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
傍晚,瞿隴山下…
驁鷹展翅,劃破湛藍長空。
碧波百里自然,清風與綠草招揚。
花海之中雷猛振臂高舉,穩穩接住收翼降落的驁鷹。與驁鷹銳利的目光對視一眼,雷猛轉身喝道:“余悠然果然領兵北上,現在已過西亭。”
“嗯。”
曾被狂風雷電蹂躪的油菜花兒或許再都站不起來了,但植物的力量在于其不屈的生命意志。它們即便被踐踏在泥濘里,也會以最堅韌的毅力,將殘破的身軀化作肥料重新長出新枝葉。
只要能看見陽光,它們就可以重獲新生。
瞿隴山下的兵馬早已撤回到山中,只留下數十位頭目,商議于被雷電清蕩出來的空地里。
雷猛話來,夏尋的反應顯得尤為平靜,只是就地拾起幾顆小石子,分別放置在案臺地圖的三個方位,然后審視去或站或坐在自己身旁周遭許久的頭目們,
“有個相當嚴峻的事情,我得如實告訴你們。”
“……”旁人無話,投來等待的眼光。
夏尋道:“我們被孤立了。”
“現在臨大決戰只剩最后一聲鐘響,余悠然既然選擇遣兵北上,那她最終安營之處只能是方寸峰北角。而我等處西考場,倘若入局首選西亭扎寨。如此一來,純陽便和駐軍在方寸峰口的皇族形成犄角之勢,將我軍牢牢包抄在腹中。若戰起,我們便首尾受敵,不好整。”
夏尋的話說得頗為沉重。
眾人皆默默流露出謹慎的憂色…
“這瘋婆子,咋這么難纏?”
夏侯忍不住,嘴角咬著枯草,挽起胳膊握拳頭,狠聲說道:“若按我說,咱們傾全軍直接撲殺便好咯,管她在哪里安營扎寨呀?”
“不可。”
獨少搖頭,接過話來:“純陽劍陣的威力不容小視。而從張翰碎玉前發回戰敗來看,其戰力絕對堪比五千強軍。若我們雙方短兵相接,結局只會兩敗俱傷,讓旁人有機可乘。而且,這結果我還沒將天譴雷罰的傷害計算在內。”
一名唐門女弟子饒有疑惑地問道:“既然他們想包我們餃子,那我們便繞過西亭換別處扎寨,不就可以扭轉局面了嗎?何須這般苦惱?”
夏尋瞟眼話者,然后朝著獨少使去個眼色。
獨少會意,曉得夏尋勞累,不想在這事情上浪費唇舌,便幫忙說道:“除了西亭,我們再無別處可去。”
唐門女弟子不解:“為何?”
獨少解釋道:“因為,現八道鐘聲已響,考場面積只剩方寸峰下方圓四千里。若第九響鐘聲再起,便就只有兩千里。兩千里看似不少,但在方寸峰下不過是一道數百里回廊圍繞。純陽駐北,皇族駐東,剩余勢力若不想與我們發生正面沖突,必然選擇遁至南面。如此一來,東南北三面皆有駐軍,我們若不駐西亭便只能攻伐其中一方,占山為王。而四方爭霸,皆虎視眈眈,誰先動手都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我們只能去西亭,靜觀事變。”
唐門女弟子似明白其中要害所在,不再接話。
西側的獨眼頭目,雙手抱懷,有些不明白地問道:“這么說,明知是個坑,我們不跳也得跳了?”
獨少點頭:“尋少所說的嚴峻,就是如此。”
“……”
語平靜,意嚴峻。
莫看瞿隴平日里都是逍遙快活著,那都是因為惡戰從未有過。現在一場無法避免的終極惡戰就擺在眼前,圍在周遭的瞿隴眾頭領皆不禁露出斟酌狀。
但斟酌只是思量對策,而非懼怕。
畢竟天試乃戰場,戰場必然就有羸弱局勢與角逐,對于方寸峰下的最后一戰,他們早就已經有了思想準備。即便夏尋不表態,純陽不與皇族聯手,瞿隴山的考生們都不會奢望這一戰會輕松。
“合縱連橫如何?”
眾人思量良久,舞藤忽然道出一策:“純陽據北,皇族在東,其余考生基本全在南側。我們駐軍西亭,若能與南考場達成默契,相互牽制東北兩方,或許能讓我們減輕不少負擔。”
“減輕不了。”
獨少未多深思,當下就否定了舞藤的建議。
“我們的負擔從來都不在于外部,即便東南北三面考場全數聯合圍攻而來,我們亦有抗衡之力。我們的負擔,始終都在于內部。天試三甲名額就兩千四百,而我們有七千人。若施合縱連橫之策,所有人的利益便會受到侵害,這只會激化我們的內部矛盾,效果更適得其反。”
夏侯不解:“我們有軍功簿。功勛制度,功高者優先,怎會有矛盾?”
“你錯了,正是如此才會有矛盾。”
獨少正眼看去夏侯:“我們設立功勛簿的初衷,是要讓瞿隴將士齊心協力,同舟共濟。故,功勛累積只針對于瞿隴山的兄弟。我們若與其他天試考生聯合,那該如何協調這規矩?規矩若廢,軍心大亂,我們便不戰而敗。”
“……”
夏侯頓時啞口無言。
他是終于明白夏尋所擔憂的事情了。
瞿隴山的功勛制度,在設立的那天起,就已經規定死了瞿隴山的人數。現在他們根本不可能增員,更不可能吞并。只能以自己尚且龐然的身軀,不斷沖殺。
見得氣氛徒然變得沉重,夏尋也不好再拖延時間了。他提起手來輕輕擺了擺,示意站起身來的人坐下。然后食指摸上鼻梁骨,安慰般平淡說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既來之則安之吧。西亭,其實是個好地方,側有溪河前后有山嶺,乃駐軍首選要塞。棄之,實在可惜。況且,天試最后一戰定然兇險,沒有險地做為屏障,我們會有諸多麻煩。既然余悠然想聯合皇族來謀我們的皮,那我們便和他們鋼上一場好咯。”
聽得要鋼架,雷猛頓時精神:“怎鋼?”
夏尋伸手從羊皮地圖上拔出金葉,然后用力倒插在方寸峰西下角:“硬鋼。”
“她想以東北圍剿之勢,使我們首尾難顧,那我們便兵分兩路,雙管齊下!跟他們實打實地來上一場硬仗!”
“好!”
“尋少,咱等你這句話很久了!”
“奶奶滴,老長時間不揍人,我這拳頭都要生銹啦!”
“額…”
夏尋說得分外有氣勢,雷猛、虎熬等幾位北人當即忍不住哄起應喝。而唐川、錢銘等瞿隴山頭目則都顯得非常謹慎。
待雷猛等人起哄過一陣后,唐川頗掃興地問道:“尋少,硬丈我們是不怕的。只是純陽劍陣可敵萬軍,皇族亦有近萬將士,南邊還有數萬考生虎視眈眈,我們若分兵兩路,雖能顧及收尾,但人數的缺陷卻也無法忽視呀。若短兵相接,我們恐怕很難消耗得起。”
“是的,我們耗不起。”
夏尋并不否認唐川的顧慮,甚至還頗為認同:“所以,我們唯有速戰速決。”
停頓片刻,夏尋掃眼眾人,神色忽重三分。
不等旁人接話,他拿起案策毛筆,迅速在地圖中央勾勒下幾道長線,道:“天試三甲只取兩千四,這個額度尤為敏-感。只要方寸考場里的考生總和被篩減至此上限,第十道鐘聲便會響起。天試結束,登峰取菩提。換而言之,若不能篩減至此額度上限,無論戰況如何慘烈,都得一直打下去。
事前,獨少就曾推算過,如今還剩余在考場上的考生,至少仍有四萬眾。再換言之,除去純陽、皇族和我們,南考場至少會有兩萬考生聚集。兩萬人的力量,無論零散與否,都足以制衡東西北任何一方。而他們逗留至今,就是奔著天試三甲去的。只要有*驅使,他們遲早都會擰成一團,發起狠來拔刀殺人。而他們所處的位置和我們一樣,同樣被夾雜在純陽和皇族之間。倘若動手,敵人的敵人無疑就是我們最忠誠的盟友。
所以,接下來這一仗,我們的要領就在一字快!
快如風行,急如電閃,迅雷不及掩耳。
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全牽制住純陽或皇族任意一方的主力,從而使其尾部虛弱,引動南方出刀!屆時,東西南北四方流轉而動,首尾難顧的便不僅是我們,而是整片考場。此為-亂中取勝!”
話說著,夏尋的臉色又掀起一抹凝重:“雖然,我說得輕松。但我還是不得不再次提醒你們,此戰乃惡戰。惡劣的程度遠勝于此前任何一場戰役。即便我們能毫發無損擊潰皇族、純陽兩大強敵,我們還需面對無窮無盡偷襲,更甚至是我們自己…”
“夏尋,這話你就別說了。”
“瞿隴三甲論功勛,誰敢不守規矩,我阿薩德第一個饒不了他!”
“對,齊心協力,同舟共濟!怕什么惡戰連連?”
“這場仗怎么打,尋少你說便是!”
“……”
幾位頭目聽不得那危言,夏尋話未說完,即紛紛斷喝。夏尋也表現得識趣,知道再說多余,便沒再把后話說下了。
他提起一手,稍稍安撫幾位激動頭目的情緒:“既然諸位心里明白,那我便不多說廢話。”夏尋轉眼看去唐小糖:“小糖,把方寸峰的地圖拿來。”
“嗯。”
唐小糖點頭應聲,接著從腰包里取出一張米黃色的稿紙。走前幾步,利索再將稿紙鋪開在夏尋身前的案臺上。
黃稿紙還是一張地圖,和底下的羊皮地圖不一樣,這張稿紙地圖上所構勾勒的,僅僅只是方寸峰附近的地形,而且更加詳盡。
夏尋轉眼再問道獨少:“各處要地可都已經派人核實無誤?”
獨少道:“黃鼠嶺的樹木,日前被皇族伐盡,再難起到藏兵之用。飛蛾澤由于連日大雨,導至八里山泥傾斜堵塞要道,且河水泛濫,已不宜行軍。值得注意的是,板雪崗駐軍將領為秦烽,此人乃驪山天策府中郎將,年紀輕輕,兵略非凡,戰法了得,絕非凡夫俗子可比,須謹慎對待。除此以外,其余各處皆如舊。”
“秦烽…”
聽得此人名字,夏尋稍作深思狀,一手刮著鼻梁骨,一手執毛筆輕輕敲打著案臺,似有幾分忌憚。
“此人確非凡夫俗子。據說魚木寨那夜,李建成的帥帳里,就只有他一夜不曾言語。前些日,圍剿古梵時,柏凌云也是由他布的兵陣。板雪崗這等咽喉重地,柏凌云再使秦風領軍駐守,確實用對人了。”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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