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冤有頭
岳如川怔了怔，一揖到地，只是他少了一只手，模樣顯得有些滑稽，道：“如此多謝黃莊主啦！”
黃夔趕忙還禮，道：“岳兄太見外了，還是叫小弟吧，你我本來就是朋友嘛，對吧？”
“當(dāng)然。”岳如川咧嘴一笑，“那我可就卻之不恭了，黃賢弟！”
“這就對了嘛，岳兄。”兩人相視哈哈一笑，霎時(shí)間，先前遺留的拘謹(jǐn)與疑慮在這爽朗的笑聲中頓時(shí)煙消云散。岳如川更是大舒胸懷，他本以為黃夔只是打跑了毒蛇，沒想鏢貨居然還在，這份欣喜不言自明。
“岳兄多保重，小弟先行告辭了。”黃夔說完，便轉(zhuǎn)身走下了路畔的一條羊腸小徑。
岳如川莫名的長吁了口氣，急奔而回，叫道：“都振作起來，鏢貨就在前面，快走！”
眾鏢師本道鏢貨的的確確已經(jīng)被劫走了，聞聽岳如川之言，都是大惑不解，但也都行動(dòng)起來，腳夫推起了獨(dú)輪車。此時(shí)此刻，岳龍城兀自心緒不寧，似乎對鏢貨的失而復(fù)得半點(diǎn)也不放在心上，不經(jīng)意地一轉(zhuǎn)頭，看到了地上的那匹死馬，一炷香的工夫之前，這匹馬還是他的坐騎，卻已暴斃此處，繼而他又想到了毒蛇。其實(shí)，自毒蛇走后，他便一直在惦念著，他的心緒不寧失魂落魄也是為了她。
“不知她的傷要不要緊，不知這會(huì)兒找到郎中了么，還是她自己就有療傷的藥物？”岳龍城心念甫動(dòng)，便聽叔叔喝道：“城兒，你還愣著干嘛，快上馬趕路！”
鏢隊(duì)中自然不能只有他叔侄倆的兩匹馬，但又怎能跟岳龍城的坐騎相比，那可是他親自選中的一匹千里良駒。他茫然地從屬下手里接過韁繩，翻身上馬，跟隨叔叔而去。
岳如川心下甚是著急，雖說那八名壯漢已被黃夔殺死，但八萬兩黃金就在大路上，若是有山賊或是草寇出現(xiàn)，勢必會(huì)順手牽羊，試問誰人會(huì)對如許多的黃金不感興趣？退一步說，即便沒有山賊草寇，過往的行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何況，他很自然地想到了毒蛇。
毒蛇就是從這條路上走的，若是沒有岔道，那八萬兩黃金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等著她，接下來的事岳如川不敢想象，他能做的只有快馬加鞭。雖說他已斷了一只手，但毒蛇也受了重傷，況且他還有這么多的鏢師，有幾個(gè)鏢師的武功也已臻武斗階，也就是傳說中的一流好手。再次相遇，他必報(bào)此仇。
正想著，岳如川便看到了鏢貨。確切地說，看到了那十幾個(gè)裝滿黃金的黑漆木箱。他認(rèn)得這些木箱，這正是他們鏢局所保的紅貨。顧名思義，紅貨就是比較值錢的東西。當(dāng)然值錢了，因?yàn)檫@批貨本就是黃澄澄的金子。
他看到鏢貨的同時(shí)也看到了尸體，那八名壯漢的尸體。十幾個(gè)穿著各異的漢子正動(dòng)手拖拉尸體，為首的是個(gè)看上去二十來歲的眉目清秀的大漢，背后斜插一柄鬼頭刀，刀柄上拴著一塊紅綢，迎風(fēng)飄蕩。此人正指揮著手下掩埋尸體，那八名壯漢的尸體，卻不見毒蛇的身影。
岳如川吃了一驚，知道鏢貨落入這些人手里，勢必要費(fèi)一番周折了，但他畢竟是個(gè)老江湖了，麒麟鏢局的名頭還是如日中天，泛泛之輩還是不敢越雷池一步。他當(dāng)即勒住馬頭，叫道：“你們是什么人？”
為首那年輕漢子聞聲抬起頭，仔細(xì)打量了一番，說道：“你便是大名鼎鼎的‘金麒麟’岳如山？”
岳如川不禁心中一凜，對方既然叫破金麒麟的名頭，顯然有備而來，亦是有恃無恐，若是對方武藝出眾，要想取回鏢貨就很棘手了。他強(qiáng)作鎮(zhèn)定，道：“你既然知道我們是麒麟鏢局的，還敢將我們的鏢貨據(jù)為己有，當(dāng)真不想活了？！”
那年輕漢子哈哈一笑，道：“原來閣下不是岳總鏢頭，那我跟你沒什么話可說，請?jiān)揽傜S頭出來說話！”
岳如川聽聞對方口口聲聲提到哥哥，也知道哥哥早年闖蕩江湖時(shí)不可避免地曾跟人結(jié)下過梁子，凡是行走江湖的人都不可能沒有一個(gè)兩個(gè)的仇家，這也是無奈之事。可對方只有二十來歲年紀(jì)，怕是那時(shí)還是個(gè)待在襁褓的小娃娃哩，難道仇家是這年輕漢子的父輩？不管怎樣，對方既然到了此地，顯然并非偶然，正所謂來者不善，岳如川潛運(yùn)真力暗自戒備，以防對方突施暗算，說道：“你找家兄到底所為何事？”
那年輕漢子“哦”了一聲，道：“如此說來，閣下便是名動(dòng)江湖的‘火豹子’岳如川岳大俠？”
“不敢，正是岳某。”
那年輕漢子點(diǎn)點(diǎn)頭，忽道：“既然是閣下，那晚輩便有一事相求！”岳如川對于他忽然間的謙遜有禮感到困惑且不解，隨口道：“何事？”
那年輕漢子道：“煩請?jiān)来髠b交出一個(gè)人！”岳如川眉頭一蹙，道：“交出什么人？”那漢子道：“四猛獸中的老四毒蛇。”岳如川再次聽到毒蛇的名號，無端的心頭一緊，道：“你找她作甚？”那漢子道：“殺人。既然在此遇到她，晚輩就必須留下她的命，還望岳大俠成全！”
岳如川忽然吁了口氣，微笑道：“實(shí)不相瞞，毒蛇也是岳某的仇人，岳某的右手便是拜她所賜，將她千刀萬剮，亦難解我心頭之恨。只是，她已經(jīng)逃走了，不知去了何處……”
“撒謊！”那年輕漢子身后一個(gè)手持長刀的黃臉漢子截住了他的話頭，也是個(gè)年輕后生，他道，“我親眼看見毒蛇騎著一匹高頭大馬立在你們鏢隊(duì)中，你還有臉說她逃走了，你們本就是一伙的，她為何要逃？！”
岳如川苦澀的一笑：“若是依你所言，那我的斷手又作何解釋呢？”那黃臉漢子看也未看，便道：“誰知道你是怎么弄斷的，誰又知道你的手是什么時(shí)候斷的。”
岳如川聞言臉色一變，怒從心起。曾幾何時(shí)，他堂堂的火豹子被人如此輕覷過。那為首的年輕漢子瞥了一眼岳如川的斷腕處，說道：“岳大俠說那毒蛇離開了就是離開了，誰也不準(zhǔn)再有異議，否則我就不客氣！”
那黃臉漢子沒做聲，氣鼓鼓地瞪了岳如川一眼，退在了一旁。那年輕漢子拱手一禮，道：“岳大俠，敢問毒蛇去了何處？”岳如川聞言更覺來氣，沉聲道：“岳某不是已經(jīng)說過了么，她是我的仇人，讓她負(fù)傷逃走了，去了哪里鬼才知道！”
那年輕漢子“哦”了一聲，微一沉吟，又道：“剛才我的朋友親眼看見毒蛇就跟你們在一起，看上去言談還很投機(jī)，才這么一忽工夫，她就不見了，她去了哪里，岳大俠如此說怕是說不過去，晚輩總得給朋友一個(gè)交代吧。”這番話擺明了毒蛇跟麒麟鏢局是一路人，岳如川的一只手還是拜她所賜，聽罷直覺怒氣上沖，冷聲道：“閣下如此說，是信不過岳某嘍？”
那年輕漢子忙道：“晚輩絕無此意，只是我等今日必須殺了毒蛇，這次讓她逃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遇到！”說話間嘆了口氣。岳如川道：“你們要?dú)⒍旧撸滥畴p手贊成，只是我真的不知她去了何處，你讓我怎么回答你？！”
那年輕漢子怔了一怔，口唇翕合，正欲再說些什么，突聽一旁的岳龍城道：“你們?yōu)楹我尽旧哌^不去？”
“過不去？”那年輕漢子笑了起來，濃濃的苦澀味道。
岳龍城從他的臉上已看到了結(jié)果，心下無端的一片冰涼，嘆道：“你與她有仇？”那年輕漢子沒有回答，而是轉(zhuǎn)頭沖他的那些手下道：“人家問你們話呢，怎么不說？”
“血海深仇！”那十幾個(gè)人大聲道，幾乎是異口同聲。
岳龍城吃了一驚，，皺眉道：“難道你們都跟她有仇，她只是一個(gè)人，怎會(huì)有這么多的仇家，你們?nèi)羰侨鲋e騙人，我倒也無法分辨。”言下滿是不信之意。
那黃臉漢子一聽便按捺不住，幾乎是跳著腳道：“小子，你這么維護(hù)那娘們，你倆是不是有一腿？”
岳龍城臉上一紅，正待分辨，便聽一個(gè)滿臉麻子的小伙子接口道：“這還用說，肯定就是，你看看他，賊眉鼠眼，能是什么像樣的貨色？！”話音甫落，只聽一個(gè)圓臉漢子道：“誰說他不是好貨色，依我看，他才了不起呢。你們看看，虎背熊腰的，賊兮兮色瞇瞇，一看就是那風(fēng)流陣?yán)锏募毕蠕h，跟毒蛇那騷 娘們般配般配，天生一對，兩人一見面……”
“住口！”那為首的年輕漢子突然爆出了一聲厲喝，聒噪頓消，四下里雅雀無聲。岳龍城那緊攥的雙拳緩緩松開了，但眼神還是那么怕人，像是有一團(tuán)火，肆虐焚燒的烈火。
那為首漢子沖岳龍城一抱拳，道：“都是我約束不嚴(yán)，朋友們口無遮攔，還望少俠海涵！”岳龍城哼了一聲：“你們來此到底所為何事？”
那年輕漢子呵呵一笑，道：“我早就說過了，是為了毒蛇，多有得罪之處，望見諒則個(gè)。”
岳如川聞言忽然松了口氣，微笑道：“既是如此，冤有頭，你們的仇人是毒蛇，那就請少俠將鏢貨還回來吧！”
那年輕漢子瞥了一眼那十幾口黑漆木箱，仰天打了個(gè)哈哈，道：“黃金嘛，晚輩就先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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