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勢洶洶,去勢慫慫。
一場好戲兩言三語便已謝幕,直叫人心兒空空。
誰的看得出,那只是京都長安給那襲青衫的小小警告。
否則,天子腳下,一襲青衫縱有威名尚存,又怎能讓真龍忌憚?
青花玉縷雕悠然遠去,寶馬鉉花如喪家之犬在無聲的唏噓中亦遠去,陽光總能在不經意的時候映顯出涼意,是風雨欲來的涼。清涼的聲息雖逐漸被人氣溫熱,但話語間依舊隱有著驅之不散的寒。或許是那個名號所隱藏著的未知,實在讓人難以揣測。
“此子有大智慧,不好嚇唬。”
“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只要他在京都便總有逮他的機會。”
“這可不是圣上的意思。”
“這是圣上的心思。”
“……”
八千萬里東土大唐,城至尊,唯京都長安。
煙柳畫橋,樓閣臺榭,雕闌玉砌,參差無數殿廈。
即便是封城期間,長安之繁華,亦是別處無法比擬。除了汜水附近及三處法場近日稍顯蕭瑟以外,長安四城各處商鋪、門店、酒樓、市集陸續照常經營,來往行人嬉笑著,喧鬧著。風中略帶著的腥味擋不住人們火熱的心情.叫賣聲此起彼伏,沿街的攤位皆人頭涌涌。身在其中,你絲毫不會感受那外頭的風雨輕寒,面對花花綠綠的人和物,你更甚至會以為盛唐本應如此,該歌舞升平,弊絕風清。
長安南,東南邊。
山環水抱,三十余里,不時可聞撞鐘擊鼓之聲。路人祥和,景色清平,了無喧囂中的急躁,故與長安繁華之氣息頗有些格格不入之感。只因,此處建著一座大唐疆域之內最為著名的寺廟…
大相國寺。
重檐歇山,層層斗拱相迭,覆蓋黃綠琉璃瓦。寺有三門開西南北,天王、大師、八角琉璃、藏經樓等主要廟殿,由南至北沿軸線整齊布落。大殿兩旁東西閣樓和廡廊逐一相對而立,四周游廊附圍,頂蓋琉璃瓦件,翼角皆懸持鈴鐸,*肅穆的同時不失精致華貴。寺廟中央為大雄寶殿,長寬數百丈高七十丈有余,金碧輝煌的琉璃瓦,朱紅色的墻,巍峨的門樓皆雕刻著精美的諸天神佛、龍鳳花云等圖案,氣勢極具恢宏。
“御~”
黃塵稍淡,轍痕停畫。
馬蹄輕踏,卷簾四顧。
黃驃騎牽青花玉縷雕,兜兜轉轉數個路口,來到大相國寺的西門停下。車夫下馬與守門的武僧交談幾句,在交談的過程中武僧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像是驚詫也像是厭煩,但最后還是勉強點下了腦袋,領著由馬車下來的兩人兒行入寺內…
入寺。
一路行去,默默無話,氣氛顯得尷尬。
不難看出,領路的武僧是對身后兩人頗為成見。至于成見來源于何處,那就真說不清楚了,畢竟人家不說你也不好敞開來問。
三人急行,走了將近兩刻時長有多,方從西大門走至大相國寺的后院。
和其他寺廟一般,大相國寺的前院為供奉神佛之殿,多為香客往來。內院是寺中僧侶修行所用,早課、參禪、閉思皆在此進行。而后院則為僧侶、居士等人歇息之所。由于武僧領兩人至后院時已近黃昏,故聚在后院的人已然不少,其中多為僧侶,也不乏像來者一般年紀的年輕人兒。他們或楓樹下瞑目打坐,或兩兩執棋對弈,又或捧經綸漫步于小道間,都安安靜靜地各做著各自的事情。唯來著行近,方才不是瞟去目光。
再拐過兩條小巷,武僧領著夏尋和墨閑來到一座獨立的院子門前,終于停下腳步。
武僧雙手合十,轉過身來,朝著夏尋兩人說道:“這便是兩位施主的居所,自行方便即可,還請施主好生歇息。佛門乃清靜地,不宜躁戾喧鬧,不可殺生飲酒,請見諒。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額…”
武僧的話有些很不對勁。給人感覺就好像認定了夏尋、墨閑兩人是來鬧事般,讓人很是無語。
夏尋依舊禮貌地還回一禮:“多謝法師引路,小子定當緊遵。”
夏尋說完,武僧頗為冷淡地點了點頭,接著就緩步離開了。夏尋見狀更是疑惑,但一下子也搞不懂情況,想當然地就以為這僧人性格本如此,只是不喜與生人接觸罷了,故未曾往下深慮。
“莎莎…”
待僧人離開后,夏尋后退幾步,再次認真看去面前這座獨立的院子。
心中疑惑不免又重下數分…
這座院子不小,光目測外墻的寬度便至少有十數丈,隨眼上看還能望到三座小樓露出的屋頂,若按此推算,這園子的深度起碼也得有個數十丈長。這么大一座院子卻光給幾人居住,即便大相國寺家底再豐厚,那也未免太浪費些了。此時院子里有人,夏尋的神識能夠感覺得到,所以他并不打算自個悶頭去推算,和墨閑默契地換了個眼色后,他便上前拿起精鐵打造的門柄,敲響了院門。
“咄咄…”
“來了。”
門敲兩聲,門后即傳來回應。
沒過多會,院門就被人從里頭打開。
“阿彌陀佛,夏施主、墨施主,你們來了。”
“小師傅好。”
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三藏法師的大弟子,名悟空的木納小和尚。
夏尋隨手抱拳墊了墊,淡笑道:“不想遲了兩日,沒讓你們久等吧?”
“沒久等,先進屋再說吧。”
“好。”
小和尚把兩邊門板都打開,領著夏尋、墨閑走入院內。
院內情景,和夏尋猜想的差不多。寬十數丈,長數十丈,三座小樓成倒凹,中間為小庭院,建有假山水池、小溪涼亭,非常秀氣。唯一大煞風景的,是涼亭邊的草坪上居然搭起了三個燒火的大土灶子,看那灶子里新亮的木炭,估計是才用過不久,還遺留著濃濃的酒肉味兒。
夏尋心中,隱隱盛起一絲不祥之感。
“小師傅,這里怎么就只有你一個人?”
過庭院,入小樓,隨意就著紅軒木桌坐下夏尋便疑惑問起。
小和尚沒立馬回答,他熟練從柜子里找出罐茶葉,抓起一勺子放入紫砂茶壺,爾后倒入清水再蓋上茶壺蓋小心放到火爐上。待連串事情忙完后,他方才雙手合十,轉臉面朝夏尋用稚嫩且認真的語氣,回答去問話:“師傅在大雄寶殿與大相國寺主持方丈及諸位長老為亡魂超度,至今已有七日。”
“哦,法師果然慈悲。”
夏尋大概明白其中原因,大相國寺現在超度的亡魂,無非就是京都封城這幾日被斬首抄家的官員。想至此,夏尋心中也不禁有些難受,畢竟萬事因果往深里說皆因他而起,他有著不可推卸的干系。
想了想,夏尋又問道:“那我堂兄和八戒小師傅呢?他們又是去哪里了?”
“阿彌陀佛,他們此時應該是在醉仙樓。”
“醉仙樓?”夏尋不解:“他們去那作甚?”
“應該是點骰子。”
“額,是賭錢吧?”
“應該是。”
夏尋稍稍皺眉:“他哪來的銀子?額…不會是拿八戒小師傅的盤纏去賭了吧?”
“阿彌陀佛,師弟的盤纏在來路上已經被輸光了。”
“這…”
夏尋頓時無語。
自己這位堂兄是啥都好,就是好賭這點陋習讓人頭疼。夏尋曾多次以各種手段勸阻,最終都沒能讓他有所收斂。只是不曾想,這回自己才走開十數日,他居然賭癮犯起來,連一個出家人的銀子都拿給去賭了,是騙是搶不打緊,重要的是他還給人家輸個精光!
這可叫人情何以堪啊?
“誒。”
無奈一拍腦額,夏尋近乎苦瓜般的表情看向墨閑,墨閑立即轉臉把目光移向門外,直接就無視了夏尋的求助。無奈之下,夏尋只好站起身來,兩手抱拳彎腰,苦澀歉笑道:“我堂兄好賭成癮,惡習難改,不曾想還是給小師傅添麻煩了,實在抱歉,抱歉。欠你們的銀子,待回去岳陽后我們必定原數歸還,還請小師傅多多包涵才好。”
“阿彌陀佛,夏施主多慮了。”
小和尚伸出一手托著夏尋施禮的抱拳:“非境凈垢,非法凈垢,錢財乃身外物。八戒隨身帶著不過是以備不時救濟之需,夏施主不必為此介懷。”
見小和尚這么說,夏尋順著臺階便下了:“小師傅寬宏…”只是話說著,他突然好像想起來了什么:“對了,八戒小師傅的盤纏都被輸光了,他還拿來的銀子?他該不會是拿白繡的錢去賭吧?”
“白繡?你說的是那位接我們入城的女施主?”
“對,就她。”
“哦,那應該不是。小僧曾聽師弟抱怨說起,那位女施主的月俸在數日前也被夏侯施主輸光了。”
“額…”
汗顏如瀑。
夏尋是不知道該如何言述夏侯這德行,爛賭也罷,手氣也爛,從來沒見他贏過錢,也不知道哪來的癮子:“既然都沒銀子了,他們為何還去醉仙樓?”
“他們有銀子。”
“哪來的?搶的?”
“不是。”
“呼…”
煮水的茶壺冒起白煙,小和尚小心拿起茶壺給桌面茶盤上的三只柚木茶杯倒下茶水,邊回道:“前幾日,寺里來了許多夏侯施主的朋友,聽口音應該自打你們家鄉來,詳細小僧不便多問,但看得出他們挺好客也喜熱鬧,所以小僧猜想此時花費的應該是他們的銀子了。”
“額,好客,熱鬧?”
老成的小和尚說話中肯,但夏尋一聽便聽出其中的含蓄,結合來時領路武僧的言辭和態度,這所謂的好客熱鬧恐怕并非像小和尚說的那般簡單了。至少,肯定不是一般的好客和熱鬧,否則…
“所以你們就被安排到這座大院子來了?”
“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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