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洛安！”

    第n次忍耐珺曦在課上埋頭大睡的英語老師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她知道這孩子成績很好，哪怕天天上課都睡覺，吊兒郎當地隨便學學也能拿個第一。

    蔣友濤對于這些倒不是很在意，在他眼里，這個叫許洛安的孩子顯然已經把高中該學的所有東西都搞懂了，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孩子嘛，誰又真心想好好學習呢？

    英語老師也受過蔣友濤囑咐，讓她對珺曦不要太過較真。

    然而……這孩子自從轉學過來，在她的課上就沒有一次是睜開眼睛的！不，甚至可以說就沒有一次是抬起頭的！

    她已經按照蔣友濤的吩咐很好地在忍耐了。可是無論怎么想，這都是一個學生的學習態度問題，在幾天的糾結下，終于忍無可忍了。

    全班的視線瞬間全都匯聚到珺曦的身上。

    盡管那只懶貓毫無反應，依舊埋頭大睡。

    哄堂大笑。

    英語老師也忍不住笑出來，當然，是無可奈何的苦笑。這睡得是有多死才能這么大動靜都不醒？

    然而珺曦只是不想鳥他們而已。

    所以在聽見那突然爆發的笑聲后，珺曦心里有些煩躁，一種極其不耐且不爽的情感涌上心頭。

    她活在妖界，并不是活在人界。

    她并不能理解別人善意的笑。

    “嘖。”眉頭皺了皺，輕輕磨了磨牙齒，埋于手臂中的頭也緩緩抬起。

    許落生見狀不妙，用手碰了碰她的手。

    珺曦眉頭皺得更深，她不懂許落生這是想表達什么意思。

    而在別人眼中，這緊皺的眉頭和有些迷茫和疑惑的表情，成了他沒有睡醒的表情。

    笑聲有些放肆。

    在珺曦耳中更是如此。

    甚至有些刺耳。

    許落生明白她，一下子握住了珺曦那不知道想要干什么、但已經準備抬起來的手。

    珺曦的手因為許落生的突然用力，被拉得一頓。然后整只貓有些不滿地看向許落生。眼神中還有些詫異。

    珺曦坐在里面，而許落生坐在外面，所以沒有人看到他們的小舉動。

    “許洛安，睡了幾星期了，是不是該醒了？”英語老師見她醒了卻毫無反應，有些不滿意了。

    這個孩子莫不是有什么先天疾病？天生反應過慢？

    珺曦看向她，抿了抿唇，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在英語老師眼中，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做賊心虛了。

    “你一臉懵逼地看著我做什么？你醒了，沒在夢里呢！”

    下面又是一齊哄笑。

    或許都是這樣的吧。我們都會因為老師偶爾故意地嘲諷某個同學，而忍不住和大家一起笑出聲來。

    其實都是善意的。

    許落生也懂。哪怕有時候他也會被老師擠兌什么的，但大家的笑根本沒有惡意，而他自己，或許是性格原因吧，覺得這都是無所謂的事。有時候更多的也有無奈。

    無奈自己，被盯上。

    可是珺曦不一樣。她從小生活的環境和普通人類不一樣。她活在妖界。

    許落生心里嘆口氣。在珺曦的眼里，應該是沒有人敢笑話她的吧。應該是……無人敢指責忤逆她的。

    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對于珺曦來說，這樣的關系她還是很難接受。

    她不懂這種平等關系存在的理由。也不懂這樣的意義。

    珺曦沒有回答英語老師，環視了四周一圈，每個人，基本上每個人都在笑。

    在珺曦的世界里，如果不是朋友，那么這一定是強者嘲諷弱者的笑。

    英語老師見珺曦不回答，皺著眉，“睡懵了是吧？聽不見了？”

    珺曦卻看向許落生，想從他那里得到答案。

    哪怕，她也曾在人間逍遙快活，也對這人間了如指掌過。但她，從未上過學。

    于是，珺曦從許落生的眼里讀到了不可以。

    不可以，按照她的想法來做。

    她又環視了四周一次，他們的笑并沒有絲毫收斂，但也沒有太過放肆。

    再次對上許落生那明顯表達著不贊同的眼神，回憶一下子被拉回到很久以前。

    這些人類的笑，她能看得出里面沒有惡意。可是啊，她感受不到，他們離她的距離，不遠，但從來就無法觸及。

    然后慢慢的，她會向后方退去。讓他們再也無法觸及。而自己，也無法觸及他們。

    珺曦自嘲似的笑笑，被許落生拉住的拳頭死死握緊，許落生甚至還能清晰感受到珺曦指骨突然凸起的觸感。

    她臉上卻又擠出抱歉的微笑，聲音也很溫和，眼神里也滿是真摯，“抱歉，老師。”

    英語老師見她認錯這么誠懇，也就沒有再糾結，“下次再睡就去走廊上睡！好了，繼續上課。”

    珺曦眼底的嘲諷與恨意卻被許落生收在眼底。而她的手，也慢慢松開。

    許落生越來越搞不懂珺曦，就像，他總覺得他與珺曦的距離一下子就遠了許多一般。

    昨晚，他好不容易將她挽回，可如今，那些努力貌似都白費了。

    到底是為什么？不可能是被同學笑話，被老師批評那么簡單。

    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開口。

    整節課，珺曦都聽得異常認真，甚至一個哈欠都沒有打。這讓許落生的心神更加不寧。

    是現在，還是回憶？

    許落生選擇回憶。他相信，只有以前的事才能讓她有這么大的反應。

    如果能回到過去，許落生一定會跟著珺曦一起回黑暗斗場。他很想知道珺曦到底在那里遇見了誰，知道了什么。

    他甚至還想救下那個被珺曦殺死的李恩，問問他，當年御貓一族被滅的事到底有什么隱情。

    ——

    珺曦握筆的手格外用力，平靜的表面下，牙齒狠狠地咬緊，左手指甲掐著手指上的肉，以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情緒沒有什么變化。

    沒有辦法，對于一些事，她還是無法做到自如地控制。

    她以為，自己能和許落生相安無事地繼續相處。

    她以為，許落生就繼續這么毫無保留地信任她，她就會不再怪罪于他。

    她以為，她真的能好好接受這個世界的善意，接受許落生給她帶來的溫暖。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猩紅。

    可惜，都是她以為。

    “妖怪就是妖怪，怎么可能是人類？”

    那句話一直回蕩在腦海里，狠狠地敲擊著珺曦的心。

    是的。

    許落生，終究也是人類。

    他們不一樣。

    不可能再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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