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千年

    不管怎樣，謝璧都必須要拼命。

    但聽轟隆一聲震天價響，真氣四射，近處的房屋，遠處的樹木猶如摧枯拉朽般紛紛倒下，不遠處的那家君悅客棧也坍塌倒地。四下里風聲大作，塵土飛揚。

    兩聲慘呼響過，又有兩名黑衣人命喪當場。

    馬天行與袁成罡踉蹌彈退十數步，方才拿樁站穩，但胸間一口真氣轉不過來，只得凝身不動，暗自調息。此刻，他二人實已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刻，任誰輕輕一刀，都能結果了他二人的性命。然，此時的謝璧亦是自身難保。

    他適才全力施為的一擊雖然震退了攻來的敵人，但他自己也已到了虛脫的邊緣，短時間內，真氣損耗殆盡。他深吸一口氣，靈臺暫得清明，當下攔腰抱起黃蕓，飛步向著遠處奔去。奔跑之際也無章法可言，更不消提輕功了。

    袁成罡等人眼睜睜地看著謝璧狂奔而去，卻是無能無力。馬天行緊咬著嘴唇，已經咬出血來，他的眼中更是如欲滴血。

    謝璧一口氣奔出十幾里地，直覺眼前一陣陣發黑，雙臂顫抖不已，再也支持不住，雙膝一軟，撲跌在地，就此不省人事。

    無論誰真力消耗過劇，都會吃不消的。若非他內功精湛，早已虛脫斃命。縱是武仙階的高手，身子骨可也非鐵打的，也是血肉之軀。

    此時，東方的天際一片緋紅，黎明就要到來。

    黃蕓迅速爬起身，放眼眺望，但見正身處一片土丘，遠處是起伏的遠山，近處荒煙蔓草，方圓十里之內，看不見人煙。她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一股涼爽的清新氣息沁入肺腑，不覺精神為之一爽，她的臉頰竟多了幾絲紅潤。

    她低頭看了看昏厥不醒的謝璧，滿臉憂慮。抬手一觸鼻觀，氣息尚在，她又松了口氣。緊接著，她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將謝璧扶正身子，旋即盤腿而坐，雙掌抵在謝璧的后心，緩緩輸入內力。

    然，她不是受了重傷么，怎還能為他人運功療傷？

    四下里一片靜寂，唯有風吹的聲音。

    不多時，兩人頭都冒出了縷縷白氣，顯然黃蕓內功不俗。

    又過得片刻，黃蕓便收了功，抬手拭去了額前細密的汗珠，隨即緩緩將謝璧平躺在草地上。

    須臾，謝璧吁了一口氣，悠悠醒轉。

    “璧哥，你終于醒啦！”黃蕓聲音中掩飾不住的喜悅。

    謝璧轉了轉眼珠，突然一骨碌坐起身，看了看身旁的黃蕓，又運功試了試內勁，不由地面露疑問之色。

    “見到你醒來，真是太好啦！”黃蕓抿著朱唇，“剛才見你暈過去，我真是擔心死了，還好你沒事。”

    謝璧雖是心下不解，但聽黃蕓真情流露，心中甚是感動，禁不住張開雙臂，將黃蕓攬入懷中，低頭在她額前輕輕一吻。緊接著，他灼傷似的松了懷抱，赧然道：“不好意思，我……我忘形了，你……”他沒有下去，因為他不知該些什么。他看了一眼黃蕓，已知沒有下去的必要，心頭一片茫然。

    黃蕓俏面上不絕的紅暈，螓首微垂，低低的聲音羞答答的道：“璧哥，這……這是你第一次抱我哩。”

    謝璧一下紅了臉，過了片刻，方道：“我……我有些情不自禁，我——對啦，我怎會內傷好了這么多呢？”

    黃蕓抿著嘴：“你莫要忘記了，我還是會些武功的。雖然在你劍神面前，我的武功不值一哂，但也不是個弱女子喲。”

    黃蕓語笑嫣然，但謝璧卻是雙眉緊蹙：“黃姑娘，你可是受了很重的內傷的，怎么會……”

    未待他完，黃蕓忽然一聲輕嘆，道：“我見你昏迷不醒，真是嚇死我了，我……我也不知哪來的一股子力氣，就……為了你，我就是死了也是值得的。”她雖然得語無倫次，且斷斷續續，但謝璧還是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只要不是個傻子，就肯定能聽得出她話里的深厚情意。

    謝璧眼圈忽然紅了，轉過頭去，他不想讓黃蕓看到他那雙蓄滿淚水的眼。然，黃蕓還是發現了。不過，她發現了卻又似沒發現，因為她并沒有看謝璧，但眼神明亮，似乎又有些吃驚的意味，她：“璧哥，你的眼睛怎么紅了？”

    謝璧咧嘴一笑，打了個哈哈：“剛才一不心，眼里進了沙子，很快就會沒事的。”

    黃蕓“哦”了一聲，沒有再什么，卻偷偷笑了，笑意甜蜜而溫柔。她攏了攏鬢邊的幾絲亂發，柔聲道：“璧哥，你快運功試一下，內傷是不是痊愈了？”

    謝璧頭，隨即盤腿而坐，調息起來。黃蕓直直地看著他，那片纏綿的眼光勝過了清晨的驕陽。

    過得片刻，謝璧吁了口氣，緩緩睜開了眼。

    “怎么樣，璧哥？”黃蕓迫不及待地問。

    “不礙事了，內力已經恢復了八成。”

    “八成？”黃蕓秀眉蹙起，“也就是內傷還未痊愈？”

    謝璧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微笑道：“受了那么多高手的圍攻，又是這么短的時間，能恢復八成已經很難得啦。我想不出三日，內傷必會痊愈的。”

    黃蕓一臉黯然，幽幽的道：“若不是我，璧哥也不會受傷了，都怪我……”

    謝璧拍了拍她的香肩，阻住了她的話頭，道：“事已至此，不要想太多。這不是你的事，人在江湖，總有些事是無可奈何的，況且我也沒事了，不必擔心。”

    謝璧站起身，看了看遠處，道：“已是清晨，我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我們去前面鎮上打尖吧。”

    黃蕓“嗯”了一聲，忽然委頓在地，昏厥過去。

    謝璧吃了一驚，伸手一觸鼻觀，氣息沉沉，再一搭她的脈搏，跳動也很有規律，只是內力在體內四下沖撞，很是紊亂。再看她的面頰，紅潤的血色已經消失，代之的是一抹濃濃的蒼白，蒼白若紙。

    謝璧甚是納罕，剛才還好好的，為何短短一瞬，她就昏倒了？他轉念一想，也便明了。那鳩天印乃是武神階的高手，江湖上的尖高手，他的掌力尤其沉猛異常，即便謝璧也不敢以身試之，何況一個妙齡女子？

    謝璧心念一動，俯身將她抱起，旋即邁開大步，朝著遠處奔去。穿過稀疏的樹林，跨過一條蜿蜒流淌的河，踏著荊棘密布的土路，一口氣便奔出了十幾里地。

    驀地里，不遠處現出了一個鎮。的確是個鎮，看上去只有數十戶人家模樣。其時，朝陽完全升了起來，家家戶戶的煙筒里炊煙裊裊升起，已然臨近晌午。

    謝璧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但他并未去找客棧，而是醫館。可惜，這鎮子太，也不知有沒有醫館。

    謝璧依舊橫抱著黃蕓，順著街道走去。這陣子雖，但大道兩旁也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攤，冒著縷縷熱氣。販們也是賣力的吆喝，大街上熙熙攘攘。

    一陣陣撲鼻而來的飯菜的香氣，謝璧禁不住使勁咽了一口，可惜他不能停下就餐，盡管他的衣兜里還有幾十兩白花花的銀子。救治黃蕓才是正事，可謝璧如此高的武功都無計可施，這鎮上的醫館能濟得什么事？

    不管怎樣，謝璧都得試一試。黃蕓傷得這么嚴重，若是有什么閃失，他怎么向黃夔交待？即便不需要交待，他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黃蕓受苦？

    販們熱情的招呼著，謝璧卻充塞不聞，一臉焦急地往前走去，留意著路邊。穿梭往來的行人們看到謝璧那尋尋覓覓的眼神，再看見他懷里的少女，都向他投去了異樣的眼光，有的驚訝，有的疑惑，有的鄙夷。

    正行間，謝璧看到了一家醫館。這么的一個鎮子上居然真的有一家醫館，可見這個鎮子雖但卻并不貧窮，因為貧瘠的地方鮮會有醫館。

    嚴格，謝璧看到的并非一家醫館，而是一家藥鋪。

    不管這么多了，藥鋪里定然也有大夫。

    謝璧一挑門簾走了進去，鋪子當中的一個橫柜前端坐著一個胡須灰白的老者，戴著一副老花鏡，瞇著眼，正給一個滿面愁容的少婦把脈。顯然，此人是個郎中。

    謝璧邁步走到近前，那郎中只是抬頭瞥了一眼謝璧，便低頭看向面前的少婦。

    “大夫，我的病還有救嗎？”那少婦一臉憂慮。

    “哎呀，”那郎中手捻胡須，眉頭緊蹙，“你就只是一味的肚子疼，沒有別的？”

    “沒有呀，就是肚子疼啊，怎么啦，是不是很嚴重？”那少婦聞言，臉上的憂慮之色更濃了。

    “嗯。”那郎中只出一個字，便不再開口。

    “大夫，我……我家里還有兩個孩子，有一個剛剛滿月，他們不能沒有媽媽呀，大夫啊，我……我會不會死？”那少婦神情大現焦急。

    “不用怕！”那郎中忽然睜開眼，“方圓百里之內，我這醫術也是拔尖的，就連白馬鎮的李舉人都來我這里看病。放心吧，我這杏林堂的招牌絕不是浪得虛名，外號‘鬼見愁’你聽吧？就是鄙人，你遇到我算是……”

    “大夫，那我這病……”那少婦臉上明顯有了喜色。

    “沒事，吃我兩副藥，包好。”那郎中著，從旁抓過一張黃宣紙，蘸了蘸墨，便在上面刷刷地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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