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里亭
步青云聞言，笑道：“算不上，我還沒成家哩，這頂多算是獵艷。其實(shí)，我是個獵人。”
邢五能接口道：“老步的確是個劣人，我敢打包票！在我們地下城里，有很多部落聯(lián)盟……”
“上班時間不準(zhǔn)玩游戲！”步青云白了他一眼，又道，“岳老弟，實(shí)不相瞞，現(xiàn)下有一樁案子正需要像岳老弟這樣好身手的人鼎力相助呀！”
邢五能等三人齊聲叫道：“岳大俠，反正死不了，你就去吧！”那一眾衙差附和道：“是呀，岳大俠，閑著也是閑著，你就走一趟吧！”
那數(shù)十名手握農(nóng)具的村民更是振臂高呼：“岳大俠，不要猶豫了，還是乖乖地去衙門吧！”
步青云呵呵一笑：“老弟你看，此事已經(jīng)由不得你，群眾的情緒無法控制呀，你就不要再推脫啦！”
兩日后，杭州知府衙門。
岳好奇剛走到大門外，便聽一人喝道：“站住！”他抬眼一看，是個膀大腰圓的衙差。此人冷聲道：“你為何不穿警服？”
“笑話！我又不是你們這兒的人，為何要穿警服？”
“既然你不是衙差，就請速速離開吧！”
岳好奇來氣了：“我根本不想來，是他們讓我來的。”那衙差皺眉：“他們是誰？”
岳好奇抬眼望去，卻不見了步青云等人的蹤影。那衙差沉吟道：“老弟，你是不是被人忽悠了？”岳好奇道：“不可能呀，他們說他們也是捕快，他們……”
“你傻呀。”那衙差道，“他們自稱捕快，你就相信呀，你看過他們的證件了嗎？”
岳好奇搖搖頭。
那衙差嘆道：“你也忒容易上當(dāng)了！幸好這里不是傳銷窩，否則你小子就玩完啦！”
“有了！”岳好奇忽然笑了，“我想起來了，是一個叫步青云的人帶我來的，剛才他進(jìn)了衙門……”
“不可能！”那衙差道，“這里戒備森嚴(yán)，閑雜人等決計進(jìn)不去。噯，你說誰？”
“步青云，就是老步呀，他……”
“步青云？”那衙差沉吟道，“不是步驚云？”
岳好奇道：“不是。”
那衙差笑道：“你上當(dāng)了，難道你沒聽過聶風(fēng)與步驚云的故事？”
“略有耳聞。”岳好奇道，“好像是《風(fēng)云》里面……”
“對了！”那衙差道，“武林中只有一個步驚云，沒有步青云。你呀，讓人忽悠傻啦！”
這時，一個干瘦猥瑣的衙差走了過來，小聲道：“老大，前幾日衙門里來了幾個小子，聽說還真有一個叫做步青云的，真是錦衣衛(wèi)的。”
大膀“哦”了一聲，隨即掃了一眼岳好奇，沉吟道：“你是步青云帶來的？”
這下岳好奇得意了，他將腦袋一揚(yáng)：“正是。”說罷，便大搖大擺地往里走去。剛跨過門檻，便聽大膀道：“請留步！”他惑然回身：“還有事？”
大膀湊近問：“你身上有沒有銀子？”
岳好奇搖頭。
“先生，來到我們這里的人，不管是誰，都要打八十殺威棒，你沒銀子，就很危險了。再說，銀子也不是我獨(dú)落腰包，我還要替你上下打點(diǎn)一下，真正拿到手的就非常有限了。”
岳好奇苦著臉：“我連份工作都沒有，哪來的銀子呀！”
“摳門！”大膀嘆道，“今天我算是碰上要錢不要命的主了，你……進(jìn)去吧！”
院子很小，岳好奇沒走幾步，便進(jìn)了一個大廳。正前方有一張電腦桌，墻上掛著一塊橫匾，上書“明鏡高懸”四個大字。
顯然，這里便是杭州府衙的公堂。可是，偌大的公堂，只有岳好奇一個人。過了好一陣子，仍不見有人來，岳好奇不耐煩了，便躺在地上睡起了大覺。
迷迷糊糊中，忽聽不遠(yuǎn)處傳來一聲咳嗽。他趕緊揉揉眼，看也不看，便翻身跪在地上，俯首道：“草民岳好奇，叩見青天大老爺。”
等了一會兒，沒人搭腔。岳好奇微感詫異，抬起了頭。只見身前站著一個手握掃帚的白胡子老頭，衣裳破破爛爛、滿是補(bǔ)丁，一副叫花子模樣。
岳好奇怔了怔，趕緊站起身。
白胡子老頭呵呵一笑：“沒想到在官府打掃廁所居然也很受人尊敬，這輩子沒白活呀，好有成就感啊！”
岳好奇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突聽一人問：“尊駕可是岳好奇岳大俠嗎？”
岳好奇扭頭一看，只見身旁立著一個頭戴烏紗、身著官袍的肥胖漢子，面皮白凈，笑容可掬。
岳好奇忙躬身道：“正是在下，先生可是知府大人？”
“正是本官。”肥胖漢子道，“岳大俠，你這樣隨地吐痰可不好啊！”
“對不起。”岳好奇臉上一紅，神情大窘。
知府又道：“岳大俠，你單臂擒游佛，可算是奇功一件，假以時日，你必能名震江浙出人頭地，我很替你媽感到高興，請代我問候……”
“大人。”岳好奇忙道，“此事與我媽沒半點(diǎn)關(guān)系，我媽……”
“好了，本官給你引見一個人。”知府拍了拍手，便從廳角走出一個人，一個氣宇軒昂的青年人，面目卻也相識，赫然是步青云。
“岳大俠，這位便是錦衣衛(wèi)的六等捕快步青云步先生；步大俠，這位便是兩日前單臂擒游佛的岳好奇岳先生。你們認(rèn)識一下吧。”
岳好奇一拱手：“久仰久仰，步先生一向可好？”
步青云抱拳道：“幸會幸會，岳大俠別來無恙啊？”
“岳大俠，鑒于你的特殊貢獻(xiàn)，本官封你為十二品帶刀護(hù)衛(wèi)，并附送錦旗兩面，望你日后竭誠為朝廷效力，好自為之吧！”
岳好奇展開一看，一面錦旗上寫著五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三八突擊手；另一面錦旗上寫著四個遒勁的隸體字——巾幗英雄。
岳好奇登時呆住。
“你們先聊著，我進(jìn)去洗個桑拿，順便找個……再見。”知府一溜小跑，出了公堂。
這時，岳好奇上前兩步，道：“我……我急著找妹妹，沒事的話，先走了。”
“別急呀，再聊一會兒。”
“不了，我還有事呢，改天吧。”
步青云一聲厲吼：“站住！”
“你要干什么？”岳好奇眸中流露出驚慌之色，“你……你不要亂來喲。”
“我不是說過了么，有件案子等著你插手呢！”
岳好奇嘆道：“我又不是名捕，你何必……到底什么棘手的案子？”
“前不久，有一伙倭寇流竄到了浙江地界，并闖入杭州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衙差們殲滅了一部分，并抓住了那個領(lǐng)頭的。不過，也讓他們逃跑了不少……”
“可是東瀛國的倭寇？”
“正是。”步青云道，“東瀛又叫做扶桑。想這扶桑國乃倭寇的發(fā)源地，彈丸小國，竟敢侵犯我大明疆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好呀。既然他們活不成了，我們就不必搭理他們了。”岳好奇喜道。
“他們還沒有死絕，還無端地來騷擾我們的國家，真是狼子野心！”步青云嘆了口氣，“不管怎么逼問，那領(lǐng)頭的倭寇就是不肯老實(shí)交代，也不肯說話……”
“他是個啞巴？”岳好奇問。
“不是。”步青云道，“他曾經(jīng)說過話，聲音洪亮……”
“什么話？可是機(jī)密？”岳好奇又問。
“也算是吧。”步青云道，“他說，他想回家，他想念他的老婆和孩子，他想念……”
“這也算是機(jī)密？”岳好奇苦澀地一笑，“不能讓他回家，要讓他老實(shí)交代。”
“他不交代，他連個屁都不放，只在牢中挖地道。”步青云嘆道，“他是想把牢底坐穿呀！”
“那……你想怎樣？”
步青云道：“我絞盡腦汁，我挖空心思，我天馬行空，我異想天開，我廢寢忘食，我上下求索，我想了又想，我猜了又猜，終于OK了！”
“你到底想怎樣？”岳好奇愣了。
“經(jīng)過我這數(shù)日來的艱苦卓絕的奮斗與努力，我終于想出了一條妙計。”
“什么妙……說吧！”岳好奇沉聲道。
“城外三十里有個十里亭。”
“這又怎樣？”
“我已放出風(fēng)去，要把那領(lǐng)頭的倭寇押至十里亭正法。如此一來，他的部下肯定會去十里亭營救，我們豈非正好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真是詭計多端！”岳好奇道，“只是，我們豈非還是不知倭寇的陰謀？”
“怕甚？”步青云哈哈一笑，“他們能有什么伎倆，難道泱泱中華還懼怕區(qū)區(qū)幾個倭寇？我要讓他們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先誅殺了這伙入侵的強(qiáng)盜，以保證老百姓的生命財產(chǎn)不受損失啊！”
“不錯。”岳好奇道，“不過，這件事跟我有關(guān)系嗎？”
“怎么能沒關(guān)系呢！”步青云正色道，“要想盡數(shù)誅殺這伙來犯的倭寇，必須得有幾個武功高明之士。放眼杭州城，只有你我有此本領(lǐng)，其他的衙差都是廢品。何況，‘國家興亡，匹夫有責(zé)’，難道你不是中國匹夫嗎？”
岳好奇略一思索：“如此說來，我還真得親自出馬？”
步青云道：“你必須去跟他們一決雌雄！雖然這是打架，但這并非尋常的打架，乃是正義之戰(zhàn)！為國家而戰(zhàn)！為人民而戰(zhàn)！為和平而戰(zhàn)！”
“說得好！”岳好奇道，“趕走來犯的敵人，本就是我們每一個公民應(yīng)盡的義務(wù)和責(zé)任。你不打架，我不打架，誰來保衛(wèi)祖國，誰來保衛(wèi)家園？”
“說得太好了，接著說！”步青云擊節(jié)道。
“百善孝為先，而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無……不對！國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每一個中華兒女都應(yīng)該挺起胸膛，揮手上吧，要致力國家中興。焉讓國土再遭踐踏，這睡獅漸已醒，中國人絕不是東亞病夫！”
“好樣的！”
岳好奇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情緒高昂：“有道是‘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而這本就是我份內(nèi)的事。你放心吧，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好，我們走！”
岳好奇一呆：“現(xiàn)在就走？”
步青云道：“事不宜遲，說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嗨喲嗨——”岳好奇接口唱，“生死之交一碗酒哇，水里火里不回頭。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風(fēng)風(fēng)火火闖九州哇，嗨呀咿兒呀……”
“別嚎了，趕緊走！”步青云一聲斷喝。
岳好奇微笑道：“不急，吃了飯?jiān)僮呗铮钇鸫a喝點(diǎn)慶功酒呀。”
“喝酒？”步青云肅然道，“此番我們要騎馬去十里亭，你知道酒后騎馬有多危險嗎？實(shí)話告訴你吧，殺盡這伙倭寇，知府大人會給一千兩銀子的勞務(wù)費(fèi)。你我一九分賬，你一我九，這酬勞夠豐厚了吧！”
“太豐厚了！”岳好奇禁不住縱聲大笑，“我發(fā)了！我發(fā)達(dá)了！我……還是想吃了飯?jiān)僮摺！?br />
步青云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進(jìn)了內(nèi)室。不多時，他拿了兩個棒子面的窩窩頭出來，往岳好奇手里一塞，輕聲道：“先放到口袋里，路上再吃，哈！”
須臾，步青云便糾集了一支五、六十人的隊(duì)伍。
兩名衙差押著一個獐頭鼠目的中年漢子上了囚車，正是那一伙入侵的倭寇的頭領(lǐng)。步青云翻身上馬發(fā)表了一段簡短的演講后，便率領(lǐng)隊(duì)伍浩浩蕩蕩地向十里亭進(jìn)發(fā)了。
這日酉牌時分，這隊(duì)人馬到了郊外的一片小樹林邊。抬眼遠(yuǎn)眺，便可望見半里外的一個斜坡上的一座八角涼亭。
荒郊野外、窮山惡嶺間兀然矗立著一座八角涼亭，亭下雜草叢生，怪石嶙峋。微風(fēng)吹過，平添了幾許詭異的味道。
前行間，沈虛忽然在馬上微一欠身：“老大，你發(fā)表幾句，鼓舞一下士氣吧！”
步青云點(diǎn)點(diǎn)頭，立時勒住馬頭，左手叉腰，右手前伸，敬了個軍禮，振聲道：“士兵們，前面就是莫斯科紅場……”
“老大！”一旁的沈虛忙道，“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不要緊張嘛。”
步青云干咳兩聲，又道：“士兵們，前面就是不緊張……是十里亭。請大家告訴我，你們背井離鄉(xiāng)來到這里是為了什么？你們拋妻棄子來到這里又是為了什么？不是為了賺錢養(yǎng)家糊口，也不是為了讓夢想插上翅膀，而是為了心中的橄欖樹，為了嗚咽的小溪，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為了……大家想上廁所的話，就趕緊去吧，待會兒可不一定有機(jī)會啦！”
“好哇！”幾十名衙差提著褲子向那片小樹林沒命價跑去。
岳好奇一瞥眼，只見身旁還站著十幾名衙差。看上去年紀(jì)都不大，都筆直地立在那里，宛似石雕木塑。
岳好奇沖一名滿臉青春痘的衙差一拱手，道：“老兄，你為何不去廁所呢？”
青春痘還了一禮：“我……我尿不出來。”岳好奇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道嚴(yán)。”青春痘道。
“這名字很別致呀，你的父親肯定很有學(xué)問，不知這名字有沒有特殊的含義呢？”
“有！”青春痘道，“家父希望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嚴(yán)格要求自己，所以給我取名道嚴(yán)。”
“嘿，真棒！你姓什么？”
青春痘道：“姓尹。”
“這名字……你為什么不跟你媽姓呢？你媽貴姓？”
“免貴姓裊。”
岳好奇怔了怔，便轉(zhuǎn)向一名面皮白凈的壯年衙差，問道：“小……老兄，不知你尊姓大名？”
這壯年小白臉道：“鄙人姓黑。”
岳好奇一愕：“黑？百家姓中有這姓嗎？”
“怎么沒有呀。”這小白臉道，“黑貓黑狗姓黑，黑馬黑騾子姓黑，小二黑姓黑，‘黑旋風(fēng)’李逵也姓黑，你聽說過黑風(fēng)嶺上黑寡婦村的黑澤明嗎？”
“聽說過。”岳好奇問，“你叫什么名字？”
“本人黑鳳梧。”這小白臉道。
“哇塞，講究啊！”
“那是當(dāng)然，這名字是有紀(jì)念意義的！我母親生我時，正好有一只鳳凰落到了梧桐樹上，所以便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有內(nèi)涵，真是觸景生名啊！”岳好奇頗有感觸。
“是的。”黑鳳梧一指身旁一名戴著金絲眼鏡、很有書生氣的年輕衙差，又道，“這是我的胞弟，喚作黑雞芭。”
“哦？你母親生他的時候，恰巧有一只大公雞飛到了芭蕉樹上？”岳好奇愕然道。
“不！”黒鳳梧道，“有一只母雞跳起了芭蕾。”
岳好奇還欲說些什么，突然響起激烈的兵刃撞擊聲和攝人心魄的慘呼聲。緊接著，十幾名手持武士刀、面目猙獰的倭寇從林中沖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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