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眨了眨眼睛，一片清明，眼底依舊是深深的陰暗，可卻少了一絲渾濁。
餓鬼四界。
憑著他那么高的煉藥天賦，修為被死死壓制，能到達這個地步，已經是非常厲害，甚至是令人瞠目結舌。
只不過，沒有人知道，他為這一切曾付出的代價。
圖騰的力量，往往超出所有人的腦域范圍，違背著自然規律。
這還只是它的冰山一角。
圖騰生而具有無限的可能性。
羅恩察覺到自身的變化后先是不可置信地捏了捏拳頭，眼中的神色變換著，光芒開始顫抖。
這么多年的努力，如今卻如此簡單便突破了。有些驚喜，但又夾雜著不甘與失落。
驚喜自己終于突破了。不甘，這一切都在依賴著許落生。
他果然，就不是一個有太多天賦的人。
煉藥而已，妖界大部分妖怪都會那么一點。根本就不需要他們。
如果可以選擇，他還是更愿意舍棄這難得的煉藥天賦。寧愿，做一個資質平平的妖怪。
這不是人界，這里是妖怪橫行，力量橫行的世界。光憑著超高的智商，是無法生存的。
而他，為了變得強大，那么多年來的努力，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次，瀕臨絕望的邊緣，還是硬撐著，讓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爬回去。
可這，卻不及一次圖騰的刻印。
他知道圖騰的力量非同尋常，可心里，依舊是不甘的。
少爺他與自己是不一樣的，他們這種妖怪，注定只能站在少爺的身后，躲在陽光的背后，悄悄發現，自己其實，配不上這溫暖。
發現，內心的角落，其實還是黑暗的，冰冷的。
與真正的暖陽比起來，他們微不足道，然后，一切都無能為力。
“想什么呢？”許落生見羅恩神色異常，笑著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羅恩回過神，眼神復雜地看著許落生。
他對許落生絕對的忠誠，絕不會對他生出陰暗的念頭。
可是自卑，這是自己的事。
從小自卑的他，盡管經歷了太多事而強大起來，變得有威嚴有魄力，可是，自卑總是滲透于生活，在無人察覺中生存的。
一旦觸碰到那根弦，將不可抑制地顫動。
羅恩自卑。他付出的所有努力，抵不過許落生一次隨意的幫助。他一輩子，都追不上許落生。
也追不上許落生身邊的任何人。
“沒什么，只是覺得……”羅恩搖搖頭，然后把視線移向別處，有些落寞地嘆口氣，“有些不甘。”
許落生見他那副表情，無奈地嘆了口氣，“就這么介意嗎？我以為你都放下了。”
“這不可能。”羅恩笑了笑，卻是帶著一絲苦澀，“我以為我會舍棄，會放下，剛剛才發現，它一直都蟄伏在我的生活中，等我最脆弱的時候，往我的心上扎下最狠的一針。”
“就像是一種習慣，像我身上，永遠無法洗去的黑暗氣息。”
“拜托，”許落生左手扶額，神色愈發無奈。他還是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說話。“你早就到惡鬼四界了，只是心魔太重，導致妖氣雜亂，所以一直沒發現而已。”
“你是不是傻？”許落生撐著頭，笑出聲，眉頭無可奈何地輕皺，滿是一種看自家智障寶寶的感覺。
果然，是羅恩智障寶寶。
他真的拿羅恩無法。
“啊？”羅恩一愣。
許落生頓時一個白眼。所以說剛剛這個羅恩智障寶寶的心理活動應該是很豐富了。
其實珺曦和許落生當初去黑暗斗場里第一次見羅恩的時候，他就是餓鬼四界。珺曦傳音告訴了許落生羅恩的修為，自然也順路解釋了一下。
所以剛剛反射狐說羅恩修為提升的時候許落生愣了愣，怎么可能有這么快提升到餓鬼五界的？
而剛剛，羅恩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無法自拔，許落生已經和反射狐捋清楚了。
“餓鬼五界？”
“五界？不是四界嗎？”
“可我上次見他就是四界。”
“哦等等，爺再仔細看看。原來這樣，差點把爺都蒙混過去了。”
“應該是他心魔消除了吧？”
“小貓崽子你居然知道？！爺都沒有一眼看出來。”
“珺曦告訴我的。”
“……”
羅恩簡直想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所以他剛剛想那么多都是為了什么？
可他自身也清楚了一點。
他始終，還是自卑的。
許落生嘆口氣，他知道，永遠不會自卑，這對于羅恩來說，甚至是對世間所有人來說都是不可能的。
可他還是希望，羅恩能夠不再自卑。哪怕，一小會兒也好。
“以后別想些有的沒的。不是自己都說了嗎？”許落生笑著看向羅恩，“你并不是為了別人的生命和眼光而活，你還有自己的使命。”
羅恩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但還是看似很認真地點點頭。
許落生差點又想翻一個白眼。
“少爺，那我們接下來怎么做？”幾人沉默了一會兒，羅恩先開口了。
“得讓妖界凝聚起來，他們比起人類其實更容易團結，這一點我想你們應該明白。好吧，可能我也有說錯。”
“我們要讓他們刻印上我們的圖騰，當然得是自愿的。”
“得齊心協力，珺曦說過，捉妖師和仙界那邊現在都不安分，恐怕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既然命運——或許是命運，讓我們聚在一起，那么，就不能辜負命運的期待。這個世上不能無妖。”
“接下來我們要開始提升自己的實力了，然后逐漸擴大魄……嗯，勉強算是組織吧。”
許落生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腕，嘴角的弧度擴大，“羅恩，謝謝你。”
“嗯？”羅恩一愣，沒反應過來。
“要不是你，我的這只手腕恐怕是無法完全恢復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可是不能缺少右手的。”
“少爺你不必……”
“所以說，你也是我們未來必不可少的一份子。煉藥或許妖怪都會那么一點，但你，可以站在所有妖怪的頂峰。”
“……嗯。”羅恩沉默了一會兒應聲，然后點了點頭。
許落生的笑容加深。
他要讓人妖和平。
他要讓這個世界少一點悲傷。
他要，讓珺曦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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