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的這一番話，可是把馮氏氣壞了！這老貨一口一個(gè)姨奶奶的叫著，分明是來打她臉的！送去錦暉院的花，明明都是最好的！她裝賢妻良母裝了十幾年，難道連這點(diǎn)表面工夫都做不好？

    分明是那個(gè)周佳瑤雞蛋里頭挑骨頭，故意找不自在！

    馮氏的身子都被氣得哆嗦起來，她指著段氏道：“還愣著干什么，把她給我叉出去！”

    這老貨不仗著有周佳瑤撐腰，自己不敢把她怎么樣嗎？

    段氏嚇了一跳，“您這是做什么？奴婢可是錦暉院的人，奴婢是奉夫人之命來的，算差事辦砸了，自有夫人，世子教訓(xùn)，還輪不到姨奶奶！”說完也不看馮氏的臉色，居然這樣大搖大擺的走了。

    馮氏差點(diǎn)背過氣去！

    太囂張了！

    周佳瑤，看來不給你點(diǎn)教訓(xùn)，你便不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

    段氏離開馮氏的院子以后，腳下像生了風(fēng)似的朝錦暉院跑去！等她人進(jìn)了院門時(shí)，方才歇了一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渾身上下已經(jīng)見了汗，冷風(fēng)一吹，凍得她上下牙齒都打起顫來。

    段氏也顧不得那么多，急急忙忙的去了三樂堂，讓人通傳。

    “夫人，段大娘回來了。”

    “嗯，讓人進(jìn)來吧！”

    陪在周佳瑤身邊的杜嬤嬤便起身要走。

    周佳瑤攔她道：“嬤嬤又不是外人，坐下來一并聽聽吧！”這杜嬤嬤雖然是自己的師傅，并沒有賣身于她。但二人之間的師徒情分，也是要一點(diǎn)點(diǎn)相處出來，才能變得更回深厚的。

    說白了，宋氏當(dāng)初為什么會把杜嬤嬤請回來？除了想讓她教給周佳瑤一些禮儀和規(guī)矩以外，那也是想著讓她用自己的經(jīng)驗(yàn)替周佳瑤人保駕護(hù)航的！

    宮里的人，沒有一個(gè)不是人精的。那是什么地方？能從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里全須全尾的爬出來的人，會是簡單的嗎？

    杜嬤嬤顯然也想到了這個(gè)，她沉默了一下，便從善如流的坐了回去。

    周佳瑤見了，便會心一笑，什么也沒說。

    想明白了好。

    在這時(shí)，段氏來了。

    “夫人，嬤嬤。”段氏行了禮，站在那兒喘氣。

    方才馮氏的樣子，還真的挺嚇人的，看起來像是要吃人似的，她真懷疑自己若是跑慢一點(diǎn)，會被當(dāng)場大卸八塊。

    還好，不管怎么樣，總算是安全的逃出來了。

    段氏安慰自己，想著這是夫人交給她的任務(wù)，不管怎么樣，總算是完成了。

    周佳瑤便問她：“如何？”

    段氏愣了一下，目光不由得往杜嬤嬤那邊看了一眼，轉(zhuǎn)念又一想，夫人既然是沒有避諱杜嬤嬤，那便是默認(rèn)了她在這里聽著，自己何必枉做小人，做出一副防備的姿態(tài)來？

    “回夫人，奴婢把馮氏氣壞了……”她隨即把自己是如何與程嬤嬤對峙，又如何招來了馮氏，又是如何把馮氏氣得跳腳的事情，全都講一遍。

    周佳瑤抿著嘴笑。

    “好了，你去吧！”周佳瑤招手讓琳兒從匣子里抓了好大一串銅錢賞了她，“這兩天不要再去了！免得讓人欺負(fù)了回去。”

    段氏可不怕這個(gè)，聞聽此言，頓時(shí)喜得什么似的，接過那銅錢，謝了周佳瑤的賞，退了下去。

    果兒正在廊下背風(fēng)的地方等著呢！

    見她老娘出來了，便急忙拉著她躲到一旁去，問道：“娘，夫人都說什么了！”

    段氏把那串賞錢放到懷里揣好，道：“你一個(gè)小孩子，不要瞎打聽，好好當(dāng)你的差便是了。”

    果兒急得直跳腳，可是卻什么也沒有說。她四下看了看，拉著段氏往更僻靜的地方走了走，才小聲道：“娘，您怎么不急呢！你是夫人的陪房，得了夫人的信任，該進(jìn)屋侍候，當(dāng)個(gè)管事嬤嬤才對！”娘怎么一點(diǎn)上進(jìn)心也沒有呢！

    段氏似笑非笑的伸手在女兒的額頭上點(diǎn)了一下，“小丫頭片子，還想跟老娘賣弄你那點(diǎn)小聰明。”

    她手勁不小，一下子把果兒的額頭戳出一個(gè)紅點(diǎn)子來。

    果兒輕叫一聲：“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啊！”她一邊抱怨，一邊忍不住伸出柔嫩的小手來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到底還是沒有聽出來段氏是話里有話。

    段氏嘆了一聲，道：“你怎么那么笨啊！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咱們這陪房，是老夫人撥過來的，可那杜嬤嬤，也是老夫人撥過來的啊！”

    果兒一愣，這才道：“娘，你的意思是說，杜嬤嬤會成為夫人屋里的管事嬤嬤？可是，瞧著不像啊！”杜嬤嬤的身份，她們都只是知道個(gè)皮毛，但是人家是自由身，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留在屋里當(dāng)管事娘娘？？夫人不也是拿杜嬤嬤當(dāng)上賓，什么也不用她做嗎？

    段氏卻覺得，這天底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

    杜嬤嬤那個(gè)人，看著是個(gè)冷清，不問世事的人兒，可是段氏總覺得，她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水，根本讓人摸不著她的心思。與這樣的人較量，她心里沒底，干脆看清楚自己的位置，辦好自己的差事，好處一樣少不了她的。

    “你別管那么多，這事兒自有夫人拿主意，咱們只管當(dāng)好自己的差罷了！”段氏教導(dǎo)了女兒兩句，匆匆的走了。

    果兒微微皺眉，也明白這種事情不是她們能決定的。娘說得對，當(dāng)好自己的差罷。

    屋內(nèi)，香爐中升起裊裊輕煙，好聞的花草氣息在屋內(nèi)散開。

    一直沒有說話的杜嬤嬤，突然開口道：“夫人去激怒馮氏，為的是讓她自亂陣腳嗎？”

    周佳瑤想了想，道：“算是吧！人家把主意打到了我的人身上，我若是不回敬一下，只怕這府中人人都以為我是泥捏的，面做的！動(dòng)我的人，便是打我的臉，讓我如何能忍？”

    她停了停，又道：“況且桃兒如花一樣的年紀(jì)，難不成我眼睜睜的看著她遭毒手？”

    杜嬤嬤點(diǎn)了頭，“夫人這樣做是對的！咱們雖有息事寧人之心，可那馮氏卻是個(gè)不好相與的。忍讓雖然能成大事，但有時(shí)候，過份的退讓只會讓人變本加厲，得寸進(jìn)尺。”

    周佳瑤便笑著道：“嬤嬤說的是，此事我已經(jīng)有了安排。”

    杜嬤嬤不說話了。

    當(dāng)天晚上，便有消息從錦暉院里走漏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照例是桃兒去大廚房領(lǐng)飯。

    她照常繞過抄手游廊，穿過月亮門，走東邊的夾道去大廚房，哪知道半路上突然伸出一只手來，一下子將她整個(gè)人扯了過去。

    桃兒還沒等叫出聲來，被人捂了嘴，拖到隱秘之處去了。

    桃兒好像不見了！

    錦暉院的人進(jìn)進(jìn)出出的，到處找人。

    動(dòng)靜鬧得不小。

    馮氏聽到消息，笑了，她揮揮手讓送信的小丫頭下去了，轉(zhuǎn)身對程嬤嬤道：“等著看熱鬧吧！”

    周佳瑤毛還沒長齊呢，想打她的臉！

    這回她倒要看看，到底誰打誰的臉。

    程嬤嬤笑著道：“說起來，也是太不自量力了。”

    馮氏的臉上幾乎要開出一朵花來，“年輕嗎，想不明白事，沖動(dòng)了一些，也是有的。”

    “夫人說得是。”程嬤嬤一邊說著，一邊朝外頭張望著，算算時(shí)辰，也該差不多了。

    正在這時(shí)，有婆子慌張的跑了進(jìn)來，“夫人，園子那邊出事了！”

    馮氏聞言，一下子從美人榻上坐了起來，“大年下了，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tǒng)！”

    那婆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程嬤嬤早有準(zhǔn)備，將白色狐貍皮大氅遞了過來，幫馮氏穿好。

    似乎根本沒有人在意那婆子說了什么。

    馮氏帶著人，往園子的西北角去了！

    那里偏僻。

    是出事的好地方。

    馮氏到時(shí)，園子里已經(jīng)圍了不少的人了。

    她板著臉，眼底卻有掩飾不住的得意地笑意，幾乎要從眼睛里流淌出來。

    周佳瑤，你拿什么跟我斗？

    真以為嫁了世子，是高人一等了？

    真是癡心妄想。

    此事一出，我看你還有什么臉面在我面前抖威風(fēng)。

    手底下的人因?yàn)槟闶芰诉@般屈辱，日后誰還肯替你賣命？

    馮氏越想越得意，嘴角忍不住翹了翹。

    說話間，她們已經(jīng)穿過了月亮門，到了事發(fā)地。

    下人們正圍在一起，像看到了什么西洋景似的，一個(gè)一個(gè)的都入了神。

    見馮氏來了，他們便不由自主的讓開一條道來，臉上的表情，十分驚愕。

    馮氏光顧著高興了，根本沒有注意到那些人的表情。

    現(xiàn)在的氛圍和事先商定好的不太一樣。

    人群一分開，馮氏看到了那對交纏在一起的野鴛鴦。

    大冷的天，周圍又有這么多人看著，可是兩個(gè)人還是不知羞恥的纏在一起。

    女的被男的壓在身上，看不出容貌。男的那個(gè)，瞧著還真像九婆家里那個(gè)傻大三粗的兒子。

    馮氏最初的興~奮，都被惡~心取代了。

    “真是晦氣！大過年的，居然發(fā)生這種事情？”馮氏只道：“世子夫人治下不嚴(yán)，此事，我要向她討一個(gè)說道。”

    沒有人應(yīng)聲。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啊？還不去請世子夫人！”

    程媽媽卻是瞧出幾分不對來！

    那些人都垂頭，誰也不敢吱聲，一副怕惹了主子注意似的模樣，好生奇怪。

    程媽媽覺得不對，上前仔細(xì)看了一眼，卻是當(dāng)場嚇得后退了兩步，一張臉白得跟紙一樣，那模樣，像見了鬼似的。

    “怎么了？”馮氏也察覺出了異樣，揪著程媽媽問。

    程媽媽指著那對不知疲累，光天化日之下仍糾纏在一起的男女，抖如篩糠的道：“是，是春錦……”

    春錦？

    不是世子夫人的丫頭桃兒？

    這怎么可能！

    馮氏轉(zhuǎn)身湊近了一看，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

    那人躺在九婆傻兒子身下的女人，可不是她的大丫頭春錦嗎？

    怎么會這樣？

    馮氏想不明白，驚訝的表情像是凍到了她臉上似的，半天都沒退去。

    “這是怎么了？”周佳瑤站在月亮門邊上，一無茫然的看著園子里的眾人。她身邊站著的人，不是桃兒又是哪個(gè)？

    只是此時(shí)的桃兒毫發(fā)無傷，哪里有半點(diǎn)讓人算計(jì)的樣子。

    程媽媽只覺得大冷的天里，自己的汗都要下來了！

    夫人失手了啊。

    到底是園子里走漏了什么風(fēng)聲，還是那位事先有所察覺？

    不管是哪一種，都讓人覺得頭皮發(fā)麻。

    夫人嫁進(jìn)國公府多少年了？

    世子夫人才成親多少日子？況且世子又不在她身邊，她這個(gè)歲數(shù)，能把夫人握在手心里玩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細(xì)思極恐！

    程媽媽簡直不敢再往下想。

    周佳瑤站在月亮門邊上，“姨奶奶這陣子不忙了嗎？怎么還有心情到這園子里來看景兒？”

    她才不想進(jìn)去呢！看什么？

    一個(gè)傻子，睡了馮氏的大丫頭？

    那場面想想讓人惡心。

    馮氏眼睛都紅了。

    她倒也不是心疼春錦，只是春錦出事與桃兒出事，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那是她們的主子被打臉！

    當(dāng)初她之所以要設(shè)計(jì)桃兒，無非是想給周佳瑤一些警告，讓她長長記性，別把手伸太長！

    可是現(xiàn)在呢！被打臉的那個(gè)人是她！

    周佳瑤側(cè)頭看了看，只看到一對野鴛鴦的背景，她拿帕子捂了鼻子，道：“呵呵，姨奶奶真是，好興致。”說完也不看馮氏的臉色，轉(zhuǎn)身帶著人走了。

    真是暢快。

    周佳瑤回了郡主府，換了衣裳，洗了臉，還不望逗桃兒道：“快擰條帕子來給我擦擦眼睛。”

    桃兒臉紅的什么似的，眼睛也紅的不像話，毫無征兆的跪到了地上，給周佳瑤磕了頭。

    要不是夫人護(hù)著，今天出事的人是她了！

    出了這種事情，簡直生不如死，哪里還能活著？

    她有一肚子的話，可是是說不出來。

    周佳瑤哪里會不明白她的心思？

    她連忙讓杏兒扶起桃兒，語氣頗為無奈的道：“你這是做什么？你明明也是知道的，若不是為了打壓我，她又如何會去算計(jì)你？說到底，還是我連累了你，差點(diǎn)出事。”

    周佳瑤差人盯著孫婆子和那個(gè)九婆，還真讓她挖出了東西來！她知道馮氏的打算后，確實(shí)氣得不輕，這才想到了將計(jì)計(jì)的法子。

    如此一來，保全了桃兒，打了馮氏的臉，也順便讓這闔府上下都瞧瞧，她到底是不是泥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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