了呢？

    “大哥，我沒事。”周米躲開了。

    “好好的，啥怪物不怪物的。”周翼虎的口氣很嚴肅，這種關乎名聲的玩笑，最是開不得。可是看自家妹的樣子，好像還挺認真似的，并不像是在開玩笑。

    “妹，你到底咋地啦？”

    周米抬起頭，眨巴兩下眼睛，紅著眼眶道：“大哥，我害怕，我不敢。”

    那模樣真是委屈極了，讓一向護著妹子的周翼虎頓時疼得直揪心。

    “米別怕，萬事有大哥呢，你跟大哥，你到底咋的了。”他不太明白，白天不還好好的呢嗎？咋轉眼的工夫，就委屈成這樣了？誰欺負她了？

    周米扁著嘴，看樣子就要哭出來了，她暗中給自己了個贊，賣力的道：“大哥，我覺得我就是個怪物，跟你們都不一樣。”

    周翼虎是真慌了，他沒見過自家妹有這么無助，這么脆弱的時候。以前在老宅，這丫頭雖然生得瘦弱，還時常被人欺負，但是她是聰明和機靈的，哪怕受了委屈也從不抱怨，而是想方設法的用自己的方式把吃的虧找回來。

    分家這兩年，這丫頭越來越機智，伶俐，有的時候，周翼虎真的覺得她不像是一個九歲的孩子。

    “米，你跟大哥，你為啥會覺得自己跟我們不一樣啊？”周翼虎避開了‘怪物’兩個字。

    周米扁著嘴問他，“大哥，你記得多久以前的事？”

    啊？

    怎么又沒頭腦沒腦的問了這么一句？

    周翼虎發覺周米今天晚上很怪，他用充滿疑惑的目光看向她，而后者卻是一副極其無辜的模樣。水汪汪的杏眼里清晰的倒映著自己的身影，還有他略帶扭曲的臉。

    “妹，你啥意思？”

    “就是你能記住多大時候的事兒！老人不常孩子不記事兒嗎？可是咱們都有記憶，你能記住多久以前的事？”

    這話問得有繞，但周翼虎卻是聽明白了。

    “四歲左右吧，也不是全能記住，記得特別清楚的就是那年我過生日，正巧趕上下雨，咱爹著雨回家，從懷里掏出了兩個雞蛋給我。”周翼虎嘴角微翹，這件事兒他記得特別牢，好像到現在，他也沒能忘記周大海當時奔跑時的身影，還有頭發上掛著的雨珠，臉上濺到的泥子，還有他一抬頭看到自己時露出來的微笑。

    周米便道：“在以前呢，四歲以前呢。你記得不？”

    周翼虎搖了搖頭，“哪能記得住啊！”

    周米委屈的道：“我能記住。”

    周翼虎一愣，順勢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勸她：“那是因為你還呢，你看你，才九歲，能記住三，四歲時候發生的事兒，也挺正常的。等你長到像大哥這么大的時候，沒準兒就忘了。可不能因為這個，你就管自己叫怪物啊！”

    周米搖了搖頭，硬生生的擠出兩滴淚珠來。她微微哽咽著道：“我能記住很，很時候的事。我喝奶時候的事兒，我都記著。”

    周翼虎沒忍住，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的發。才道：“胡八道，你咋不你連上輩子的事兒都記著呢！”

    周翼虎真相了。周米傻呼呼的想，她是真的記著啊，她沒喝孟婆湯啊！

    “大哥，我真記著呢！”她急忙道：“我出生的時候，你都七八歲了，肯定記著我時候的事兒吧！你記不記得有一回，大概是我**個月大的時候。我餓了，娘在外頭煮糊糊。我順著香味就往外爬，結果到炕邊的時候，你怕我掉下去，特意伸手來攔我，你記得當時二哥咋的不？”

    林氏生完周翼文沒多久，就懷了周米，生她的時候體弱的厲害，根本沒有奶。所以周米時候根本沒吃幾天奶，她差不多是喝著糊糊長大的。

    周翼虎聽她起這事兒，不由得一愣，腦袋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米才**個月大，娘在灶間煮糊糊，當時好像也是二三月份的樣子，天氣還冷著呢！她穿得很厚，像只球一樣，根本爬不快。當時她大概是餓急了，便順著香味往外爬，不過爬到炕邊的時候卻不動了。自己怕她不一心掉到地上去，便伸手攔她，還想把她抱回炕里去，結果這時候周翼興跑過來，不讓自己抱她，還妹可聰明了，根本不往地上掉……

    “我二哥我可聰明了，根本不往地上掉，別人家孩子像我這么大的時候，誰不是得掉地上幾回，磕的鼻青臉腫的才長記性。”周米急切的道：“大哥你還記著不，他拿手指頭戳我，還我不長牙來的？”

    那時候周米營養根不上，寶寶一般都是六個月就長牙的，她的牙，直到十個月的時候才冒頭。

    是有這么回事，可是周翼虎忘了，自己有沒有跟別人講過了。或許他跟別人提起過，米從別人那里知道了，也不一定呢！

    周翼虎微微皺眉，沒有話。

    周米就又道：“你有一回去山上掏鳥窩，得了幾個鳥蛋，本來想拿回來給我和三哥吃的，結果半路被老姑攔住了，她要搶，你不讓，結果老姑把你打了，還扒了你褲子……”

    周翼虎震驚了，連忙伸手去捂周米的嘴。

    這事兒，周翼虎從沒有跟別人過，那天他一身是土的從外頭回來，林氏問他，他自己不心從山坡上滾下來的。其實他是被周秀兒打了，兩人撕扯的過程中，周秀兒無意間把他的褲子給扯掉了，當時他就覺得自己下邊涼嗖嗖的……

    好在，他當時是趴著的，所有只有半個屁。股走。光而已，當時周秀兒也十多歲了，知道羞臊了，她大叫了一聲跑開了，他這才能脫身。

    這事兒在周翼虎心里擱了挺多年的，他一直怕周秀兒出去，怕別人無意中知道這事兒，會他，講究他，指責他。好在事發時天色已晚，兩人又是在僻靜處，所以沒有第三者發現。

    那自家妹又是從何得知呢？

    周翼虎暗想著，不會是周秀兒自己出去的吧？不能啊，她再怎么樣，也是要臉的啊！自己那時候還是個半大孩子呢，真有事兒，也是她周秀兒的事兒啊！她又怎么可能往外呢！

    “大哥，你忘了，你回家以后覺得心里憋屈，洗完臉以后就抱著我話，結果一不心走嘴了！你當時還挺害怕的，四下張望，看到屋里沒有別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當時還逗我來的，‘米啊，這事兒就你一個人知道，你可千萬給大哥保密啊’你想想，有這回事沒有？”

    經過周米好心的提醒，周翼虎是完完全全的想起來了。

    可不就是這么回事嗎！

    只是，那時候妹才多大？不到一歲呢吧！她咋就能記住？

    難道她的都是真的？

    “大哥，我其實，能記住很多時候的事兒，包括我第一次長牙，第一次會話時的事情，我都記得。我，我腦袋里有時候還會突然多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我會做菜，這事連我自己都覺得蹊蹺，你我咋就會做那么多菜呢！”周米無力的嘆了一聲，有些事兒，她一直不敢面對，家人因為愛她，也不敢深究。這些問題都是真實存在的，她相信其實周家的人都曾想過這些問題，若不是因為愛她，因為包容，只怕她早早的就要面對這一切了。

    越想，心底的恐懼就越大，好不容易得來的親情，難道就要消散了嗎？

    周米不由自主的哭出來，她好怕周家人會當她是怪物，會拋棄她。

    周翼虎看到自家妹的眼淚時，一下子就慌了。

    是，他覺得今天晚上聽到的這一切，有些匪夷所思。誰家的孩兒牙還沒長出來呢，就能聽懂別人的話？而且還能記住！她甚至擁有一個成年人的思維！這太不可思議了。

    以前娘總妹好帶，不像別的孩子一樣大哭大鬧，就算是餓了，困了，也會乖乖的等著。還特別省事，從就知道憋尿，少給她洗了不少褯子……

    一切都是因為，她有一顆成年人般通透的心嗎？

    周米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大哥……”聲音很，可憐兮兮的，像只受傷的貓一樣。

    周翼虎看著她紅紅的眼睛，紅紅的鼻頭，真想給自己一嘴巴。他在想什么！那是妹啊！自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幫著家人過上紅火日子的福星啊，自己怎么能那么想她，懷疑她，簡直就是個混蛋嘛。

    周翼虎連忙給周米擦了擦眼淚，哄她道：“米乖啊，你不哭了，聽大哥，你不是怪物，絕對不是！你是我們家里人的寶貝，是爹娘最愛的老閨女，你只是比別人聰明了一些，老天爺偏愛你，所以才會讓你記住時候的事兒，因為你是福星，所以才會有那些記憶，才會有別人沒有的本事，知道嗎？”

    周米哭得更兇了。(未完待續。)

    ps：　　感謝東山大威德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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