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極真仍然整日都在做木工。
陸明舒圍著他跑前跑后。
“師父喝水。”
“師父擦擦汗吧？”
最后劉極真擰著眉扔了句話出來：“都說別來煩我，昨天沒聽明白嗎？”
陸明舒低下頭：“哦……”
師父大概就是不喜歡說話吧？可是，師父都收下她了，總要教她習(xí)武啊！總不理她怎么教？對了，阿爺以前說過，給人當(dāng)學(xué)徒可不容易了，師父會考驗(yàn)?zāi)闶遣皇钦嫘牡模瑵M意了才會教真本事。師父在考驗(yàn)她，一定是的！
陸明舒打起精神。師父不喜歡別人煩他，那她就不去打擾，努力地學(xué)習(xí)做飯、洗衣、打掃，師父當(dāng)日特意問她能不能自己起居，肯定是不喜歡沒有自理能力的徒弟。她全都做到最好，一定讓師父滿意！
這么過了七八日，碧溪谷終于又來人了。
“惠姨！阿生叔！”看到小道上出現(xiàn)的身影，陸明舒把手上的東西一扔，興高采烈地跑過去。
惠娘和阿生跟在一個少年身后，看到陸明舒過來，兩人都露出笑容。
“小姐！”
看到陸明舒的模樣，惠娘眼睛都紅了。她頭上只扎了兩根辮子，還扎得歪歪扭扭的。身上衣領(lǐng)歪著，腰帶系結(jié)亂糟糟的。陸家雖不是大戶，可老太爺和夫人極疼愛孩子，小姐什么時(shí)候吃過這樣的苦！
“你就是陸明舒？”那少年審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看起來十三、四歲的樣子，身上穿著九瑤宮的弟子服飾，身后負(fù)劍，腰板挺直，神態(tài)傲然。
陸明舒學(xué)著別人的樣子，行了個禮：“見過這位師兄。”
少年勉強(qiáng)點(diǎn)點(diǎn)頭：“嗯。我叫邵正陽，本派二等弟子。我?guī)煾甘怯钗拈L老，你見過的。”
陸明舒摸不著頭腦，惠娘在她耳邊提點(diǎn)了一句，她恍然大悟。
“原來那位好心大叔就是宇文長老，還沒謝謝他為我娘說話……”
好心大叔？邵正陽額上青筋跳了跳，說道：“行了，我?guī)煾缸龅暮檬露嗔耍蝗蹦阋宦曋x。”說完，他左顧右盼：“劉師伯呢？”
剛問完，就見劉極真從通天閣出來。
邵正陽走過去，理了理袖子，向劉極真低身行禮：“師侄邵正陽，拜見劉師伯。”
劉極真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邵正陽補(bǔ)充了一句：“我?guī)煾甘怯钗拈L老。”
劉極真總算開了尊口：“什么事？”
邵正陽笑道：“師父派我來碧溪谷，一是向劉師伯問好，二是看看師伯新收的弟子，我?guī)煾复饲芭c她有過一面之緣。”
聽了這話，劉極真眉頭皺了皺，略一沉吟，轉(zhuǎn)身道：“你過來。”
劉極真帶著邵正陽進(jìn)了通天閣，惠娘借著這個機(jī)會，給陸明舒理了衣裳，重新梳了頭發(fā)。
惠娘的巧手在她頭上繞了幾下，一個小團(tuán)子發(fā)髻就出來了。
陸明舒叫道：“惠姨，慢些，讓我看看怎么綁的。”
惠娘心里一酸，放慢了動作，將另半邊頭發(fā)梳好，慢慢扎起來：“看，就這樣，繞過來，塞進(jìn)去，就綁好了。”
陸明舒又叫她打散了，自己試了幾回，直到順利綁住頭發(fā)，笑道：“好了，我學(xué)會啦！”
惠娘露出一個笑：“小姐真聰明。”
那邊阿生將肩上挑的籮筐放下來，一件件拿給她看：“小姐，這是我們在山下買的，也不知道你這缺什么……”
針頭線腦、油鹽醬醋、杯壺茶盞、米面糖果……他們能想到的幾乎都買了，甚至還有一籃子雞蛋。
惠娘絮絮叨叨地說著：“你一個人，要記得吃飽穿暖，不要擔(dān)心我和阿生。我們求了管事，在山上做了雜役，活兒不重，每個月都有工錢……”
陸明舒看著惠娘紅腫的手和阿生磨破的鞋子，紅了眼睛。
她從懷里拉出一個荷包，拿出一張銀票：“惠姨，你們拿去……”
惠娘慌忙擺手：“不行不行，這是夫人留著給你防身的，萬萬不能用了。”
從東越到西川，賣宅子田地的錢已經(jīng)用得差不多了，這兩大筐東西，定是把他們身上的錢都花光了。這些銀票，是周茵如拿來讓他們簽和離書的，陸清儀一直不肯用，便是想給陸明舒留著。
“我這里還有好多呢！”陸明舒堅(jiān)決把銀票塞她手里，“再說，我不好出去，你們還要幫我?guī)|西，沒有錢怎么行？”
惠娘看了看阿生，猶豫著接下來：“那就留著給小姐添置東西……”
“你們倆也不要太省了，惠姨你要買藥膏抹手，阿生叔也要買雙新鞋……”
聽著她的話，惠娘鼻子酸酸的。
她扭頭避開陸明舒的目光，卻瞧見洗了一半的衣服，忙捋起袖子：“我先把衣服洗了，阿生你把東西搬進(jìn)去。”
“不行不行。”陸明舒忙阻止她，“服侍師父是我的事，不能讓別人幫忙。”
“就一回，劉掌院不會介意的。”
陸明舒還是搖頭。
惠娘拗不過她，只好停手，幫著阿生搬東西。
看到廚房的樣子，惠娘差點(diǎn)沒控制住眼淚：“怎么會這樣？這米面這么糙，菜都蔫了，怎么吃？”
惠娘干活時(shí)聽到些風(fēng)聲，本來就在擔(dān)心，這會兒看到真實(shí)情況，心里更涼。
他們說劉掌院是被發(fā)配到碧溪谷的，雖然掛著掌院的名，但眼下連個管事都不如。惠娘本以為那些人嚼舌根，沒想到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這些米面，管事哪里肯吃？也就他們雜役才用。
“沒事沒事，你們不是送了新的來了嗎？”陸明舒笑著安撫她。
惠娘張了張嘴，到底沒把那些話說出來。
小姐都已經(jīng)拜師了，還能怎么樣呢？讓她知道，平白難受……
可恨那付尚清，對老太爺和夫人無情無義就罷了，連自己的骨肉，竟也這般對待！
“陸明舒！”外頭傳來聲音，邵正陽走進(jìn)來。
“邵師兄。”
邵正陽點(diǎn)點(diǎn)頭，問阿生：“我的東西呢？”
“在，在！”阿生忙從籮筐里取出個包裹。
邵正陽把包裹打開：“我?guī)煾钢朗鼊?wù)院辦事肯定不盡心，讓我把你的弟子配額送來。喏，這牌符是你的身份證明，別弄丟了。這是弟子手冊和基礎(chǔ)功法，還有這些雜物……”
論理，每個弟子入門的時(shí)候都會配發(fā)，為什么陸明舒的還要他送來，原因不用多說。
惠娘對著邵正陽連聲稱謝，他哪里耐煩？揮揮手：“我先走了，你們也隨我走吧，劉師伯不喜歡別人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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