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扇輕搖,他笑說道:“凌云似乎很忌憚夏尋呀?”
“是的。”
柏凌云毫不猶豫應下:“在下學識淺薄,確實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龍公子把水杯輕移過案臺邊:“你這話說得可不太好。翰林院首席若是學識淺薄之人,那在場的所有人恐怕都只是稀泥巴的頑童。”
“……”
柏凌云微微躬身,不敢回答此話。
龍公子不再繼續笑話,話風稍稍轉去,直接忽略去偷襲是否的問題:“今日撤軍前,我命你思量調兵之策,現今可有結果?”
柏凌云拱手:“已有結果。”
“那便說來聽聽吧。”
“是。”
柏凌云不卑不亢應聲,然后轉過頭去朝著同行而來的小儒生使去眼色。小儒生會意,急忙將手里捧著的三卷卷軸放下兩卷在地上,接著把手里的卷軸解開封繩,面朝眾人緩緩攤開。
但見,卷軸上繪畫著一副極其繁瑣的地形圖,細線勾勒許多道路關口及叢林山嶺,亦有許多小字標記。
柏凌云向后退去數步,來到卷軸前,拱手朝著眾人稍稍在施一禮:“在下不才,尋思一夜也只能思得三策,若有遺漏疏忽或錯漏言失之處,還望諸位多多指教。”說著,柏凌云正眼看回上首的龍公子,開始述說道:“魚木寨內兵家險地,據今日探查及暗哨回稟,其內防已經布置的相當完善,加之堅壁清野數里,我軍若要攻伐便唯有明攻一路。但強攻險地,我軍必然要付出損兵代價。而考慮到日后我軍還需對抗諸方勢力的隱患,故在下首策如舊--守株待兔。”
說著柏凌云一手指上地圖:“方寸天試有規矩所限,金鐘聲鳴則縮地兩千。魚木寨地處方寸邊緣地帶,我軍即便不戰,只需要等兩聲鐘鳴,它便會歸納于界外。只要我軍牢牢圍堵魚木寨,及封鎖江流集兩端,靜候兩聲鐘鳴便能輕而易舉的將其一舉消滅。此策損兵最少,可勝人于無形,故為首策。”
“你又在放屁。”
龍二公子本就是戰將,聽得柏凌云再次提出不戰死守的策略,頓時大為不悅。
“我說你沒那本事就別瞎嚷嚷行不?來時路上你說不能打,要打到了陣前看過再打。到了陣前你說不能打,要打得等想過再打。而如今,你還給我說不能打。哼,我看你是被那夏尋給嚇傻了吧?若非看在你是翰林院老人的份上,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被夏尋給收買來亂我軍心的細作了!”
柏凌云朝著龍二公子躬身抱拳,據理力爭,反問道:“兩軍交戰,勝敗不在朝夕,若能不損兵卒而贏取戰果,豈不是兩全其美?”
“嘩…”
眼看著兩人又要爭論起來,龍公子顯得有些不耐煩。
他擺擺扇子,斷去兩人爭執的后話:“此策雖好,但需耗時日良多,非我所欲。”
柏凌云明意,似早有所料。沒再廢話,直接回頭給小儒生使去眼色,小儒生利索收起手上卷軸,再從地上拿起一副卷軸小心攤開于身前…
這幅卷軸所繪畫的是一種器械,重大體外形上看像是攻城所用的投石車,卻又有所出入之處。主要原因,還是因為這器械比之攻城所用的投石車更為繁瑣許多。
柏凌云掃眼卷軸,然后說道:“公子若覺得首策費時,不妨考慮中策,中策為以弩代攻。魚木寨雖為天險,但方圓不過數里之地。夏尋雖囤備充足糧草,但固守有余而進取不足,其缺陷同樣明顯。”說著,柏凌云提手指著畫卷上的器械繪圖,再說道:“諸位請看,此為在下命翰林院軍械司弟子所繪制的工程器械圖,名霹靂火。由于方寸山脈地勢高寒,資源有限,缺少足夠的牛筋驢皮,無法制造出攻城所用的投石車。但方寸山脈林木繁多,距此四千里外便有一片橡樹林,其樹汭經高溫火燒可化為膠狀,極有彈性。若附之于樹皮擰成麻繩,便勉強可充當牛筋使用。再配以基座改良及機械構架加固,亦可發揮出威猛的攻城之力。
公子可以考慮以首策為基,堵其交通,阻其水路,將魚木寨圍困于方圓之內。再命人砍伐橡林樹木,按照繪圖制造出攻城器械。其數量不需多,只需三百座便足以。待萬事俱備,公子將霹靂火置于魚木寨外一字排開,并備以萬千巨石澆上炭火為箭,同時發動攻勢。屆時落石攜天火如雨,皆為萬斤之力,魚木寨內縱有強人數百亦無濟于事。無需多日,寨內一切即會蕩然無存,他們非棄寨潰敗遁逃不可。公子屆時便可隨手伐之。”
“……”
話止,風清。
聲息平穩,似有思緒醞釀其中。
或許是柏凌云的此策確實高明,無需兵卒,只需造百十座攻城軍械便能輕而易舉地覆滅一處天險之地,如此妙計讓人頗有些刮目相看。所以,當都柏凌云將此策獻出,場間許多原本對他抱有輕蔑心態的軍將,都不由得高看幾分。
唯獨龍公子有些許例外。
他尋思良久之后,似仍有不滿意:“這攻城器械做工如此繁瑣,而且你說的橡林距此足有四千余里,若即日起開工,需要耗費多少時日才能完工?”
柏凌云仔細回道:“若以千人之力計算,三百座霹靂火需耗時三十日。若有四千人合力開工,時間則可縮短至十八日左右。”
龍公子不解:“四千人才縮減至十八日?”
“是的。”
柏凌云點點頭解釋道:“此器械重在構架精工,但必須由翰林院弟子協助方可完成。其他人力只能安排去伐木、打磨等工作,故此人數雖增加三倍,但效率也只能提升四成,難以短時間內完工。”
龍公子頗為失望,搖搖龍扇:“十八日還是太長,我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況且如此長的時間里,魚木寨必然會發現端倪,到時候他們從中作梗,所需時長還會增加。一來二往,變故太大,亦非我所欲。凌云,你還是說你的下策吧。”
“額…”
龍公子有此說辭,柏凌云并不意外。
無奈掀起一絲苦澀,順著話意,柏凌云干脆應道:“好吧,公子且看第三策。”
說著,身后小儒生將畫卷放下,再從地上拿起最后一副卷軸,緩緩攤開于身前。這副卷軸所繪畫圖和第一副有許多相似之處,亦是一幅魚木寨方圓百里內的詳盡地勢圖卷,只是比之前者更為繁瑣許多,紅墨描字赫然醒目。
“第三策為攻略。”
指著畫卷上“魚木寨”的位置,柏凌云繼續說道:“魚木寨地勢險要,且機關重重。我們若要破寨先就要破防,其防御關鍵在于東西山及小徑三處。由今日試探所見,小徑應為三道險關最薄弱之處。小徑,上下百丈寬三丈,被伏以無數陷阱壕溝暗箭。若強行沖鋒必遭損兵折將,所以公子若想取小徑而入,首先需備駿馬數千,精騎數百。命人以長蛇之勢,一口氣將馬匹全數趕入小徑之內,以馬代人沖鋒陷陣,盡數觸發道內機關陷阱。如此一來,小徑之險便可以破除,我軍方可由小徑而入進行強攻。
但,這并非萬全。
小徑狹小,夾雜在東西兩山的縫隙之間。機關陷阱雖破,但兩山山頂仍有火油、滾木、落石等威脅,若冒然強攻必有損傷。所以,公子還需遣兩路精兵對東西山進行攻伐壓制。考慮到山勢險要,非天啟不能飛躍,非百丈之內勁射不能成效等因素。在下以為,公子可以將天策傲血化鐵牢,蒼云盾甲與錦衣、御林、虎奔三軍弓手編排成陣。天策鐵牢善防守,可為前鋒,棄馬攻山。若魚木寨以火勢反攻,只要火勢不大,也能抵擋許久。蒼云盾甲善抵抗,可謂護衛,保衛在弓陣之中。東西兩山若擲落滾木投石,蒼云可以挺盾列盾壁守衛,待攻勢過,盾壁打開,三軍弓兵疾箭齊射,如此來回,方可將我軍損傷降至最低,同時也能將弓陣射程縮短至百丈之內,對東西山進行有效壓制。
屆時,四軍管齊,魚木寨兵馬不過五百,必然應接不暇。我軍只需循序強攻數日,魚木寨必然損兵折將,我軍便有可乘之機。”
話至此,柏凌云端起謹慎神色,深深看去龍公子一眼,爾后轉去話風小心說道:“只是強攻天險,乃兵家禁忌。況且夏尋之謀絕非常人可以揣測,他必然會料到我軍會有此一計。有心算無心,他已占據上風,既便凌云將交戰損失降至最低,但開戰以后,恐怕也免不得會有人員傷亡。故此,這第三策,凌云以為實屬下策。”
“……”
龍公子輕輕閉合起眼皮,眉宇間沉去一絲謹慎,久久無話。
微風由帳簾吹入,微微拂動著明亮的黃燭。
帳內數十軍將大眼瞪小眼,或多或少都對柏凌云的三策謀劃有許多拿捏不準的意思。上首,龍二公子少有的沉默。而同樣沉默的龍公子則透著一股深沉的氣息,給人感覺就像是獨釣于溪澗邊上的老翁,穩重深邃。
他與同為皇子的李元霸不同,李元霸生來即武癡,練武近若癡狂,從未將心思放在宮廷里的勾心斗角上,更無心去爭那至尊皇位。但他卻必須要去爭,因為他是皇家長子,他若不爭便就死路一條。所以,他的決斷往往都要比其他人更需謹慎,不能有絲毫差錯。就好比如今,天試之行他必須要將夏尋踩在腳下,必須要將魚木寨贏到手里,而且還要漂亮地贏。唯有如此,他才能以事實封住李氏宗親里,某些想看他笑話的人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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