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出江湖意難忘
眾人聞言，一齊遁聲望去，但見從冷無星轎后施施然走出了一個人。
這人蓬頭垢面，一臉絡(luò)腮胡子，額上皺紋很深，看不出真實年紀(jì)，身上的青布長袍已褪成了灰白顏色。他臉上雖然臟兮兮的，一副叫花子模樣，但兩旁太陽穴高高突起，雙目中精光閃爍，一看便知是位絕頂高手。
冷無星細(xì)細(xì)打量一番，突然起身，抱拳道：“原來是‘手中無刀’楚天龍楚大俠，老朽又走眼了！楚大俠紆尊自降，陪從在下這許久，如有得罪之處，還望楚大俠海涵原宥！”
這楚天龍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令冷無星這等倨傲自大、目空一切的黑道惡梟都變得如此恭謹(jǐn)有禮？
楚天龍這家伙早在廿余載前便憑著掌中一口六十三斤的劈風(fēng)大刀威震大江南北，自稱“天下第一刀”，江湖上送他一個諢號——手中無刀。意思是說，只要他手中有刀，旁人手中便不再有刀，可見他的刀法是何等神妙。然，就在二十年前，他突然銷聲匿跡了，無人知道原由。
這時，冷無辰一抱拳：“楚神刀重出江湖，真乃武林之幸啊！”
楚天龍大剌剌地一揮手：“冷老四說笑了，‘神刀’二字老夫怎當(dāng)?shù)闷穑俊?br />
冷無辰正欲開口，卻聽那紅衣少女道：“楚大俠，你認(rèn)得‘神刀’風(fēng)天涯嗎？”
楚天龍道：“就算老夫不認(rèn)得任何人，也不敢不認(rèn)得他老人家呀！”語氣中含著濃濃的譏諷味道，眾人不禁一怔。
楚天龍又道：“小姑娘，你見過風(fēng)天涯？”紅衣少女搖了搖頭。楚天龍皺眉道：“你若不認(rèn)得他，又怎能習(xí)得他的旋龍刀法？”
紅衣少女道：“這是‘旋龍刀法’么，我不知道，這是家父教我的。”
楚天龍微微一笑：“風(fēng)天涯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昔年自是會過不少武學(xué)名家，他的對手見識過他的刀法自是常理。不過，無人能抵擋住風(fēng)天涯十招，而令尊能學(xué)得這十幾式刀勢，必是跟他交手多次。跟風(fēng)天涯交手?jǐn)?shù)次居然還未死，那令尊定是江湖上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锢玻 ?br />
紅衣少女嫣然一笑：“楚大俠也許識得家父，我就是偏不告訴你。”
冷無星忽道：“這小丫頭施展的當(dāng)真是旋龍刀法？”語聲中透出濃濃的驚訝。
楚天龍微笑道：“旋龍刀法又怎樣，只可惜不知道風(fēng)天涯的住所，真想再跟他比試一次刀法。放眼當(dāng)今天下，又有誰是我的敵手？！”話語中含著無限落寞。
眾人不禁心道：“他跟風(fēng)神刀比過刀法，居然沒有死，武功果然非同尋常！”
就在這時，冷無星一晃身，已然攔在了紅衣少女身前，目光如刀般瞪視著她：“小姑娘，留下刀譜再走！”
風(fēng)睿怒道：“冷老兒，剛才你弟弟怎么說，難道你們要食言么？”
冷無星怪眼一翻：“話是人他媽說的，但事在人為。廢話少說，不然老夫先斃了你！”
“你敢？”紅衣少女道，“你膽敢動他一根汗毛，我就要你的命！”
冷無星冷笑一聲，臉上青氣一閃，右手暗暗蓄勁，立時便欲出手，卻聽楚天龍淡然道：“冷五魔，不必白費力氣了，她手中絕無刀譜。”
冷無星眉毛一挑，道：“楚神刀何以如此肯定？”
楚天龍輕蔑地一笑：“她若是真有刀譜，何以九九八十一式‘旋龍刀法’還未學(xué)全呢？”
冷無星聞言，臉上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
楚天龍又道：“小姑娘，你不肯說出令尊的名號，老夫也不為難你。不過，老夫重出江湖便是為了再見識一下這套刀法，你用這刀法跟我過過招如何？”
原來，楚天龍昔年曾自封“天下第一刀”，后來卻聽說江湖中出了一位公認(rèn)的“天下第一刀”，且還被譽(yù)為“神刀”。他自是很不服氣，于是找風(fēng)天涯比試，結(jié)果兩次均慘敗而回，且均未走出對方十招。
他一氣之下竟退出江湖，躲在一處深山中勤練武功。兩年后，他無意中得到了一部上古的刀法秘笈，于是潛心苦練，十幾年后竟而大成。
他自忖此時必能勝過“神刀”，于是重出江湖，卻發(fā)現(xiàn)已不見了風(fēng)天涯的蹤影。眼見便要以雪當(dāng)年慘敗之恨，孰料竟有此變故，這教他如何能不憤？
不久，他巧遇冷氏雙魔。他心灰意冷之下，便蓬頭垢面扮作仆人隱在冷氏雙魔身邊，供人驅(qū)使，以此來作踐自己。他絲毫不顯武功，是以始終也未被認(rèn)出。若不是今日見這紅衣少女施展“旋龍刀法”，他還不知要到何時才肯現(xiàn)身呢！
紅衣少女櫻口一嘟，嬌嗔道：“大人欺負(fù)孩子！”楚天龍微微一笑：“小姑娘不用害怕，盡管往我身上招呼便是，只要引得我退避閃讓，就算我輸，如何？”
眾人見識了這紅衣少女的武功，連“飛劍乾坤”冷無辰都在她劍下受挫，可見她的武功確實不俗，均想就算你武功通玄，亦不該如此托大呀！卻聽紅衣少女道：“如果我輸了呢？”
楚天龍道：“你當(dāng)然要輸?shù)模戏虿粫䴙殡y你。”
紅衣少女淡淡一笑：“能得楚大俠指點一二，小女子亦受益匪淺，請指教！”直到此時，她的話語中才有了謙恭的成分，由此可見，楚天龍的名頭之盛。
“嗆”地一聲，寒電劍已然出鞘。
她手腕輕輕一振，長劍便嗡嗡亂顫，日光映照之下，生出了耀眼的光芒。
楚天龍忽道：“你要施展‘旋龍刀法’怎能用劍呢，用劍怎能顯出刀法的威力？”
紅衣少女聳了聳香肩，攤手做個無奈狀，道：“哪里有賣刀的？”
楚天龍微微一笑，旋即朝地下一招手。只聽“呼”地一聲，程小真的那兩截斷刀竟然到了他手中。這兩截斷刀相距足有數(shù)丈之遙，而他漫不經(jīng)心地一伸手，竟能以內(nèi)力將斷刀吸到手上，眾人一見之下，均感駭然。
他將兩截斷刀拼好，雙掌一拍，遂松手抓住刀柄，定睛看時，這兩截斷刀竟然“鑄”在一起，成了一柄“完整”的刀。眾人均是駭然色變，即便冷氏雙魔，亦著實驚佩。
紅衣少女接過刀：“好手段，我不如你，如此有僭了。”話未落，刀已出。她眨眼間連攻六刀，刀去如光。這六刀攻出，不論功夫多高的高手，亦絕不敢等閑視之。
然，楚天龍卻是紋絲未動，但不知怎地，紅衣少女閃電般的六刀竟全部落空。
紅衣少女一聲清嘯，俯身一刀上撩，這一招正是“旋龍刀法”的第十二式‘長龍西去’，招數(shù)精妙。然，刀甫一遞出，卻頓在了空中，是被兩根手指生生捏住的，這自是楚天龍的手指。
眾人見楚天龍的武功實是高得出奇，不禁俱是駭服，卻見楚天龍松開手指，喟然一聲長嘆：“風(fēng)天涯之后，世間再無‘旋龍刀法’啦！”說罷，轉(zhuǎn)身邁步便走。
忽聽冷無星道：“楚大俠請留步！”
楚天龍猛然回身：“怎么，冷五魔還想留住老夫？”
冷無星忙道：“楚大俠誤會了。譚堡主才干非凡，將來必成大器。以楚大俠這等身手，何不輔佐譚堡主，成就一番大業(yè)績，也不枉了……”
“譚堡主？”楚天龍道，“可是鬼堡堡主譚心閻？”
“正是。”冷無星道，“楚大俠莫要小覷了譚堡主，他武功高強(qiáng)，極有抱負(fù)。何況，鬼堡的實力已然不弱，假以時日，他必能一統(tǒng)天下，成就……”
楚天龍不耐煩地一揮手，大剌剌地道：“你們記住，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不管是誰，若欲獨霸，都必會遭到人民的反對，好自為之吧！”
冷無星微笑道：“正所謂紅蓮白藕本是一家，天下武學(xué)殊途同歸，若要將武學(xué)發(fā)揚(yáng)光大……”
“不要再說了！”楚天龍臉色一沉，“在這世上，老夫只佩服一個人，那就是昔年的‘神刀’風(fēng)天涯。譚心閻原是令天行座下的蓮花右使，老夫連令天行都不放在眼里，何況一個小小的譚心閻！再者，老夫閑云野鶴慣了，不愿屈于人下！”
“老夫……我曉得。”冷無星陪笑道，“楚大俠威名卓著，自是……”話還未完，楚天龍便袍袖一拂，揚(yáng)長而去。
也未見他如何跨步奔躍，但倏忽間凄涼的笑聲已遠(yuǎn)在里余外。風(fēng)里遠(yuǎn)遠(yuǎn)送來他那凄涼而落寞的聲音：“鵬鳥雖志苦于囚，白云萬里空悠悠；待得他日重展翅，直上云霄傲九天。”【1】
冷無星呆了一呆，回過身，冷聲道：“高先生，今日暫且一別，山高水長，后會有期。”
高不克微一躬身，恭聲道：“還望兩位前輩有空別來，恭送兩位法駕。”
不多時，一行人已在遠(yuǎn)處林頭隱沒。
這時，那紅衣少女上前幾步，抿嘴一笑：“睿哥，我們走吧？”
風(fēng)睿知道跟著一個初次會面的少女離開很是不妥，何況在這種時刻，但讓他舍卻身前這個美麗的少女，卻更是不舍，一時沉吟未決。
不容他多想，紅衣少女拉起他的手，舉步便走。程小真剛叫得一聲“請留步”，兩人已去的遠(yuǎn)了。
注【1】楚天龍數(shù)度敗于大俠風(fēng)天涯之手，引以為生平恨事，躲進(jìn)深山，實是將自己的心關(guān)在了牢籠里。而如今重出江湖，卻不見了風(fēng)天涯的蹤跡，自是落寞而蕭索。作者寫到這里，也是心有所感，遂涂鴉一首歪詩，算是獻(xiàn)給“手中無刀”楚天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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