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周群在馬車內(nèi)嘆了口氣，對總管找他的這件事很是無奈，他極不情愿幫助，可是，也不知為什么他就是幫了。

    掀開馬車的窗簾，窗簾是一款十分考究而華麗的蠶絲錦布制成的，輕盈而透氣，足可以保證馬車內(nèi)良好的空氣流動。陳周群將臉湊到馬車車窗邊，斜著臉，看向站在車窗旁的總管，見他那副喪魂的神態(tài)，陳周群輕哼了一聲，然后，開口對總管說道。

    “剛剛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總管抬起眼，看向車窗中只露出半邊臉的陳周群，剛剛對丞相大人說的話，在雷聲轟隆之下，總管的確沒有聽清他的話，心中也猜測丞相大人也不會有什么好聽的話。

    “丞……丞相大人，小人……剛剛沒有聽清您說的話，小人知道這就是天意，小人認(rèn)命了，再也不會勞煩丞相大人了。”

    陳周群再次輕哼了一聲，瞅了瞅總管上下，開口道。

    “就這樣認(rèn)命了？”

    “認(rèn)命了，丞相大人也說了，圣后娘娘的話是無法收回去的，丞相大人都無能為力了，恰如螻蟻一般的小人又有什么本事能讓圣后娘娘收回成命，小人對丞相大人剛剛所說的也作了思量，的確，這一切都無法改變，既然人為都無法改變的事情，小人知道了，它就是天命，天意不可違。”

    “你倒是想的明白。”

    “是啊，想明白了，人的心就釋然了。”

    “是完全釋然了，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總管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仰起頭，看了看夜雨了天，像之前一樣漆黑漆黑的，無邊無際，仿佛中，仰或是冥冥中，真的有上天，真的有一種叫天命的存在，看著漆黑的雨夜天幕，總管回答道。

    “是的，丞相大人，小人在這一刻已然不在乎了，小人會承受全部的一切，該來的不該來的。”

    “好吧，本來我還打算告訴你，我可以向圣后娘娘求求情，沒準(zhǔn)圣后娘娘大發(fā)慈悲，興許還能救救你和你的那些工匠，不過，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超然了，釋懷了一切，對自己的生死和建造王陵的那些工匠的生死已完全不顧了，那么，我也只好選擇袖手旁觀，讓你們聽天由命吧，不過，也不要聽天由命了，結(jié)果早就注定了，那就是死。”

    原本聽丞相大人說的話，總管以為丞相大人是不會幫忙的，于是，他也就放棄了，轉(zhuǎn)而選擇相信一種叫天命的東西。

    現(xiàn)在，忽然聽丞相大人如此說，總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張口結(jié)舌，不知道該怎么說，整個人在一瞬間，整個身體僵硬的如同木樁。

    陳周群見總管沒反應(yīng)，眉頭稍稍一皺。

    這時，總管才晃過神來，結(jié)結(jié)巴巴的不敢相信道。

    “什……什么……丞相……丞相大人……您……您在說什么？您說的可是……可是真的嗎？小人……小人沒有聽錯吧？”

    “你年紀(jì)不大，耳朵好得很，你沒聽錯。”

    說完，陳周群用右手指敲了敲手邊馬車側(cè)身的車板，隨即，“咚咚咚”的幾聲清響傳到了馬夫的耳中。

    陳周群用手指敲車身，是一陣暗號，要馬車離開的暗號，這是丞相和馬夫之間的行車暗號。

    馬夫一聽便明白了，輕輕一甩馬繩，馬車緩緩前行。

    能做帝國丞相大人車夫的，并不是一個廢物或無才之人。

    馬夫叫“左雜”，家境原本富裕，后來，在左雜十歲出頭的時候，家道中落，父母相繼病亡，左雜孤苦無依，后被寄養(yǎng)在遠(yuǎn)方的表舅家五年。

    在寄養(yǎng)的這些日子里，他常常受到表兄妹的欺負(fù)，又遭受表舅母的打罵，這一切深深刺傷了一個十多歲孩子得心靈，左雜暗暗發(fā)誓，等日后出人頭地，一定要報(bào)仇，將所受的全部苦難，原原本本的還給表舅一家。

    打罵和欺負(fù)也倒罷了，左雜日日吃不飽睡不好，還要干各種粗活，最后他終于忍受不了，在一個深夜獨(dú)自一人離開了，他一路飽含艱辛，好不容易來到了圣都。

    在圣都，左雜舉目無親，最終流落街頭，每日靠乞討為生，恰有一日，左雜在丞相府附近乞討完，這是他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乞討，他認(rèn)為丞相府都是達(dá)官貴人出入最多的地方，想必這些達(dá)官貴人多少有點(diǎn)同情心，殊不知，來乞討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shí)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

    的確，丞相府附近常有達(dá)官貴人出入，可是，真正上去乞討時才發(fā)現(xiàn)，這些達(dá)官貴人才不是什么善心的主，尚未靠近他們便被這些人家養(yǎng)的仆人給轟開了，根本靠近不了這些達(dá)官貴人，更不要說向他們扮可憐乞討了。

    既然這里不要乞討，左雜便準(zhǔn)備離開，回到西城那邊，至少那邊同情人比這邊多，乞討的大環(huán)境還是不錯的。

    不過，今天也累了，左雜正想回到自己的窩里休息，恰巧在回去的路上，一個小巷子里遇見一個年過六旬的人，他的名字叫“熊陽”。

    熊陽孑然一身，至今未娶妻，更別談有孩子，一個人在丞相府附近找了一間房子，作常年起居之用。

    那一日，熊陽無事，嘴有點(diǎn)饞，便外出到街上買些糕點(diǎn)，他也知道糕點(diǎn)還是周家“留香坊”的糕點(diǎn)做的很好吃，就在東榕街上，在丞相府東側(cè)對面，距離丞相府也就幾里路。熊陽一路走去，沒要多久便到了周家的“留香坊”，排隊(duì)的人很多，他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在排隊(duì)的時候，他的頭一陣陣眩暈，差一點(diǎn)站不住，他都忍住了。

    買了糕點(diǎn)之后，熊陽便回家，走進(jìn)一小巷子里時，他的頭又開始眩暈起來，他再也站不穩(wěn)了，便蹲了下去，背靠在墻角，閉著眼，喘著粗氣，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他猜自己也許是最近飲食不佳，吃的少，缺乏營養(yǎng)，造成了頭暈。

    頭很暈，熊陽在這想休息一下，等緩和一下再回家。這時，也許是機(jī)緣巧合，左雜出現(xiàn)了，他看見有個老人蹲坐在地上，像是生病了。

    十多歲的左雜，雖然糟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苦，但善良還在，于是，他上前詢問熊陽情況，并將熊陽送回家中。

    熊陽念左雜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自己膝下無子，便認(rèn)左雜為義子。

    過了不久之后，熊陽便病死了，臨死之際，極力向丞相陳周群推薦左雜繼承自己的位置，做丞相的馬夫。

    這也就是為什么熊陽要居住在丞相府附近，目的就是為了更好的做好丞相的馬夫。

    后來，丞相陳周群念及熊陽跟自己相處十年之情，便讓左雜接替了丞相馬夫之職。左雜從此不再沿街乞討，很感謝熊陽，也很珍惜丞相馬夫這個職位。有事的時候，左雜就為丞相駕車，沒事的時候，左雜就自行學(xué)習(xí)，一年兩年，學(xué)問長進(jìn)不少。

    ……

    陳周群和總管的談話，左雜聽在耳中，他不是傻子，知道丞相的意思，知道丞相并非真的要離開，知道丞相對總管的事不會袖手旁觀。

    于是，左雜也假意駕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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