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起頭,正好就對著她。
“吃了,沒效果。”
沒效果,沒效果啊。
“能給治好嗎?”謝暉問。
好好的人,走路都不行了,需要上拐杖,明明沒那么嚴重的,這醫院跑了多少次,看不出來個結果。
常青蹲了下來,她試著上手,那人要躲:“我就看看腳踝的位置,看看腿上的皮膚,不讓我看,我真的隔著也了解不到什么。”
是到腳踝就是到腳踝,她的手伸了出去,那皮膚屬于干燥類型。
“皮膚會癢嗎?用手抓過嗎?”她問。
“會癢。”
“能不能治好我也不好,先試試看吧。”沒那么大的把握,只是按照看過的一些方子來,受涼就抽筋也許是有寒,中醫里呢有驅寒助陽的藥,皮膚會癢那就是陰血不足:“我給你用養血的藥,松解肌肉痙攣,附子,白芍藥和甘草配合,我們現在有些醫生管這個搭配叫做去仗湯,拐杖的仗,中醫有個藥呢叫木瓜,木瓜就是吃的那種食品,不過它既是藥又是食品木瓜是起松解肌肉痙攣的,再開一個伸筋草,川牛膝這是用來引藥下行的,平時會不會覺得胸悶?”
謝暉摸不到頭腦,因為這他可沒聽,就是這腿出了問題。
“有。”
這人突然笑了笑。
常青看的有些晃神。
“大夫……”謝暉叫她。
常青被人吵的回過神,輕輕嗯了一聲:“我再給你開個寬胸理氣的藥,蘇梗,我實話實我不清楚能取得什么樣的療效,你這毛病看起來……我沒接觸過,你先吃,沒有副作用的話就試著多吃幾幅,不行的話,就停了吧,實在不行你去找個老中醫瞧瞧也行,他們 經驗比較多,接觸過的病癥也多。”
中醫有些時候也不是那樣的神奇,她只講自己看過的,沒有見過的病癥多的多,她的經驗太少了,這就是短板。
“嗯。”那人淡淡應了一聲。
謝暉拍頭,合著自己還是給找了一個靠不住的中醫生,半截大忽悠,你自己開出來的藥,你和我講沒有副作用就多吃幾幅,有沒有副作用你都不清楚?
要不還是別吃了吧,再給吃壞了呢。
“回吧。”那人對著謝暉著。
“行,回去了,那你休息吧。”
謝暉看常青:“那現在走吧,今天謝謝你了,要不我付你出診費?”
主要這也沒診出來什么,算了,主要過來也不是為了診斷什么的。
常青擺手:“不用不用,我沒起什么作用。”
“那就走吧。”謝暉走在前面,他領著常青打算回了,那人還是架著拐杖,常青盯著他的腿看,看了幾秒視線又回到臉上,那人視線和她直接對上,她移開視線,閉閉眼睛。
死就死吧。
睜開眼睛,突然奔著那人快走了兩步,直接沖到人家眼前,拉過來對方的手,搖了搖:“您好,我是常青,今天打擾了。”
謝暉:“……”
這姑娘是有什么毛病?
不會鬧出來什么上社會新聞的糗事吧?
那人笑了笑,“你好,再見。”
常青離開那棟樓,她上了出租車,還是來的時候那輛車,司機跑出去抽煙了,剛剛回來,車門那么一摔,他身上強烈的煙味兒直接飄進了常青的鼻孔里。
你她這鼻子也是矯情。
王辰抽煙,估計也是這味兒,只有喜歡的份兒,人家吸煙也是這味兒,她就覺得臭和嗆。
雙標狗!
心里罵著自己。
“走嗎?”司機問謝暉。
“走啊。”謝暉。
因為謝暉的到來,醫院里起了一八卦,事關于常青,這是第一位來探常青班的,恐怕是有關系的,不是父親那是叔叔?或者是長輩?再不然是男朋友?
謝暉坐在車上打了個噴嚏。
“送你回去以后,就各就各位了,你的利用價值也就到這里結束了,今后遇上,我不發病你千萬別認我。”
常青:“……”
怎么聽著,對她是一好處都沒有呢?
典型的用完就扔,謝都不帶謝的。
車子開了一會,總算是進城了,往醫院開的途中,謝暉瞧著路邊有水果攤,叫司機停車。
“在這停?”司機有些納悶。
“我下去買水果。”
大概三分鐘,謝暉拎著一袋子回來,扔給坐在后面的常青。
“診費。”
常青看看手里的袋子,里面裝了大概三個黃元帥的蘋果,一盒草莓。
她:“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蘋果和草莓。”
謝暉原本是瞇著眼睛在休息的,聽見后面人的問話,就一睡意都沒有了,他覺得這姑娘……
“我不知道,隨便亂買的,你喜歡吃蘋果嗎?”
常青抬頭:“是的,買的都是我喜歡吃的,謝謝。”
送她回醫院,他人都沒有下車,就著車又離開了,常青提著袋子慢吞吞回了醫院里,準備回宿舍,結果快要走到門口,門口站著一個人。
一個不太陌生的人。
一位才子呀。
常青想,自己真的和才子就是有緣。
盧偉山。
他靠著墻站著呢,閉著眼睛,不知道以為練什么神功呢,你瞧這個淡定的樣子。
盧偉山的起,常青需要仰慕,沒辦法,人家的成績資歷足以秒殺她,在強者面前,她也就是個機會稍微多的幸運者而已。
“嗨,找我嗎?”
她自認是不可能來找她的。
他傲氣呀。
盧偉山睜開眼睛,臉上帶著不情愿,他不想來,是被逼來的。
他去找主任,他解不開這個結,憑什么啊?憑什么醫院里的老大夫們都喜歡常青啊?覺得常青好,有什么都肯交給常青,而不教自己,是因為他出身不好嗎?他沒有給大夫們送禮?他非常不屑這樣的風氣,覺得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治病救人,沒有誰比誰高貴,無非就是早投胎幾年多了些經驗,那經驗就是要傳授給晚輩的,憑啥不傳給他?他優秀啊。
主任被他纏的實在有腦袋瓜子疼,他就沒見過這么軸的孩子,你不從自身檢討,而是從老大夫們的身上開始進行檢討?他們喜歡誰,你攔得住嗎?喜歡一個人是有道理可講的嗎?能不能被人喜歡,那看個人的本事呀,她行你不行,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
“我也虛心,我也做了能干的雜事,我每天抽出來這么多的時間為他們服務……”他也很委屈的,他是過來學本事的,老師們就有義務教,憑啥得拍馬屁啊,憑啥馬屁拍的好的人就能多學,不公平啊。
他心不甘情不愿,當然不情愿,他是經過比那些老大夫們更加系統化的學習以后進入到這里的,現在所欠缺的就是經驗,寶貴的臨床經驗,為什么歧視他?
主任算是體驗到了冰火兩重天。
精的那個就太精明了,這個你精吧,他就精在課業上,做人方面完全就是勉強及格,老大夫們對你們是有傳授知識的義務,但他們能傳授多少,那看你能討人喜歡的本事多大,坐在課堂里講的還是一樣的呢,那有拿高分的也有拿低分的,道理不是一樣的嘛。
“你覺得常青比你謙虛嗎?”
“她那是虛偽。”
主任:“……”
盧偉山聽主任的話來了,來的心不甘情不愿,就像是他為那些老大夫服務,偶爾打個雜,他覺得自己白干了,回頭還不得被喜歡,還付出勞動力了,有這個時間他能干更多更有意義的事情。他的臉上帶著不情愿,眼睛里也寫滿了不甘心。
木頭一樣杵在門前。
常青:“……”
干啥?
“我能進去嗎?”沒有話,她就進去了,她今天也挺累的,等下要去打幾通電話,那個病她確實還是沒把握,想去請教請教趙老。
那邊走廊有人過來喊:“常青,郗大夫找……”
“哎,來了,這就來。”
常青也不管盧偉山打算干啥,推門回了屋子里,把水果放了放,然后換了雙鞋就又出來了,郗大夫人在針灸科呢,別的醫生可能是忙,現在有患者過來坐康復治療,做康復治療的過程當中實習生是要在現場的,有些時候幫著調整針。
這原本做這個康復治療呢,一般的時間選擇都是在上午和下午,晚上這個時間極少,大夫也得下班回家,不過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有的病人是跑老遠過來的,時間上實在沒有辦法調整。
常青進入針灸科,盧偉山他們都在的,頭皮針然后是胳膊、大腿。郗大夫下針,學生們觀看,偶爾調針是學生來做,但過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他不帶學生,他是不管的,有些病人來找他,沖的就是郗大夫這,他不會叫別的人動自己的針,不像是那些大夫,帶學生,讓學生上手,作為家屬十分害怕這樣的行為。
常青就看著那針,郗大夫普通話不好,常青會主動詢問一下病人感受感覺,有些時候病人回答不出,話費勁也是由家屬代勞,畢竟是照顧自己的人,她吐幾個字,偶爾家屬也能明白過來。
結束以后郗大夫就下班了,這已經是最后的一個患者了,他走了以后,還有過來做康復針灸的,不過不是他的病人,是醫院里別的醫生,實習生還沒有走,盧偉山甚至親自上手去調針。
“大夫,我父親覺得有疼。”
家屬握著自己老父親的手,看著楊大夫著,病人瞧著確實好像是有疼的樣子,楊大夫今天心情也不是很好,這是自然的現象,你恢復治療恢復治療,能沒有一疼痛嗎?
“這都是必然的現象,等下就好了。”
“偉山,你給調整頭皮針……”
盧偉山上手,調整的作用就是為了解決頭疼的問題,盧偉山也覺察到好像病人有不對勁,這種反應不是正常的,他也有看過一些病人做治療。
所有針撤掉,治療就算是結束,接下來的事情誰都想不到的,病人突然吐了出來,然后大量的流冷汗,呼吸急促,抓著自己女兒的手自己看不清了,看不見了。
“我這看不見了……”
眼睛是睜著的,但是病人什么都看不見。
家屬馬上就急了,他們是過來做康復治療的,怎么治治還給治壞了呢?
“大夫,你給看看,這是怎么了?”
病人女兒馬上就慌了,控制不住緊張,她怕啊,她不懂醫,也不了解眼下是個什么情況,就知道要不好,醫生都在呢,幸運的就是人現在在醫院。
楊醫生還在寫病歷。
“去拿血壓計……”常青推盧偉山。
盧偉山拔腿就跑。
“急什么。”楊大夫訓常青。
慌什么,這些都是正常的反應。
盧偉山跑回來,整個人都慌了,他們確實都沒遇上過這樣的事情,一量果然血壓在150左右,這問題就嚴重了,必須馬上得送急診。
“怎么回事?”
外面有人擠進來,家屬還在哭,她不敢鬧啊,真的鬧起來,醫生不管了怎么辦?醫生現在就能救的,你鬧醫院,那不是不要命嘛,都恨不得捧著醫生來呢,就求著醫生能多費心。
“突發腦溢血。”
她上午才見過這個病例,保守治療肯定不行,必須馬上手術,看這個樣子,恐怕要開顱。
“醫生,這怎么辦啊?”
病人家屬哭的滿臉都是眼淚,她帶著人出來的,真的出事情,她解釋不清楚的,家里還有兄弟姐妹呢,她回去怎么交代?自己陪著父親過來做康復治療,最后把人給治療成這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盼著老頭去死呢,她是一這樣的心思都沒有,她也不敢啊。
“醫生你想想辦法……”
“送急診……”
“常青……”
盧偉山整個人被定在了原地,他覺得自己已經傻掉了,師姐叫常青,覺得常青是瘋了,眼下什么情況啊?你他媽的這是干什么呢?你要搞死病人,這還是在醫院,你就玩完了,這不是你賣弄技巧的地方,這不是亂來的地方。
“這是干什么呢。”楊大夫突然大聲了起來。
今天這事,沒完了。
肯定就沒完了,怎么完?
病人死在她手里,她這輩子也別想在醫院干了,等著瞧吧。
一個實習生,你什么都敢干,都送急診,明顯就是突發性腦溢血的情況,這情況可大可,你搞什么搞。
盧偉山看著常青的背影,他覺得自己的氣都喘不上來了,就仿佛是看大片,看到關鍵時刻,你一激動被尿給憋的,整個人忽忽悠悠的,就是那樣的感覺,渾身發燙,被一圈機關槍給突突了,突突懵了。
太陽穴被扎了一千針,扎的都爆掉了。
病人被送急診了,急診是CT檢查,就是突發腦溢血,送過去病人依舊看不見,但話很有條理性,證明人的意識是在的,問他哪里覺得疼哪里覺得難受,都能講。
“大夫,我好像能看見白色的……”
他影影呼呼當中似乎看見了醫生的白大褂,但一眨眼似乎又是一整片白了,自己也不好,是真的又看見了還是沒看清。
楊大夫把常青罵的狗血噴頭,自己罵完還不算,給主任得打電話,必須打。
你這么本事,別在這里混了,你去更牛逼的地方吧,你這樣的學生誰能教?誰敢教啊,這么牛氣。
常青低垂著頭,虛心接受教育。
心里想的是,完了。
又得寫檢查了。
主任八成會活扒了她的皮,明明一件事上剛訓過她,她又犯,還是馬上犯,死定了死定了,完蛋了。
主任接到電話,差沒腦中風。
只覺得眼前一黑,他覺得身體有些發晃,勉強找了個椅子扶著。
“老耿,你這是怎么了?”主任夫人一見,立即就急了。
他揉著自己的頭,他覺得自己一定會短命,被常青給氣的。
我跟你講什么了?
吃個飯還得存一個晚上第二天才拉出去呢,你這馬上就拉出去了?
這速度也太快了吧,我前幾個時告訴你,這會斷了你以后的職業生涯的,這會讓你跌進萬劫不復地獄的,晚上你又給我惹麻煩,你想不想好了?
不行,不能教了。
這樣的學生他帶不了。“醫生,剛剛差出事……”
夫人一聽,覺得這不是挺好的,學生都這樣牛逼了,把人也算是救回來了吧,應該嘉獎啊,不然真的算在醫院頭上,這事也輕不得,人家好好的過來康復,你們就給搞成這樣。
“放屁……”主任噴自己老婆。
拿起來衣服,轉身就走了,穿著家里的拖鞋就走了。
夫人還生氣呢,我好好和你講話,替你分憂,安慰你,寬慰你,你掉回頭就一句放屁,得,我放屁,你走吧。
“媽,我爸穿拖鞋走的……”
“能死嗎?”
孩子:“……”
沒聽過穿拖鞋能死的。
主任都快到車站了才發現自己穿的是拖鞋,你一個禿頭大汗,額,這形容有些不準確,按照青兒的法,我們主任只是有半禿而已,長的稍稍一蓋,還是有半拉腦殼頭發的,身材削瘦,有氣質的,如果不干中醫,也許大家會覺得他是搞形體的,體型很好看的。
不看臉,不看半禿,你就看他的身形,也許會被迷倒的。
風那么一吹。
額……
頭發到處飛,禿的那地方更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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