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
“啥?”
“他們在作弊?”
“都給我閉嘴,誰敢呱噪我弄死誰!”
“……”
舞蘭一聲雖然輕微,但也卻如砸落荷塘的巨石,頃刻把上下數丈聽得到這一聲的十數位考生,驚得一詫。雖有屏風遮攔不見左右前后,但他們仍可以上視,看看那位站姿一動不動的監考儒者,再看看稍遠處怒目暴瞪卻也一動不動的白衣祭司,在深思去喝話的女子來頭,即便傻子都知道此中必有貓膩了呀。幸好白繡夠果決,臨危不亂,迅速朝四周低聲威脅去一句,察覺端倪的考生隨之也大概知道緣由了,可也因為忌憚白繡幾人的來頭,而不敢再有所言語。
小和尚無聲念一句佛號,不知作何感想,繼續埋頭答卷。
夏尋則皺起一絲眉頭。
今日之事,他與白繡已經策劃許久,東洲舞氏的迷心術是他們成事的最大依仗。只是他不曾預料高椅上的白衣祭司會如此棘手,連皇榜前百名的舞蘭都只能控制住他百息時間。由此可見,通天塔可絕非浪得虛名的。
夏尋沒再多想,事到如今機會一現即逝,他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無形之中,數十道神識由他的指尖傾涌瀉出!越屏風,延七尺,直接附在白繡案前的墨研中。數十縷黑溜溜的墨汁隨之被抽離出墨研,懸浮虛空,如針線刺繡輕輕灑灑全數揮落在考卷之上。一縷墨線書寫數十字,數十縷墨線一案卷成,一案卷成凝墨再書一案!白繡移卷的左手也隨之從移動轉而飛舞,行云流水頃刻化作江河瀑布,嘩啦啦的考卷不斷刷落案臺,隨意壘疊一塊!
堂而皇之,明目張膽。
如此夸張的作弊方式,古往今來國考之上,估計也沒誰了…
“這夏尋的神識不一般啊!
“確實進步了不少。”
監考儒官被控,白衣祭司被束。
但白繡、夏尋幾人的小手段卻瞞不過考場中央高臺上的兩位主考官。坐高臺,環顧四周,上下數里所有考生一動一靜皆一目了然,你就是伸個懶腰都能見著。況且高臺上這兩位主考官的修為足以凌駕在人間一流之列,兒戲之貓膩又怎能逃得出他們的法眼?然而,這兩位主考官的態度卻非常微妙,他們把事情看在眼里說在嘴里,卻絲毫沒有出手制止的意思。
耐人尋味…
“我記得上年盛夏時,他機緣巧合之下方才摸得神識的門檻,不曾想半年多的時間,他竟然就能運用得如此得心應手了,可謂天賦異稟!庇喙诖ǹ粗陂w中一動不動的夏尋,輕聲談論說道。
“我說的不一般,不是指他的成長!奔t衣祭祀緩了緩再道:“而是神識本身。”
“此言何意?”余冠川問。
紅衣祭祀解釋道:“神識是意念的分支,雖不同于念術的殺伐,卻也勉強算得上是一脈相承。你看東洲舞家的那兩后生,他們修為皆遠勝于夏尋,卻也只能一念制一人。可夏尋神識雖基礎入門,但卻能一心數十念,念念皆有心,這便非同一般了。就是大祭師的兒子也不過三頭六臂之能,這夏尋可遠勝于他!
“哦…”
微微點頭,余冠川大概明白紅衣祭祀的意思。對于夏尋神識的問題,其實早在半年多前,他和曹仁軒便已有所討論。只是他們兩人皆非修識者,故不清楚其中厲害罷了。所以而今得知,他也不至于驚訝,唯細細感慨而已。
“你不打算出手么?”
“呵呵。”
紅衣祭司深沉一笑:“你身為翰林院正,這又是你的地盤,你都不管我為何要管?況且,你現在才叫我管,豈不是太遲了?”
“鈴鈴鈴…”
竊竊私語間,一道清脆鈴聲忽響。
埋頭作卷的考生們紛紛止筆,聞聲而望…
然,再起之聲鈴聲卻并非源于考場南端,而是在西側。隨眼西看,搖響銀鈴的閣座中,正坐著一位著素色長衫扎青衣帶的白凈書生。笑色桀驁,自信滿滿,兩眼盡是欠揍的驕傲,看得出他是對自己的考卷非常有把握。
“他是你們翰林院弟子?”
“不是。”
“哦?那他是哪家的子弟?”
高臺兩主考官齊齊看向這位出人意料的書生,
余冠川從紅衣祭師的果盤里取過兩片青果肉,放置在小白豬面前:“哪家都不是。他名柳巖,乃戶部金部司老正司的獨孫。自小才華橫溢,六歲便能通背<資政金鑒>十四套全書。老正司方怕他恃才傲物會壞了品性,故從小便掌于手中*,至今也不曾出世,更不曾入學院府。你不不識得,也就不出奇了。據說,前日由戶部上呈金鑾的股論三令便是出于他手,其謀略可謂一流絕頂!
“呵呵…”
“原來如此…”
遙遙看著柳巖不可一世的走姿,紅衣祭師不由得輕笑出聲:“看來這位老正司還是眼光獨道的,此子有大才卻城府尚淺,如此恃才傲物的心性,若不多加打磨恐怕得大器晚成了…”
“鈴鈴鈴!
話剛說完,毫無征兆地又是一道清澈鈴聲,響徹考場。剛欲落筆的考生們,又被稍稍驚擾,隨聲側目。這道鈴聲雖由南邊傳來,卻仍舊不是源自于夏尋、白繡的方位。搖鈴者位于南側左側下端,是一位身著翰林院灰袍麻衣的儒生,濃眉杏眼,儒雅的面容尤為干凈,榮辱不驚的神色不笑不喜,眉宇間隱隱透著一股浩然正氣,可謂風度翩翩。
“這位我識得。”
紅衣祭師移目看去儒生,笑道:“翰林院首席弟子-柏凌云。他可是大名鼎鼎呀,就連師尊也曾夸贊此子儒道天賦了得,隱隱已有幾分當世大儒的風范!
“恩!
余冠川意頗為欣賞地點了點頭:“此子出身寒門,但品行學識皆為上佳。雖少年成名卻謙虛敬甚,待以時日必能有一番大作為。”
“據說他承了上代院正衣缽得了千里江山圖?”
“恩!卑亓柙圃冱c點頭:“若不出意外,國考以后他便能掌翰林副院之職,此事乃陛下欽定。而且以他在翰林院的威望,也足以服人!
紅衣祭司再度移目稍稍右去,看向那張如瀑布飛泄幾近末端的考卷,緩道:“如此說來,這屆文試三元恐怕已有定論了吧?可惜呀,他本能隨手拿下榜眼,現在即便卷成也晚去一步了。”
而就在這時…
“鈴鈴鈴!
“放肆!”
“額,發生什么事了?”
“……”
高臺上的紅衣祭師話剛說完。
高臺之下異動再起,一道清的脆鈴聲伴著一聲怒喝一聲驚駭,同時響徹考場!
這一回,鈴聲的來源可終于是出自夏尋一隅了。搖鈴者雖是夏尋,但他搖的卻并非是自己的銀鈴,而是白繡的。隨鈴聲響起,端坐在數十載外高椅上的白衣祭祀,突然猛地一下站起了身來,朝著白繡身后的舞蘭,便怒然暴喝一聲!而始終安靜站在白繡左側屏風后的監考儒者,則渾身恍惚一顫,宛如大夢初醒也隨之驚駭出聲。
“這…這發生了什么事?”
“……”
此間一隅的突然異動,頓時把考場的肅然氣氛打破,也把考場上下所有監考官員及考生的目光,全都吸引過來了。守備在考場邊緣的帶刀侍衛紛紛把手按在刀柄之上,隨時候命?忌娂姲压P放下,監考官員相繼移步。
“放肆,放肆!”
高椅之上的白衣祭祀,緊接著抬手指向白繡連喝兩聲放肆,怒斥道:“堂堂國考,你等宵小竟敢公然作弊?!”
“作弊?”
“誰作弊?”
“你有病呀!?”
祭司怒斥,滿堂驚色。
白繡又哪是隨便容人欺負的主呀?聞言頓時乍毛,兩眼生怒,一拍案臺就站起身來,指著那白衣祭祀便囂張反喝道:“你腦子進水了是吧?早不說晚不說,待我卷子都答完了你才來說我作弊。有你這么監考的么?你是找抽嗎?!”
“……”
白繡的態度可謂無法無天。
白衣祭祀頓時被斥喝得一陣面紅耳赤的。只是事情發生于虛無,作為堂堂通天祭祀,他今日被人光天化日下束縛神識,眼睜睜地看著夏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肆無忌憚的施展手段,這可是莫大的恥辱。雖如此,但思想掙扎片刻白衣祭祀還是把話給說出口了。
“哼,你莫想抵賴!你身后的人趁我不被先手偷襲,用念術禁錮了我的神識,故我當下無法制止。但,夏尋以神識替你執筆答卷,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們公然舞弊,還想強詞奪理狡辯不成?”
“夏尋作弊?”
“呵,真用神識作弊了…”
“神識原來還可以這么用?”
爭執升級,數里考場隨之噪騰。
許多人聽得夏尋之名,臉色更是頓時精彩了,幸災樂禍者不在少數。而就在白繡與白衣祭祀正要交擊出火花時候,遲遲不至的一道清脆鈴聲,終于再四道鈴聲之后響起了…
“鈴鈴…”
鈴,始于夏尋。
搖鈴便代表著卷成離場,可以自由。
夏尋搖鈴之后并未向白繡那般站起身來,而是端坐昂首淡淡地看著憤怒中的白衣祭祀,清淡說道:“強詞奪理的人是你吧?前些日子,我在醉仙樓斬了你們三位同僚,結下仇怨。此事人盡皆知。你若想惹事,沖我來便好,我隨時恭候。國考之上,公正嚴明,可不是你們通天塔的一言之堂,你說別人作弊便就是作弊了。旁邊這位監考一直就站在我兩之間,我們若作弊,他為何不阻止?難不成,他是被我等買通了,又或者也被念術給禁錮了神識?”
“額…這…”
側旁的老監考官很蒙圈,他顯然還沒能理清楚頭緒,故被夏尋質問得一愣一愣的。
沒等他有話,夏尋緩了緩,轉眼看向考場中央的高臺,聲沉三分再道:“即便他被我等收買,即便你兩都有原因,那高臺之上的主考官難道也看不到?難道也被我等收買,被禁錮了?”
“……”
夏尋還是老樣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開口就把別人要說的話全給封死了。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白衣祭司當即便被問得啞口無言,旁邊的監考官員還糊里糊涂,根本不知該說是還是不是。而高臺上的兩名官員雖然頗為從容,但臉色也不見得好看,夏尋直徑把戰火引到他們身上,無疑就是那準了他們必須要給白繡一個臺階,也是要逼著他們來收拾這個爛攤子,真可謂高明至極。
“莎…”
余冠川徐徐站起身來,朝著南側兩位監考官員暗中使去眼色,爾后肅然喝道:“既然已經響鈴,便安靜等待監考封卷,爾后離去。你等若再敢橫生事端,本官便視其為故意擾亂考場秩序,取消你等國試資格,你好自為之吧!
“……”
話說得很漂亮。
但歸根到底,余冠川卻只是了說兩個漂亮的字,那便是“閉嘴”,壓根就沒提到過有關于幾人作弊的一星半點。其包庇的味道是顯而易見,誰都聞得出來。只是主考官要遮蓋這樁事兒了,誰能阻止得了?
“哼!”
“你哼屁?”
“你們別得意…”
“白秀別說了。”
高椅上的白衣祭祀狠狠盯去夏尋一眼,便憤憤不平地閉上了嘴巴。
側旁的監考老儒木楞在原地,仍試圖回想起先前所發生過的事情。
舞藤、舞蘭重新拿起毛筆答卷,躁動的考生也逐漸把注意力放回到考題之上…
至此,余冠川一聲定局,考場下上再度回歸肅靜。兩位收卷的監考官員前后行入夏尋、白繡的閣座,小心收拾起他們的考卷并打上封條,呈至高臺。遂,夏尋和白繡便也相繼挽袖起身,前腳跟著后腳,默默離開了考場…
雷聲大,雨點小。
本以為會有一場可讓人用于茶余飯后的國考奇聞誕生,誰曉得卻被人就這么重重拿起,輕輕放下?粗磺耙缓箅x去的兩道背影,場間的監考儒者和白衣祭祀都不由得流露出了一絲復雜的神情。
高臺上,紅袍祭司瞇起了眼眸,滄桑深邃。
“真不想讓他走的那么輕松。”
余冠川則拿走了案上小白豬的全數果食,拍了拍它的屁股,道了聲:“走吧!
“咯咯…”
這頭白豬確像聽得懂人話,“噗通”一下跳落案臺,便奔著白繡的身影,屁顛屁顛地去了…
“罷,這趟渾水有兵部摻和就夠了,我可不想伸一只腳進去!
“這樣也好,反正真武山那邊也有得他頭疼的!
“呵呵必然,那可是個死局。”
“有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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