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穹頂。
登高遠(yuǎn)眺,可俯攬人間。
憑欄前,黃家的老太爺捧著刀,細(xì)瞇著老眼。
神色雖然無波瀾,但熟悉這位老太爺?shù)娜耍疾浑y發(fā)現(xiàn)他眉宇間正藏著一縷若隱若現(xiàn)的愁思。不知道多少年了,自從老友陸續(xù)遠(yuǎn)行隱退以后,他便不曾再有過這般猶豫的狀態(tài)。把刀沉思,思的是過往對錯,也是未來的抉擇。思緒如亂麻時候,刀或許就是最趁手的工具。
“莎…”
枯槁的老手,輕輕撫摸著金光燦燦的刀身,就像愛撫著自己的妻子,充滿細(xì)膩的柔情。在老太爺身前,正放著一副長長的卷宗。萬余蝌蚪小字將昨夜發(fā)生在蠑螈澤的一切,盡數(shù)記錄。使人看之即如身臨其境,驚心動魄的同時更驚駭不以,又或從容依舊。
“不該你知道的事情你別問。問了,我也不會說。”
“……”
黃崎恭恭敬敬地站在老人身后。
其實他才剛到這來,而來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話,就被他爺爺先一步搶了臺詞。
黃崎尷尬地笑了笑:“那我該知道啥事情?”
老人道:“你該知道的都已經(jīng)知道,不該知道的便無須知道。”
“呵呵…”
笑色苦澀三分。
和夏尋了解北茫那位大謀者一般,黃崎同樣很了解這位黃家的老太爺。他人如刀,刀法最講究的就是狠勁。這老太爺認(rèn)死的東西,無論是誰,用什么辦法,都別想讓他吐得出來。
黃崎無奈搖搖頭:“難怪真武那位老奶奶整天喊您老狐貍,老狐貍的,連自己孫子都要詐。您這可不厚道喲。”
老人輕輕把刀放回刀盒,再用金絲棉布將刀身蓋上,合起盒子。
“我是為你好。你頭腦精明,心有猛虎亦可細(xì)嗅薔薇,是行商的好料子。可惜,你無修行的天賦。若強行為之,必適得其反。你能好好將黃家這份家業(yè)發(fā)揚光大,我便很欣慰了。江湖朝堂的事情,就止于你爹爹這一代人吧。你就不要再往里頭伸一只腳了。待我百年歸天之后,你就替我親手將屠龍送回風(fēng)谷。霸刀那群小子,誰有本事,就誰來掌刀吧。這也好絕了你的性子。”
“額…”
老人的話說得很輕,但話意卻沉重?zé)o比。
屠龍寶刀歷來是黃家鎮(zhèn)住至寶,可少有人知,此刀并非黃家的刀,而屬風(fēng)谷霸刀。數(shù)百年前,黃家始祖師出風(fēng)谷,后娶霸刀山莊莊主獨女,繼承了霸刀莊主之位,方掌得屠龍。在黃家始祖百年仙逝后,霸刀山莊才傳歸于柳氏后人。而黃柳兩家的淵源,則延續(xù)至今。黃家掌著霸刀的刀,霸刀握著黃家的財,唇齒相依三百余年。
而如今,黃家的老太爺想把刀還回去,這隱隱就有著讓黃家割離江湖的意思了。
黃崎聽來隨之就收斂起了臉上的笑色。思量片刻,他稍稍把話風(fēng)轉(zhuǎn)回正題問道:“這么說誅仙真的要重現(xiàn)人間了?”
“……”老人不答,自顧自地整理著刀盒。
黃崎再試探著問道:“奉仙爺爺隱世前曾說過。待誅仙重鑄,陰陽重逢時,便是他歸來弒天日。按這推算,奉仙爺爺應(yīng)該也快要回來了吧?”
“他早就回來了。”
“啊!?”
老人突然放來一話,即刻就把黃崎驚得整個人乍起。
“他…他早回來了?”
“那…那…他在哪里?”
黃崎顯然被嚇得不清,連說話都結(jié)結(jié)巴巴的。
老人緩緩轉(zhuǎn)過身,提起枯槁的老手,鼓勵般拍了拍黃崎的肩膀。
語重心長地說道:“他在哪里,回不回來,什么時候回來,這都不重要。因為這只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恩怨,與你無關(guān)。但你若想趁機布局,可就得要抓緊了。夏尋授你的只是一方世界雛形,里頭的框架細(xì)節(jié)都需要你自己謹(jǐn)慎處理,一絲不能有誤。倘若有朝一日,我能看到,我窮極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在你的手上開花結(jié)果,那我也能含笑九泉。崎兒,你且切記。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你的能量越大責(zé)任便越大,就更應(yīng)如履薄冰。畢竟屬于我們這代人的時間都已經(jīng)不多了,剩下的便都是你們的。“
“……”
話語深沉,飽含玄機。
使人難聽得懂其含義…
沒等黃崎把老人的話理解得通透,老人雙手挽在后腰,便越過黃崎朝著樓梯蹣跚走去…
“他早就回來了?”
“與你無關(guān)…”
“……”
老一輩的人似乎知道許多事情。
也似乎隱瞞著許多事情…
他們到底知道什么?
醉仙樓下。
籠罩著歷史的濃霧被一擊驚雷轟散。
不該看到的,或許就是該看到的,都逐漸浮現(xiàn)在世人的眼前。
二十年前,一代劍神呂奉仙飄然隱遁人間,糊留下一句隱語,給世人帶以無限想象。“誅仙重鑄,陰陽重逢,吾當(dāng)歸來再弒蒼穹。”話語簡短卻蘊含無盡殺機,它就像一把歸鞘的利劍,伏藏百年靜待喋血。世人將它演化成數(shù)之不盡的猜測,最終又因為人間繁華與喧囂,被淹沒在時間的長河里。而今日,誅仙二字隨蠑螈澤事發(fā)再歸人間,理所當(dāng)然地便成為了醉仙樓今日被人提及最多的詞語,從而衍生出無數(shù)思緒。
是期待,也是茫然,更是畏懼與恐慌。
“錯不了!”
“一定錯不了!”
“誅仙,一定是誅仙!”
“你們看,劍出七星,道歸純陽。臨淵閣早就對這墨閑、墨言兩人有所猜測了,不然他們不會如此備注這段話。而且真武山武考,墨言、墨閑雙劍合璧五十息斬殺魏嚴(yán),這是一個大境界的跨越。他們一出仙行一出岳陽,相隔數(shù)千萬里從未相見,不可能有如此默契,更不可能有此威能。他們一定就是誅仙的陰陽劍魂!”
“……”
覆蓋真相數(shù)十載的謎團被人以最粗暴的方式野蠻掀開,拍打起滿堂驚濤。縱是傳菜的小二也不禁愣了神,停下了腳步。許多人重新翻開月前由臨淵閣書寫的皇榜,才穆然發(fā)現(xiàn),臨淵閣其實對此事已有所提及。只是證據(jù)不足,寫得含糊玄乎,當(dāng)時被人誤解罷了。
堂中一位繡衣女子并不同意此說法,手握瓷碗,生說道:“如果真是誅仙,他們的戰(zhàn)力遠(yuǎn)不至于如此。誅仙乃仙神器,凡人持劍亦可弒蒼穹。殺魏嚴(yán)只需一劍,天譴金雷更難對他們造成傷害,又怎會落得被柏凌云千里追殺的下場?”
“額,這說法也有些道理。”
“對呀,若是誅仙,怎會如此孱弱?”
“……”
女子言之有理,此間食客皆暗暗點頭。
其實他們并非認(rèn)同女子的說法,只是此事太蹊蹺。畢竟當(dāng)年那把神劍是連蒼穹大道都能斬出一道裂縫的,斬殺圣人更似如快刀切白菜,何至于殺一個王境大能都要花費五十息功夫?
“祈幫主的說法恐怕有些誤會。”
東南側(cè)的一位食客想得似乎更深一層,他猶豫著說道:“誅仙能斬天,殺魏嚴(yán)必然不廢吹灰之力。但你們別忘了,此誅仙非彼誅仙,此乃劍魂而非劍軀。當(dāng)年呂奉仙逆天伐道,天機菩提被迫出手,降下仙人雷罰將誅仙劍心連同呂奉仙的道心一同粉碎。當(dāng)時誅仙僅是七星融合劍魂而成,仙雷之下更只剩殘魂數(shù)縷,后來陰魂被神算收歸仙行,陽魂被呂奉仙藏在七星,便再無下落。縱使二十年過去,神算和呂隨風(fēng)等人能傾力將劍魂孕養(yǎng),恐怕也難以把誅仙復(fù)原如初。畢竟,相比于誅仙的數(shù)千載蘊藏,二十年實在太短,短得就像一位初生嬰兒。如此算來,墨閑、墨言如今只有天啟境戰(zhàn)力,便是可以理解了。因為,他們根本就不再是當(dāng)年的純陽神劍。”
繡衣女子聞言稍作沉思,沒有反駁。
場間的氣氛徒然變得安靜許多…
“誅仙殘損已非誅仙,那劍神歸來還是劍神么?”西側(cè)靠窗臺的一位男子看著醉仙樓外的車水馬龍,沉沉說道。
坐在他對桌的另一名男子也隨眼看出窗臺,深沉地接過話來:“呂奉仙的道心受天罰所創(chuàng),已是天棄之人,不可能再得大道眷顧。縱使他真能如約歸來,恐怕也已是凡人了。”
“若如此,便實在太可惜了。”
“是呀,可惜了,可惜了那一代劍神的芳華絕代。”
“你覺得鬼謀的孫子如何?”
“何意?”
“本意。”
“……”
話者緩了緩再補充道:“夏尋體內(nèi)藏有遮天,遮天封了八道仙人傳承,這都不得了。我覺得,他很有可能也得了劍神的傳承。畢竟劍神的劍,就握在他的手里。那劍神的傳承,被他掌握也不難讓人接受。”
另一名男子稍稍回頭,意更深接過話來:“或許,是墨閑得的傳承也不定。”
“我倒覺得現(xiàn)在的夏尋配墨閑,倒很像當(dāng)年的夏隱配奉仙。”
“夏尋有謀,墨閑有劍,夏尋謀動,墨閑劍出,可堪絕配。”
“那余悠然和墨言呢?她的算計謀略,可不在夏尋之下。”
“呵呵,或許都有可能吧。”
“或許如此。”
“……”js3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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