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聽到什么了？周米只要把損失賠償上，就恩怨兩清？
她那是什么意思，不追究了？
孫道石動心了。
他沒有死抗到底的勇氣，況且這種事情，微微一捅就露。店里的伙計，替換過來的鍋底料，樣樣都是證據(jù)，就是去衙門打官司，他也沒有贏的機會，一丁沒有。
孫道石也沒什么后臺，可是他卻知道，周家有后臺，不然的話，林氏早就啃下他們這塊硬骨頭了，哪里用得著來拉攏自己？
再了，他要是有后臺，早就開鋪子做生意去了，還用得著給別人扛活嗎？
孫道石的心思動了，可是一雙眼睛里卻流露出了幾分質(zhì)疑的神色。
到底也是經(jīng)歷過事兒的人，最初的緊張和心虛過后，理智也回來了。
孫道石在想，周米會不會給他下套，會不會后面還有招兒？
其實還真是，周米確實有后手，只不過，孫道石抱著僥幸的態(tài)度，沒有深想，況且，周米也不給他機會深想。
“孫道石！”周米看孫道石思前想后的，猛的一下拍起了桌子，大喝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就這么事兒，你要想多久？我告訴你，今兒都二十八了，眼看著就過年了。姑奶~奶可沒有心情陪著你把這爛事弄到明年去！出來都丟人！我還想過個好年呢！你要是不想這么痛快的解決，咱們就換種方式。不過你不要忘了，林家有舉人老爺，我們家也有，而且還有兩位，我三哥，可是解元公！”
孫道石心里咯噔一聲！
他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周家一門雙舉人，這可是全縣皆知的事情，自己得罪了他們家，還會有好？
哎呀呀！孫道石這會兒后悔了，自己眼皮子怎么就這么淺，被林家人鼓動的得了失心瘋啊！去招惹已經(jīng)有了兩個舉人的周家！他要是再堅持一下，現(xiàn)在是不是就不用面對這種糟心的情況了？他怎么那么傻，好好的當(dāng)他的掌柜不好嗎？
現(xiàn)在再什么，卻是沒有用了。
孫道石一連想了好多事兒，他心里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后悔！可是后悔也晚了！他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把虧損降到最低，繼續(xù)留下去是不可能了，如果背上官司的話，自己必輸無疑，而且名聲也會陷到泥里去。以后別人再看到孫道石，只會當(dāng)他是過街的老鼠……
“是不是，是不是我把損失補上，就，就不用負(fù)別的責(zé)任了？”他一副生怕周米改變主意的模樣，連忙道：“那個，這事兒跟我沒啥關(guān)系，都是林家，是林家。”
周米的眼神里，裝滿了不恥。
男子漢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孫道石若是個敢做敢當(dāng)?shù)模约哼�能高看他一眼。現(xiàn)在算什么？林家找了這樣的人下手，眼睛也是夠瞎的。她挑了這樣的人做掌柜，眼光也不怎么地。
周米嘆了一口氣，冷冷的道？“我沒時間跟你這些廢話，一句話，要么賠錢，走人，從此咱們各不相干，要私……”
孫道石聽了這話，心中微微歡喜，各不相干好，各不相干好！于是忙不迭的頭，雙手微微顫抖著道：“好，我賠錢，我走人！”
他在林家那里，拿了不少好處。要不是林家給的報酬太豐厚了，他也不可能一時鬼迷心竅，動了邪念。那筆錢，就算他不吃不喝存上一輩子，也未必能存下。
“賠，賠多少？”孫道石這副慫樣，簡直不要太好笑。
當(dāng)時就有人嗤笑出聲，用無比嘲諷的眼神看著他，人啊，就是過得太安逸了，才容易忘本！孫道石以前不過是個落魄的窮童生，要不是還有幾分管理能力的話，會被東家挑中來接手一家店？他當(dāng)他自己真是無所不能的大掌柜？
真是好笑。
“紅衣，把我擬的契約給孫大掌柜瞧瞧。”
紅衣把早就準(zhǔn)備好的幾張紙，甩到了孫道石的身上。
孫道石連忙接住，仔細(xì)的看了起來，越看，他心里的驚恐越大，頭上也涌出細(xì)密的汗珠來。原本春意盎然，溫暖舒服的花廳，一下子變成了熱浪滾滾的‘閻王殿’好像壓抑得人都喘不過氣來一樣。
“這……”孫道石沒想到，周米居然把他的家底摸得透透的，連他能拿出多少銀子來，都猜了個八玖不離十。這樣的對手是可怕的，可笑自己還當(dāng)她是個孩子，好唬弄呢！真是大錯特錯。
“你把這個簽了，把銀子賠了，就可以走了。銀子拿來之時，我會讓人把這份契約交給你，從此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各不相欠。”
“這……”孫道石猶豫了，他手里拿著的這份契約書，相當(dāng)于是一份認(rèn)罪書，上頭羅列了自己跟林家接觸，出賣周家，將周家底料偷梁換柱賣給林家等等所有事情，如果他們不肯把這份契約書交給自己的話，那么自己未來要面對的問題可就大了。
周米只道：“你放心，我絕不是言而無信之人。讓你簽這個，也是怕你卷包袱跑了！如果你把錢拿回來，補上了鋪子里的損失，你的事兒，我就不在追究了。這份契約書，我是一定會還給你的。在座的掌柜們，可以做個見證，我周米雖是女子，可是向來言必信，行必果！”
孫道石看了一眼廳里的人們，當(dāng)下道：“好，我簽！”
紅衣把印泥拿過來，讓孫道石按了手印，然后將契約書放到一個錦匣之內(nèi)，鄭重的鎖好。
周米這才道：“孫先生，好走不送，我坐等大駕。”
孫道石掩面離場，當(dāng)然，他腸子都要悔青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揪出了這條蛀蟲以后，周米的心情十分好，又跟眾掌柜了半天的話，這才讓紅衣把大家的分紅取出來，一一奉上。
好像孫道石的這件事就樣過去了似的。
掌柜們拿了分紅，心情自然是好的，不過也有人心里有疑問，這個孫道石的事兒，難道真的就這么輕飄飄的過去了？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耿亭不信，于是等人都散了，才悄悄的回到周米身邊，一臉嚴(yán)肅的問她，“東家，孫道石的事兒就這么算了？對他的處罰是不是太輕了？不，或許您根本沒有處罰他。您想過沒有，萬一別人有樣學(xué)樣怎么辦？那咱們這兒不全亂套了嗎？”
此時正是中場休息時間，周米準(zhǔn)備休息一會兒，再接著盤剩下幾個鋪子里的賬目，誰知道耿亭就怒氣沖沖的出現(xiàn)在了偏房里，對她有些質(zhì)問的意思。
耿亭是家里的老人，沒有他，暖鍋店項目也不會那么快就得以實施。私底下，周米是要叫他一聲耿叔的，他絕對算得上是周米的心腹。
“耿叔，火氣不要這么大嘛，坐。”周米笑著安撫了耿亭一下，然后揮手把身邊的人都攆了出去。
“你不急？我都要急死了。你，你這葫蘆里頭，到底賣啥藥呢！”
周米只道：“耿叔，你我是那種只吃虧，不吱聲的人嗎？孫道石這事兒，我是另有打算。”
耿亭眼睛一亮，先前的怒氣頓時消散了大半，“哦，這么，你還有后手？”
“這個自然。”周米悄聲道：“耿叔，你如果孫道石還不上錢，會怎么樣？”
還不上錢？
耿亭一頭霧水，他看了看周米，見她像只狐貍一樣，一副憋著壞的模樣，心里瞬間有了一些頭緒。
“你是……”他猜到一，但是沒猜透。
周米就道：“孫道石的錢，大多數(shù)都是林家給他的！其實等同于在拿我們周家的錢，我拿回來，不過分吧？”那個孫道石，還算是個知道斤兩的人，有了錢以后，并沒有處到宣揚，也沒有置換宅院，而是把他得來的錢都藏了起來。周米讓紅衣去把這些錢搜刮一空，讓孫道石重新變回那個一窮二白的人，沒有錢，他就無法跟周米交待，拿不回他親手畫押的“認(rèn)罪書”。到那時候，只要微微向他施壓，他一定會咬出林家來……
周米坐等看孫道石與林家撕~逼，同時也要讓別人看看孫道石的下場，背叛周家的人，哪里會有什么好下場，至于林家嘛，她自然還有后手。只不過林家畢竟有一個舉人，凡事不可太過明目張膽！
“唉，你這，你這……”耿亭想了半天，可是到了嘴邊的話卻始終不出來。
收拾孫道石，他沒意見。可是讓人把他的家給掏空了，這個不太好吧！雖然那些錢都是不義之財，可是畢竟偷盜也是犯法的行為啊！
“耿叔，孫道石的錢，可不是咱們拿的。”周米笑，“是盜亦有道的江洋大盜干的，可與咱們沒有什么關(guān)系。”
耿亭恍然大悟，原來之前東家跟大伙文興鎮(zhèn)的江洋大盜一事，是在為這件事情做鋪墊啊！難怪……
只不過……
“少東家，文興鎮(zhèn)的江洋大盜要是知道你借了他的名頭做事，會不會……”耿亭考慮問題還是比較全面的，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真要是耍起狠來，只怕周家不是對手。
“耿叔，哪兒有什么江洋大盜啊！”周米笑，“不過是事先安排好的障眼法罷了，要是真有江洋大盜，官府會坐視不理嗎？”
“哦，怪不得。”耿亭這會兒是完全放下心來了，不由得朝著周米豎起一個大拇指！
周米就笑，對耿亭道：“耿叔，你忙了一年了，回去安排一下，給伙計們放假，趕緊回去陪陪嬸子和孩子們吧！有事，咱們年后，再。提前祝耿叔新春安康。”
耿亭朝周米拱手，“謝東家。”然后才出了偏房。
周米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休息片刻后，便開始了新一輪的盤賬。
掌燈時分。
周米伸手揉了揉眉心，歪在炕上打瞌睡。看了一天的賬，她確實有些累了。年年這個時候，都是一年當(dāng)中最忙的時候，忙著盤賬，忙著跟各店的掌柜碰頭，忙著規(guī)劃明年的賺錢大計。一天十二個時辰，她恨不能當(dāng)成二十四個時辰用。
桃兒端著燉好的參湯走了進來，輕聲喚她：“姐，參湯燉好了，您用！”
周米了頭，端過燉盅來嘗了一口，了頭。家里廚娘的手藝是真不錯，藥味兒被掩蓋住了，吃到嘴里微甘不甜膩，喝下去覺得五臟六腑都暖洋洋的，特別舒服。
周米喝完了參湯，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桃兒連忙送來一盞香茗給她漱口，周米接過杏兒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嘴，道：“行了，你們也都歇著吧，忙了一整天，別圍著我轉(zhuǎn)了。”
杏兒接話道：“咱們有什么要緊，奴婢們再累，還能累過姐去！”那么多賬本，光是看名字就眼花繚亂了，還要細(xì)細(xì)的看里頭記著的東西，想想就要頭疼。光看賬也就罷了，還要揣測人心，還要猜測哪個掌柜跟自己不是一條心，還要想辦法把鋪子的收益提上去，簡直是太累了，心累。
兩個丫頭體貼的幫周米鋪床，又跟她了一些家里的事兒。周米越聽越困，連自己怎么鉆進被子里的都不知道，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桃兒給她掖了掖被角，又將炕邊的燭火熄了，才拉著杏兒出了她的房間。
桃兒只道：“我守著，你去睡吧！”
杏兒了頭，披了件襖子，出了上房，跑到自己的屋里去了。
外頭天正冷著呢，不知何時開始，天空中飄起零星的雪花。白日的喧囂漸漸的安靜了下來，鎮(zhèn)上的人們，進入了甜美的夢鄉(xiāng)。
轉(zhuǎn)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天還沒亮呢，周家負(fù)責(zé)灑掃的下人就起來了，他們穿著厚厚的襖子，戴著狗皮帽，出門時，還喝了一口酒，確定自己周身熱了起來，才走出溫暖的屋子，準(zhǔn)備打掃院子里的積雪。
“今年的雪，可真大啊。”
“是啊，下了好多場了，天也越來越冷……”(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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