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洛雪自然不知道,她辛苦準備的東西盡數進了岫玉的手,出宮之際,還在為連鯉病情的有所好轉而欣喜不已。
馬車轆轆前行,因為雪天路滑,走得并不快。臨到槐花巷前拐了個口,停在了一處府邸大門前。
侍女巧兒以為到了施府門前,趕緊掀開轎簾往下跳,回頭扶施洛雪的時候隨意抬頭一看,卻發現牌匾上書寫的是“相府”二字,一張臉瞬間苦了下來。
“小姐,您天天進宮也就算了,怎么還來這司寇相府?”巧兒不滿地翻了個白眼,“前陣子他說了不見,您消停一陣子又上門來。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對司寇家的公子有意思呢!”
“說的什么胡話!”施洛雪抬手作勢要打她,巧兒倒是笑嘻嘻地把臉湊了上來道脆聲道:“小姐才舍不得打巧兒呢,咱們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嬌弱美人,連那文家的公子都識得您的號,緊追不舍地……”
“不要說了!”
施洛雪的臉色真的變了,一提及文勵心,她便滿心地不舒服,好像被什么東西噎住了胸口,悶得難受。
她可沒忘了,當初那人是如何在危急關頭拋下自己,只求活命的卑劣模樣。
這些事情施洛雪并未告訴別人,此時也只能故作平靜地扶著巧兒的手下了轎子,低聲交代道:“算了……你暫且先回府去吧,莫要讓別人知道我在這里!
“什么?小姐,您又要一個人走回去。俊鼻蓛杭绷,拉著施洛雪的手苦惱道,“您上次也是這樣,讓文公子在府上一陣好等,您不知道,老太爺的臉色可怕極了,我可不敢一個人回去……”
施洛雪聽著巧兒聒噪的聲音不由得有些煩躁。
她自然是知道,文勵心勤快地上府是為了何事,而自己的爺爺留著他喝茶聊天又為的是何事,只是這些事情并不見得符了她的心意,她的心全都留在了魏宮之中,那會溫柔撫著她的腦袋笑著喊她“洛洛”的人。
“不要緊的,又不是一回兩回了!彼p輕推開侍女攔路的手支招道,“你就說,我在宮里陪太后說說話,暫且不回去了。讓文……文公子不用等了,早些回去吧!
巧兒嘟嘟囔囔不肯離開,磨蹭了半晌見施洛雪沒有回心轉意,這才頹頹然地上了馬車回了府。
早已候在門口傳報的趙老管事等她們談話完了,又見施洛雪往大門這兒走來,趕緊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問了聲好,又笑瞇瞇地說道:“施小姐又來找二公子啦?”
他一介下仆,本不該多嘴,只是兩家左右住在一個皇巷里,施洛雪又時常來與司寇準談話,趙老管事見這冰雪聰明的孩子越來越歡喜,只把她當做了孫女兒一般的疼愛,沒等施洛雪回答,笑瞇瞇一拱手往后院引路說道:“二公子在后院陪二夫人說話呢。你只管去吧,我讓人先去通報一聲!
“有勞趙管事了!笔┞逖┕怨郧汕傻赜謫柡蛄藥拙,隨后跟在引路小廝的身后進了后院。
寒冬時節,沒有百花爭艷,然而院中紅梅盛放正怒,嬌嬌艷艷,好像綻放了一庭的紅云一般。施洛雪還未走近,便聽見了水三娘的歡笑聲,司寇準微微側著臉,依舊一副清冷的模樣,只是與水三娘來回應答之間,多了身為人子的恭順與孝敬,這是施洛雪鮮少看到的神情。
施洛雪站在走廊上,腳步一頓,忽然不知自己該如小時候一樣喊一聲“司寇哥哥”,還是該客客氣氣稱呼一句“司寇公子”呢?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她的爺爺退了朝堂,告了老,而司寇宰相的權勢如日中天,往日尚且能夠借著連鯉的光喊一聲哥哥胡鬧胡鬧,連鯉生了許久的重病,沒了這層關系,二人之間不免得生分上許多。
她正踟躕著,正與兒子執手談心、賞著梅花的水三娘笑容明媚地回過頭來,望見了走廊下一嬌弱少女,驚訝地眨了眨眼,眼中隨即閃過一絲明悟的神情。
她拍了拍司寇準的手沖他擠擠眼睛,在司寇準還未明白這意思的時候,便轉身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高聲喊道:“哎這魏京的冬天也忒冷了,不行了,我要回房去了!
她一站起,司寇準也隨著站了起來,正奇怪明明先前千方百計吵著自己一起出門、賞梅勁頭十足的娘親為何突然泛了困乏,視線落在施洛雪身上的時候,忽然明了。
他有些無奈,解釋說道:“小雪與我,并非娘親所想的那樣!
“我想的那樣是哪樣?”水三娘狡黠地眨眨眼睛,嘴角卻勾起了捉弄得逞的笑容。
“孩……孩兒不知母親想的是哪樣!彼究軠室灰,眼中無奈之色更甚。
水三娘像孩子似的揚起了下巴,笑瞇瞇地說道:“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母親……”司寇準正欲再說些什么,水三娘倒不耐聽自家的兒子婆婆媽媽解釋半天,只是揮了揮手便佯裝舒筋活骨的模樣走了開來,將這滿雪的梅庭留給了施洛雪與司寇準二人。
水三娘走后,施洛雪反倒更緊張了,咬了咬唇,走上前去一禮。
“小雪?”司寇準倒有些驚奇了,“突然這么生分做什么?”
“我……哥哥,洛洛求您,入宮去見見陛下吧!笔┞逖┟媛峨y色,半晌,才吞吞吐吐說出了這么一句話來,明明是幾日前便想好的說辭,此時吞吞吐吐說來,倒是讓人覺得有些不清不遠的意思。
入宮?既已揭破那層窗戶紙,那么更該明白他們二人根本不可能的,何況她是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司寇準的眉頭皺了起來,忽然想起了那一日連鯉因疼痛而蒼白的小臉,還有那一席的玫瑰血色。
無奈一笑,又想起了昔日那人上樹下水的潑猴模樣,還有總是故意夸張地踱步找著各種機會蹭上懷里來的模樣……
明明該是嚴肅悲痛的時刻,司寇準冷然一驚,發覺自己不知想到哪兒去了,臉頰不由得微微有些燙,故意壓低了嗓子咳了咳。
施洛雪聽見咳聲,悄悄抬頭看了他一眼,卻不知是見到了這輩子都難以忘懷這情景。
雪后的天空格外湛藍,天地一片潔凈的純白,司寇準著一身冰藍團云銀紋錦袍,墨眉似蹙非蹙如湖上遠山,淺眸亦悲亦喜清透似雪山湖泊,鬢若刀裁,風姿特秀,好像云端之上的出塵神人一般,只是那因連鯉而生的萬千情思,斬而不絕,悉堆眼角,浮于唇邊,乍然一看,已然紅塵。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悅懌若九春,罄折似秋霜。
司寇準正兀自沉思著,而施洛雪卻想起這么一句詩詞來。
她苦澀一笑,終于明白了,為何哥哥那樣的人會對司寇哥哥諸多上心,甚至于如自己這般粗心之人,也終于能看出來這二人之間隱隱約約不一樣的氣氛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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