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繁星伴月。
方寸山,大唐北疆第二高峰。
方圓兩萬里山脈成雁翼相連,主峰拔地而起參天入云,比之長安真武亦不知高出幾何倍數(shù)。山嶺之巔數(shù)千丈白雪皚皚,山嶺之頂有仙湖十里。山嶺之下萬里森林茂密,天地之神妙將生機與死寂兩道截然不同的景觀奇跡般融合為一體,讓人身在其中即分不清四季幾時。
方寸山離長安城不足六萬里,從地勢山脈上看它就像一條大唐國運龍脈嘴里含著的金丹,故世人常稱其為祖源。而據(jù)史冊記載,當(dāng)世唯一的仙人便是在五百年前與西方極樂的佛祖于方寸主峰競爭仙果,最終勝出而聞道登天。
故,方寸山亦被人稱為仙始之地。
由于方寸乃當(dāng)世名山的緣故,歷年慕名前來的瞻仰者并不在少數(shù)。所以山外千百里內(nèi)便有依山而建的小鎮(zhèn)數(shù)十之多,且從來不缺客源。今日正當(dāng)國考天試擇址公布,匯聚在各個小鎮(zhèn)里的人就更多了…
“來,喝個痛快。”
“他奶奶滴,這趟中原也算來得精彩。在北茫咱哪有這么多事情可以整呀?你說對啵?”
“對!以前咱沒事找事還找不到事,現(xiàn)在不著事它自個來事,省得咱瞎操心。可惜呀,嘎子命不好呀…”
“來,這壇我們敬嘎子!”
“敬嘎子!”
“……”
方寸正山口數(shù)十里外有一小鎮(zhèn)名東鎮(zhèn)。
黃崎引數(shù)百北人御快馬奔襲個把時辰至此,落腳于一處黃氏產(chǎn)業(yè)的客棧。
北人性情豪放,喜酒肉歌舞。只要自家人沒事就算天塌下來他們也能當(dāng)被蓋,而如今有烤肉在手有烈酒下喉,正是興意濃醇時,今日所發(fā)生的連番事端他們又哪還能放在心上呀?就連白繡這姑娘家也在烈酒豪情的熏染下喝得開懷,小杯換成大碗,輕吟變作豪喝。倒是舞家兄妹酒量了得,來者不拒連缸捧起當(dāng)頭就能灌,而且酒過三巡也不見紅臉赤耳之醉色,著實讓人刮目相看。
相比起前堂的熱,客棧的后院則顯得頗為冷清。
或許是夏天悶熱的原因,小和尚捧著佛經(jīng)恰靜地坐在磐石上,伴清風(fēng)幾縷細(xì)細(xì)念叨著。胖和尚大大咧咧地挨著磐石坐在地上,拿起羅訣給他兩送來的大白饅頭和雞蛋便吃得津津有味。
此時后院側(cè)旁的東廂房,門敞開著。紅紙剪裁的福字缺了半邊貼在木窗上,一只青鳥兒穩(wěn)穩(wěn)地踩著掉落在窗沿木槽的半邊福字,小爪子綁著一小根信箋,正木愣愣地看著躺在床榻上的青衣少年郎,沒有神光卻呆滯的可愛。
廂房內(nèi),悠悠燭光晃蕩著三道人影,夏尋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穩(wěn)像是剛剛睡著一般。黃崎輕搖著紙扇坐在床榻邊沿,夏侯大碗喝酒,墨閑細(xì)細(xì)地?fù)崦呃C花劍鞘,如全神貫注地欣賞著一副瑰麗的畫卷。
繡花劍鞘鑄銀蛟九道,騰云翻海,俯臥山丘,神態(tài)各異皆栩栩如生。銀蛟身上的每一片蛟鱗,每一縷發(fā)須都刻畫得細(xì)致逼真,仿佛待風(fēng)雨來臨便能化真龍出世。雖劍未出鞘,但蘊藏在劍鞘之下的振振兇氣,卻已然能使人心靈以畏懼。而經(jīng)數(shù)百年歲月流光,更讓這把女子佩劍擁有一份尋常寶劍難以具備的滄桑。如永恒萬代的穹蒼,亦如萬古不化的冰川,深邃而堅韌,隱隱含有天地法則的大道韻律。就像那位醉道人所言,相比起曾經(jīng)使用過的七星圣劍,這把精致的玉清玄明無疑更適合現(xiàn)在的墨閑。如果說七星乃堪比神器的圣兵,一劍化七無堅不摧,橫掃千軍是殺伐無雙的霸道。那墨閑此時手中這把精致繡花劍便是潛游在云海之中的蛟龍,雖無唯我獨尊的神威,卻勝在逍遙物外的自由。大則能興去吐霧,小則能隱介藏形,升則飛騰于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nèi)。修劍之人先修心,墨閑的劍意缺的便是這份隨性。
“此間確實是當(dāng)世少有的好劍呀。”
“確實如此。”
“你可知此劍來歷?”
“愿聞其詳。”
黃崎搖著紙扇,清清淡淡地說道:“此劍,名玉清玄明。乃呂忘生年輕時候在南溟游歷得的一塊飛仙玄晶,請藏劍山莊六大長老聯(lián)手打造而成。此劍伴隨呂忘生百數(shù)年,至他得道登天后便傳給了奉仙祖師伯。奉仙祖師伯執(zhí)此劍四十余載,曾以王境連斬真武四圣,由出竅至圣位,最后傳給了李白。而今日看來,李白也已經(jīng)破入圣境,缺的僅是虛名。他這時候把玉清玄明傳給你,可是用心良苦啊。”
輕撫劍鞘,墨閑冷漠問道:“他是何意?”
紙扇輕搖,黃崎緩緩站起身子走到圓桌邊上,在墨閑的身側(cè)坐下,清淡反問道:“你可知墨言背的那把銀龍叫什么?”
墨閑微微轉(zhuǎn)眼看去黃崎,沒有回話。
黃崎微微一笑,接著輕聲自答道:“叫鴻靈鎮(zhèn)仙,此劍乃謝云流化道前的隨身佩劍。呂忘生當(dāng)年先一步登天將玉清玄明傳給了呂奉仙,謝云流翌年登天便將鴻靈鎮(zhèn)仙傳給了袁天罡。玉清玄明、鴻靈鎮(zhèn)仙這兩把劍雖非圣兵神器,卻是純陽宮陰陽兩脈的四代傳承。如今你得玉清,墨言執(zhí)鴻靈,他言下之意無非是想告訴你,劍出七星,道歸純陽。你既然承的是純陽道統(tǒng),那你便是純陽弟子。”
墨閑轉(zhuǎn)眼看回手中長劍,思慮片刻后說道:“挑撥離間?”
黃崎收攏起紙扇,輕輕敲了敲紅木圓桌。
“是落葉歸根。”
“……”
思緒如麻,一圈圈纏繞上聽者的腦海。
此間兩人的對話說得清淡,話中深意固然有讓人情緒起伏的因素,但并不足以激蕩起此間靜如止水的氛圍的絲毫漣漪。只是,在兩人的對話期間,安睡在床榻上的夏尋卻微微顫動起了一絲讓人無法察覺的痕跡。
輕輕的,微微的,只有那么絲毫。
夏尋,其實已經(jīng)醒了。
而且已經(jīng)醒來很久很久。
久到他都快忘記自己是何時醒來,醒來至今又過了多久時間。
因為…
他并非醒在真實。
而是醒在一個誰也看不到察覺不到的虛無世界之中。
虛無混沌。
在真龍咆哮,血影降世的一瞬間,他的意識被一股無法抗衡的絕對力量瞬間吞噬。而當(dāng)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便來到了這里。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此間萬物皆無,甚至連光都沒有,恍如混沌初開的宇宙,除了黑暗便只剩下灰蒙蒙混沌霧瘴。放眼四眺上下左右,空虛寂滅。在這片永恒的黑暗世界里夏尋看不見自己的身軀,也感受不到自己呼吸的頻率,他就像一片完全沒有重量的羽毛漂浮在虛空,任他如何使勁地奔跑他都體會不到一絲力氣的流逝,也感受不到速度。
這好象是夢,但夏尋確定這不是夢。
因為他可以真切感受到這里的真實。
這也好像是一個牢籠。
一個黑暗無邊的牢籠。
他在這里,待了許久許久…
不知何時開始,夏尋感覺到慌了。
為了減少自己心里的惶恐,他選擇了瘋狂地奔跑,想借此尋找離開的出路。可是他跑了很久很久。冥冥中的意識告訴他,他似乎已經(jīng)在這黑暗的世界度過了千百個年頭。時間過得太久,縱使夏尋有著驚人的記憶力,但儲存在他腦海里的每一個刻骨銘心的畫面與重要的人物都無不在隨著時間流逝而開始一點點地崩分析離。夏尋的惶恐,逐漸演變成恐懼。而這樣的恐懼則和他在壽山山嶺時所曾感受到的一模一樣。和他打開那副棺材,看到那縷鮮血時的感覺,似曾相識。那不是面對死亡的害怕,而是自己的意識被另一道更強大的記憶所同化而無法反抗所產(chǎn)生的驚懼。
就好像一塊冰,掉到了水里。
冰逐漸化為了水…
水便成了水。
意識里,又度過了許久許久。
隨著意識里的記憶逐漸被消磨殆盡,夏尋的耐心瀕臨崩潰,奔跑的腳步也變得緩慢。他發(fā)現(xiàn)無論自己如何反抗,他都不可能將這個世界改變絲毫。而正待他就要放棄掙扎的時候…
眼前的混沌世界卻忽然出現(xiàn)了一縷潔白的光芒…
那好象是一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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