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姑娘凈身時,無良醫生正在抱怨,“我去,又來了,什么鬼!”他猛甩手后退,看著又無辜冒出一個大水泡的手,水泡上還有一片焦褐色,顯是被燒焦的。
他再看向還蹲在大木桶前的寒野,此時他已經脫下了那件被燒得滿是洞洞的作訓服,內里只著一件橄欖綠背心,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碳化,且背心與皮膚緊密帖合,連同皮膚上也出現了一個個水泡,或被燒焦的疤痕。
我去,這家伙都不覺得疼嗎?!他是痛感神經被破壞了,還是感官遲頓?
隨即,無良醫生又發現那些水泡很快就自動愈合了,焦黑的肌膚組織也迅速脫落又長出粉紅的新肉。
不過,寒野這奇異的細胞自愈能力也沒有怪獸姑娘的破壞力來得狠辣速度,他身上依然還是留下大不一的傷疤。
直到那聲尖叫響起,無良醫生直接逃出了房間,甩著一身被濺到的水,滿口詛咒。
剛好路過的二狗和大栓子奇怪地望過來,就被無良醫生狠瞪了幾眼,嚇得立即提著槍跑步出了營地,上崗去了。
隊長的獨立鐵皮屋子里,姑娘正雙手抱胸縮在木桶里,桶里的水已經被她剛才打翻了,為了遮擋又被她揀了回來。
她瞪著一雙恐懼的大眼睛,眼底泛著血色,仿佛又要流出血淚來,戒備十足地瞪著寒野。
寒野皺了下眉,道,“不要再動用你的能力,否則你的腦袋會爆掉。”
楊麥的確覺得前腦額又在隱隱作痛,可她無法放松,剛才自己竟然被兩個男人看光光了,雖前有山林那次果奔,但教她清醒時無懼無畏怎么可能。
寒野感覺到身上的灼痛減弱,又道,“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
他攤了攤空空的雙手,然后看著她的眼,慢慢俯身去揀地上的東西,有剛才給她擦臉的毛巾,盆子,香皂,洗發香波,他身上沒有再添新傷了。
將東西收拾好,他取了一塊毛巾,還是粉紅色帶花朵的,在她面前展開,并且非常體貼地轉過了頭。
楊麥看了看,好半晌,才伸出手去抓著毛巾迅速朝身上一捂,叫了兩聲,聲音依然嘶啞無法發出正常音節,她心下又惱又急。
“衣服在床上,你盡快換上,把桌上的熱水喝了。”
感覺到姑娘隨時豎起的戒備和不安,寒野完后,就走出了房間,將鐵門關上了。
關門的嘎吱聲響起,楊麥稍一放松,身子就跌回了木桶。
一個疑問再次冒出腦子,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世界?這都是些什么人?
她穿好衣服,看到放著熱水的書桌上,還放著幾個冊子,有執勤排班表,訓練項目表,物資配給表等等,都是華夏漢字,她都看得懂。看樣子那個男人還是個不大不的官。還有一個空白的記事本,她找了找,在桌下幾乎空空如野的抽屜里,找到了一只筆。
她抬頭時,目光忽地停在了床頭上掛著一個鏡面飾品上,那里映出了她此刻的面容。
沒想到一覺醒來,她返老還童了,這該高興還是慶幸?
……
營地食堂,也只是一個集裝箱制的鐵皮屋。
無良醫生跟來打飯,一看伙食就皺眉,暗自嘀咕著“果然是吃著豬食干牛羊的活”,一邊勉強打了滿滿一盒飯菜,還搶了大廚師的勺子給自己多添了一大碗肉,立即蹭到寒野身邊,一邊指導打病號飯,一邊套話。
“我,人活了。接下來,你怎么打算?”
寒野唇角抿得更緊,沒有回話。
無良醫生在心里別嘴,又換了一問,“那,那個修復劑的來歷能吧?”
寒野方答,“軍功獎賞!”
“軍功獎賞?!”無良醫生一下叫出聲,又迅速壓抑住騰起的情緒,“嘖,真的假的,你別唬弄我。”
于是,又是那個表情加眼神兒,讓無良醫生確定了一旦這男人不想回答問題時就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我去!什么軍功將獎這種東西?你們這內部還真是……不可描述啊!得,這種獎賞應該不是隨便應允的,那得多大的軍功,還要多硬的內部關系?我你們內部的規定應該不是這樣的吧?要反規定的話,除非……”這男人肯定有過人之處,才會讓內部另眼相待,一反規矩行事,這些話當然沒必要問出口,“那啥,你該不會是拿晉級的機會換的這藥吧?”
又是一個意謂不明的眼神兒,不過有了前車之鑒,無良醫生覺得這悶騷男人的眼神應該在“你猜對了”。
“我你這人也真奇怪,從長遠來看肯定是晉級比這東西用掉就沒了好。”在帝國內,有權有勢就代表著有錢,當了官還怕買不起區區一只細胞修復劑嘛!
“要是你給自己用,那還得過去。現在全喂了怪獸,你不會是圣父轉世投胎來的吧?!”
寒野沒理八卦醫生,抬手敲響了房門。
幾秒后,房門打開。
站在門內的姑娘已經穿上了兵的迷彩作訓服,那應該是最號的制服,穿在她瘦伶伶的身上像個大麻布品袋,她的腳上了藥被包得厚厚實實,此時捅在一雙大大的男式布鞋里,沒有再光著了。她的腦袋還濕漉漉的,看樣子沒有好好擦過。
寒野看到桌上放著的一只筆,示意手上打的飯,姑娘方才讓開了位。無良醫生進來時,姑娘的目光直愣愣地瞪過去。寒野將飯盒放在桌上,回頭看到就叫無良醫生先離開,這可把無良醫生氣到了,不滿地嚷著表明救命恩人的身份,就見姑娘臉上閃過的一抹糾結尷尬之色,但寒野非常堅持,又重復了一次讓他離開,無良醫生哼嘰了一聲“白眼狼”,老大不痛快地跑去哨崗找樂子——欺負那倆民壯去了。
鐵皮門關上時,楊麥有一瞬間的緊張。
寒野像是完全沒看到,打開了一個看樣子是全新的飯盒,里面盛著熱氣騰騰的稀粥,再加一疊子青菜和幾片白肉,典型的病號飯。
楊麥咬咬唇,走上前,伸手卻沒有去拿筷勺,而是拿起了那個空白筆記本,攤開遞到了男人面前。
寒野目光微亮,看到米白的紙上,端端正正寫著幾個字:我叫楊麥。
這是寒野第一次跟麥正式對話,用著他從來沒想過的方式,在那個不起眼的筆記本上,寫滿了關于他、和她的事。即使過了很多年,每每想到這一刻,依然讓他覺得,這一切開始得那么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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