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白之冤

    “我看未必。”話落人現，蕭煥邁步走了出來。

    那身著紅衣的女子秀眉一蹙，問道：“你是何人？”

    蕭煥淡然道：“你雖然不認得我了，但我還認得你，‘千手羅剎’蕭九娘。”他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出來。

    這紅衣女子正是蕭九娘，“三怪人”中的‘千手羅剎’蕭九娘。此刻，這里不但有鐵正、無色門掌門吳嵐，而“三怪人”俱已到齊。

    蕭九娘愕然道：“你認得我？”蕭煥笑了笑：“江湖中不認得‘千手羅剎’的恐怕還沒有幾人。”鐵正插口道：“姓蕭的，你到底想怎樣？”

    蕭九娘沉吟道：“他姓蕭？”鐵正道：“不錯，他就是……”蕭九娘擺了擺手：“你別說了，我想起來了，他就是聽雪樓主蕭靖的兒子。”

    “什么？”鐵正登時一呆，“他是蕭靖的兒子？”

    “莫非你還不知道？”蕭九娘反問。

    “這就好辦了！”鐵正突然滿臉堆歡。

    蕭九娘愕然道：“咋了？”鐵正道：“蕭靖曾借過我一文錢，已經過去十年了，但他還沒有還，這下我那一文錢有著落了，現在利滾利、息生息，嘿嘿，我發了！”

    蕭九娘搖了搖頭，低聲道：“神經病！”

    突聽楚玉堂嘶聲叫道：“蕭大俠，你快過來，我要告訴你神掌山莊的一個陰謀，你快……”話語戛然而止，他緊緊掐著脖子，瞳孔突然放大、渙散，喉中“格格”兩聲，隨即撲跌倒地，命喪當場。

    蕭煥雙目如刀鋒般逼視著蕭九娘，冷冷地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完了，納命來！”但見金光一閃，一桿飛槍正如流星趕月般射向蕭九娘。

    驀地里，飛來一道黑影，迎上了那桿飛槍。“砰”地一聲，飛槍急速飛回，蕭煥伸手相接，卻覺虎口一麻，險些拿捏不住。他心中一凜，凝目望去，只見場中已多了數人。

    當先是個須眉皆白的老僧，他正拿著一串念珠，想來剛才的那道黑影便是這串念珠。

    這老僧雙手合什，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請施主不可妄動殺念啊！”

    鐵正上前幾步，抱拳道：“原來是心鏡、心湖兩位大師和天真道長駕到，幸會幸會。”

    蕭煥不禁一怔，暗道：“難道這個面目猥瑣的道士便是大名鼎鼎的的武當掌門天真道長？”他心念甫動，便認出了心鏡大師身旁的那個胡須灰白的和尚——他在“歸墟澗”中見到的少林達摩堂首座心湖大師。

    心湖大師自也認出了蕭煥，他蹙眉道：“是……是你？”蕭煥道：“是我。”鐵正愕然道：“難道大師跟這廝還有交情？”

    心湖忙道：“鐵大俠不要誤會，我跟這家伙不過一面之緣，沒有半點交情，我……老衲根本不認識他。”

    蕭煥哼了一聲，滿臉不屑之情。

    心湖突道：“蕭先生，是你殺死了楚掌門？”蕭煥未及開口，便聽鐵正道：“正是，正是他誅殺……害死了楚掌門，他……他便是那天下第一淫賊‘一點紅’！”

    “一點紅？”心湖一愣，“他……他便是一點紅？”

    “不錯。”鐵正朗聲道，“他正要對天理會的曼珠小姐下手，幸被楚掌門所阻。楚掌門自知不敵，只有逃走。我們一路趕來，卻發現楚掌門已經遭了他的毒手！”

    心湖一聲長嘆：“想不到惡名遠播的天下第一淫賊竟然是織夢城的金龍特使！”

    此言一出，眾人俱是一怔。

    心鏡大師首先打破了沉默，他道：“師弟，你何出此言？”心湖嘆道：“這一點紅便是我在歸墟澗中所遇到的織夢城的金龍特使！”

    心鏡大師微一沉吟：“蕭施主真是那一點紅？”蕭煥叫道：“我不是，絕不是！”

    鐵正一聲冷笑：“沒有人會自認是淫賊，但淫賊始終是淫賊，你已經現了形，就逃不掉了，你趕緊承認吧！一點紅，你雖然犯下了滔天的惡行，但你畢竟還是個爺們。只要是帶把的，就要敢做敢當，不過……惡賊大多都是貪生怕死之輩，猶如螻蟻，我看……”

    “姓鐵的畜牲！”蕭煥一聲冷哼，“今日我總算領教了什么是厚顏無恥、卑鄙下流！”

    這時，“三怪人”中的‘魔掌搜魂’陰絕殺嘿嘿一笑：“一點紅，你竟然對九娘下手，老夫倒要瞧瞧你到底有多大本事！”他身形一晃，撲向了蕭煥。

    蕭九娘急道：“陰兄留神！”話音未畢，陰絕殺已踉蹌彈回，臉色一片慘白。

    “佛面閻羅”鳩七刀一擺鬼頭刀，叫道：“九娘，這小子忒囂張了，咱倆上！”

    “這……恐怕不妥吧！”蕭九娘瞥了一眼心鏡大師，見他沒半點反應，只得道，“好呀，一點紅，我們來啦！”

    此時，蕭煥才知自己朝蕭九娘發出的那一槍為何會被心鏡大師的念珠逼回了，那并非心鏡大師的武功勝過自己，而是自己的內力虛脫所致。

    因為他知道三怪人的武功雖高，但比之閻王殿里的閻王爺也高明不了多少。

    他一招之間便誅殺了閻王爺，但此刻他跟蕭九娘、鳩七刀只斗了十數招，便覺手臂酸軟，內力虛脫。

    他又怎能不虛脫？謝夜舒的“乾坤絕命陣”本就是個絕命之陣——精奧凌絕的必殺陣。要破掉這么一個陣勢，所付出的內力必是驚人的。

    刀光劍影，人影飛舞，他們雖只拼斗了一瞬，但在眾人心中卻似過了數年。

    突然間火星四射，緊接著響起了“砰砰”兩聲，卻是蕭九娘跟鳩七刀雙雙跌倒在地。

    這時，天真道長拔劍出鞘，沖心鏡大師道：“佛兄，今日咱們便為江湖除此一害吧！”

    心鏡大師宣了一聲佛號，道：“一點紅，趕快束手就擒，老衲擔保絕不會有人會傷害你。”

    蕭煥強壓住胸中翻江倒海般的氣血，道：“多謝。”心鏡大師不禁一怔：“你什么意思？”

    蕭煥道：“多謝大師的美意，我不是一點紅，我要走了。”心鏡皺眉道：“你還能走得了？難道你不信老衲之言？”

    蕭煥苦澀地一笑：“江湖險惡，人心難測，我……我絕不是什么一點紅，你遲早會明白的。”

    天真道長踏上一步，長劍斜指，捏了個劍訣，喝道：“多說無益，動手吧！”

    蕭煥一聲冷哼，抖手一揚，一道耀眼的金光激射而出。

    好快的光，好快的槍！

    這本就是蕭煥拼盡余力所發出的一槍，情急拼命的一槍，同時也是石破天驚的一槍！

    天真道長臉色立變，“咻”地一聲，晃身疾避。蕭煥急忙展開輕功飛掠而去。心湖大師突然喝道：“淫賊休走！”話音未畢，他已拍出了一掌。

    這雖然只是一掌，但掌力卻重似大山，就像是心湖的手掌突然間變大了千倍萬倍。“砰”地一聲，正中蕭煥后心。

    蕭煥竟是毫不停留，借著這股掌力宛若御風般向前飄飛，渾不似血肉之軀。

    他一口氣奔出了十數里地，驀覺天旋地轉，雙腿一軟，撲倒在地。他倒下時便沒了意識，他的意識中已盡是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煥緩緩睜開眼，只見自己躺在床上，一張柔軟而雪白的床。他心中一凜，因為他想起了在“群芳樓”中情景。

    那時，他也是躺在這樣的一張床上，床邊坐著一個**裸的老女人。他心念一動，扭頭看去，但見床邊坐著一個明艷少女，面目并不相識。

    這少女見他醒來，臉色一喜，歡聲道：“公子，你終于醒了，太好啦！”

    蕭煥甫自一動，腦中又是一陣眩暈，只得躺著不動，道：“這是什么地方？”

    “這是一家客棧。”這少女道，“昨天傍晚，我家小姐見你昏倒在路邊，便將你帶到了這里。”

    蕭煥道：“是你家小姐救了我？”這少女燦然一笑：“當然了。我家小姐還親自給你熬了一碗蓮子雞湯，你身子太虛了，快趁熱喝了吧！”

    蕭煥臉上一紅，急忙申辯：“我不是身子虛，而是腎虛，你誤會啦！”

    這少女一呆：“你……你還這么年輕，怎么就腎虛呢？你咋搞的？”

    蕭煥自知失言，臉色更紅，忙不迭地道：“我是腎虛，但不是身子虛……不對！我不可能是身子虛，我就是腎虛……還是不對！我是……”

    “不用解釋了。”這少女笑了笑，“我都知道了，你快喝了吧。這雞湯趁熱的端來，趁熱的喝下，包好。”

    蕭煥喝完蓮子雞湯，便覺四肢百骸又有了力氣，腦袋也不再發昏了。他盤腿坐在床上，調息片刻，雖覺內力尚未復原，但內傷已然痊愈。

    蕭煥翻身下床，拱手道：“不知小姐怎么稱呼？”這少女抿嘴一笑：“不用客氣，我不是小姐，叫我瓔蘿好了。”蕭煥道：“大恩不言謝，我該走了，后會有期。”

    瓔蘿道：“你現在就走？你不想見一見我家小姐嗎？”蕭煥微笑道：“不必了，有緣再見吧。我……我衷心地祝愿她身體健康，萬壽無疆。”

    走出客棧，便來到了一條荒煙漫草的官道上。蕭煥信步走著，腦中一片茫然。冷風如刀，吹亂了他的濃發，卻吹不散他心中的哀愁。

    驀地里，一陣勁急的馬蹄聲匝地而來。眨眼間，便馳來了兩乘健馬，馬上各坐著一個腰佩長劍的彪壯大漢。他們從蕭煥身旁疾馳而過時，蕭煥聽到了他們的一段談話——

    “織夢城主伊劍歌真的要進攻碧落島嗎？”

    “千真萬確。這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鐵面正義’鐵正說的，聽說神掌山莊也參與了這場戰爭。”

    “神掌山莊跟織夢城本就是很好的盟友，但不知伊劍歌為何要進攻碧落島呢？”

    “難道飛云道兄還不知道？當然是為了那天下第一淫賊一點紅了！”

    “一點紅？他又現江湖了？”

    “是的。不過他再也無法遁形了，因為他便是碧落島的二島主蕭煥。”

    “蕭煥？聽說……他還是伊劍歌座下的金龍特使，伊劍歌怎么會……”

    “這就無法得知了！也許是伊劍歌想殺人滅口，也許是這一點紅……我也不清楚。”

    “碧落島？以前怎么沒聽人說起過呢？”話到此處，那兩乘馬已去的遠了。

    蕭煥苦苦一笑。

    他上了曼珠的當，扮成金龍特使陷害伊劍歌并不假，但他那時實是無可奈何。現下他又莫名其妙地成了天下第一淫賊，這當然也是無可奈何的。你既然在這江湖中，就必定會遇到一些無可奈何的事。

    蕭煥一聲長嘆，緊接著，他就像是冬蟄的蛇被尖銳的針芒刺了一下，全身一顫，因為有句話突然清楚地回響在他的耳畔——“伊劍歌要進攻碧落島！”

    此刻，碧落島主龍飛天已是身中劇毒，內力盡失。若是伊劍歌率領大批高手趕到，那碧落島豈非危在旦夕？

    蕭煥突然振臂高呼：“老伊，我在碧落島等著你，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風里帶來了嚴冬的氣息，但碧落島上卻仍是紅花綠樹，春機盎然。鏡湖波平如鏡，湖水湛藍。

    蕭煥已到了湖邊。他飛身而起，踏波而渡。當他行到距島百丈的湖面時，突然拔出戰龍槍向著湖面疾刺四十七下，隨即飄身到了島上。

    他雖然很平安地到達了島上，但島上卻已不平安。

    島邊的沙地上濺滿了血漬，就像是綻開了遍地的紅梅。四周橫七豎八地躺著十數具尸體，碧落島上的人的尸體。

    有尸體就會有兇手，當然有，兇手就站在一具尸體旁。蕭煥識得這兇手，因為他一見之下便叫出了這兇手的名字——“薛荒原，是你？”

    這人正是萬花谷主“毒手神鷹”薛荒原，他皺眉道：“你是何人？”

    蕭煥哼了一聲：“你當真不認得我了？數年前，我還險些死在你的手里呢！”

    薛荒原怔了怔，緊蹙的眉頭便舒展開來，呵呵一笑：“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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