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天涯海角

    風睿心頭一跳，眸中神色變幻。過得半晌，他袍袖一拂，哼了一聲，道：“你真是個奇怪的人！你也真的認錯人了，就此告辭。”顯然，他根本不信塵禪之言。

    風睿剛走出幾步，突聽塵禪道：“風大俠請留步！”他微微一怔，回身道：“長老還有何事？”

    “一位故人想見你一面。”塵禪笑了笑，既是無奈的笑，但也有了意味深長的味道。

    “故人？”風睿皺起了眉峰。

    突然響起一個女子清脆甜美的聲音：“塵禪長老，他連自己都不記得了，還會識得我嗎？”緊接著，從旁邊的屏風后盈盈地走出了一位女子，一位明艷秀麗的女子。一襲素白的紗裙，難掩玲瓏曼妙的身姿。滿頭青絲用一根荊釵束著，那么樸素，又那么神圣。

    風睿一眼看去，倏地神色大變，脫口道：“徐娘姐姐？！”

    這女子赫然是不老徐娘。風睿此言一出，她與塵禪俱是一怔，不由地相視一眼。

    也難怪他二人會感到驚訝。風睿連自己都已不識得，卻還記得不老徐娘，難道徐娘比他自己還重要？

    徐娘蛾眉微蹙，道：“你認得我？”

    風睿道：“你是芷嫣的好姐姐，我怎能不記得呢！”

    徐娘“嗯”了一聲，道：“你接著說！我是誰？我是哪里人？”

    “你是徐娘呀，你……”說到這里，風睿便住了口，臉上忽然添了一抹迷茫之色。

    “徐娘，他到底還是不記得你了，這封印……”塵禪說到這里話鋒一轉，指了指身旁的不老徐娘，又道，“她是仙界的花神不老徐娘，當然是芷嫣王后的好姐姐。”

    “仙界？”風睿只微微蹙了一下眉峰，便奔了過去，眼神中閃爍著熱切的光芒，那是一種希冀。

    他幾步奔到不老徐娘面前，跟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不老徐娘顯是一怔，隨即雙手一拂，說：“小弟快起來！”

    風睿但覺徐娘這一拂的力道并不強勁，但自己還是站了起來，直是不由自主。

    不老徐娘蹙著蛾眉，道：“小弟何以如此？”

    風睿急切地道：“求姐姐大展神通，救芷嫣一命，小弟感激不盡！”

    “什么？”不老徐娘眸中寫滿驚奇，顯是犯了難。“小弟，芷嫣妹妹已經仙去二十載，尸骨已然化為腐朽，姐姐如何救她呀？！”

    “可是……”

    風睿剛說出兩個字，不老徐娘便接口說道：“可是你卻能死而復生，因為你是靈界的王！”

    這同樣的一句話，由不老徐娘說來，境界已是不同。風睿怔了怔，轉頭看了一眼塵禪，又道：“可是，剛才這位長老說，芷嫣是我的王后，也非凡人，怎能尸骨腐朽呢！”語氣中已有了幾分相信。

    不老徐娘一聲長嘆，眼睛望向別處，眸中的神色已是大見傷感悲戚，說：“這件事……記起來又能怎樣呢？！”

    這時，塵禪忽然開了口：“王，你很快就會記起來的。可是……”說到這里，又是話鋒一轉，顯然適才要說的事，實有難言之隱。“王……風大俠，這塊玉佩請你收下，可做防身之用。”

    塵禪手掌一翻，掌心里便多了一塊晶瑩的玉佩，發散著瑩潤的光澤。

    風睿看了一眼，正要說“我無需這玉佩防身，不便相授。”，可話到嘴邊，忽然咽下。他的眸中忽然有了異樣的顏色，內心深處隱隱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氣息，這塊玉佩似曾相識。

    塵禪又道：“請收下這塊玉佩，我便助你回怡人谷。”

    風睿微微一笑，說：“去往怡人谷的路徑，我還算記得，無需閣下相助。”

    塵禪搖搖頭，突然手臂一揚。一道勁風過處，旁側石壁上的那幅“忘川彼岸花”緩緩卷起，現出了一道石門，盡頭處一片光明。

    塵禪說：“這是心念之門，只要想著要去的地方，眨眼間便可到達，絕非你的輕功可比。”

    風睿接過那塊玉佩，看了看不老徐娘，欲言又止，終于嘆一口氣，拾步走進了那道心念之門。緊接著，那幅“忘川彼岸花”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不老徐娘突然一聲輕嘆，道：“塵禪長老，你等了我這么多年，就是為了從我這里得到這塊玉佩，然后送于風睿？”

    “是的。”塵禪一臉凝重，也是一臉的決然。

    不老徐娘吁了口氣，幽幽的說：“風睿得了這塊玉佩，未必可以重返靈界，而你卻可以做到，或許你還可以再跟流云仙子在一起，永不分離。告訴你一件事，流云仙子已然重回仙界，她在那里等你！”

    “我知道。”塵禪臉上已經有了深深的悲戚之色。

    再回靈界又能怎樣，他便可以跟流云仙子在一起嗎？只有塵禪再次脫離靈界，列入仙班，才能再跟流云仙子相守。可是，為了愛情，他能再一次背叛自己的族人和國家嗎？

    他心下好生難受，往事浮上心頭。只是，那些纏綿熱烈又刻骨銘心的愛戀忽然變得很遙遠，遙遠得仿如隔世。有些事一旦逝去，就再也回不到從前。那滿滿的回憶里，總是難以忘卻那些時空變幻的滄海桑田，徒留別離時的凄艷。

    不知為何，風睿踏進那道心念之門時，腦中竟閃過了衣小鳳的倩影。

    那也是一個癡情的姑娘！

    二十多年了，衣小鳳始終沒有離開怡人谷，她也時常在那石洞中彷徨徘徊吧。一別經年，陰陽相隔，但衣小鳳卻怎么也忘不了風睿。

    風睿想到這些，忽然怔怔地落下了兩行清淚。既然他腦中有了衣小鳳的容顏，自也會浮現出江頌揚與衣芷梅在一起的畫面。

    “他們此刻在干嗎？”風睿心中這樣想著。

    他們在干嗎？此刻，江頌揚又在干嗎？

    江頌揚聽了任問仇的話，一臉沉思，默然不語。

    任問仇忽道：“既然江兄說風神刀曾經死去，可是有他的墳冢？”

    “當然。”衣芷梅接口道，“家母親手所葬，就葬在了令芷嫣女俠的墓旁。”

    任問仇沉吟道：“可否帶小弟前去看看？”

    衣芷梅秀眉微蹙，轉頭看著江頌揚，而此刻任問仇也是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江頌揚，目光中大有殷切之意。

    江頌揚與衣芷梅相視一眼，微微一笑：“既然兄弟有此想法，為兄怎好拒絕，隨我前去吧。”

    東方明珠聞言握住了任問仇那寬厚的手掌，兩人攜手跟隨。前面的江頌揚與衣芷梅亦是十指緊扣，一臉幸福的模樣。微風吹動，四周彌漫開一股濃濃的花的芬芳，漫步山谷中，兩對有情有義的人兒。那四處飄飛的彩蝶也似是艷羨不已，縈繞在四人身周，不肯離去。天地間一派清幽怡人的風光，鮮花遍地的山谷里，充盈著浪漫溫馨的情調。

    不多時，四人便邁步走進了一處石洞中，洞口上方的仞壁上雕刻著三個遒勁飛揚的大字——怡人谷。

    初行甚狹，復走出十幾步，前方豁然開朗。一叢叢顏色各異的鮮花開得正艷，不遠處小橋流水，流水畔一座八角的涼亭。幾只仙鶴正低頭飲水，不時發出幾聲清脆悅耳的鳴叫。四下里氤氳著一股似煙非煙、似霧非霧的仙氣，使得這洞中的一切仿似虛幻，儼然人間仙境。

    任問仇嘖嘖稱贊：“好一處絕妙的所在，怡人谷之名當之無愧！”

    衣芷梅抿嘴一笑，說：“這名字還是風神刀取的哩。”

    任問仇“哦”了一聲，又道：“他的墳冢……”話還未完，衣芷梅便抬手一指，說：“你看！”

    他凝目望去，但見前方的一面光滑平整的仞壁前矗立著兩座墳冢，墳旁開滿鮮花。

    須臾，四人便到了近前。其中一座墳冢前的墓碑上刻著：“愛妻芷嫣之墓”這幾個大字，字跡遒勁飛揚，自然是風睿的手筆。

    任問仇目光一瞥，但見另一座墳冢的墓碑上卻刻道：“亡夫風睿之墓。”字跡卻是娟秀雋永，顯然出自女子之手。他一見之下，直是吃了一驚，惑然道：“這……難道是令女俠刻上去的？！”

    衣芷梅抿著小嘴，搖搖頭，淡然道：“這是家母所刻。”

    任問仇“哦”了一聲，滿目驚疑，試探性地道：“這么說來，您是風神刀的……”

    衣芷梅不待他說完，又搖了搖頭，那張俊美無暇的俏臉上忽然添了一抹凄然之色，說：“家母一直深愛著風神刀，只是……只是風神刀已然不在人世，她……”她并非話未說完，而是不知該如何措辭，支支吾吾，斷斷續續，顯然有什么難言之隱。

    當然有難言之隱。雖然江頌揚跟任問仇稱兄道弟，一見如故，但她與任問仇畢竟是初見。她總不能告訴任問仇，其母衣小鳳一直暗戀風睿，但風睿卻只愛令芷嫣一人，對她渾不理睬，直到生命終結之時也未接受衣小鳳吧。

    還是女人的心思細膩，女人的問題就得女人辦。東方明珠見了衣芷梅的神色，想要說些什么岔開話題，卻一時不知該如何措辭，無意間秀眸一瞥，便失聲叫了起來：“問仇哥哥，你快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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