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站著了,坐這邊來。”
“聽你棋道的造詣不錯,來陪我下一局吧。這盤棋子,擺了這么多年,也該是時候把它給下完了。”
空空蕩蕩,凄凄涼涼。
冷冷清清,慘慘戚戚。
臥虎低吟,少年遵迎。徐徐執子,卻沒落棋。
燭光映著檀香繚繞,帶著兩道靜坐的人影,在地上急躁地晃動著。
夏尋,很平靜,隱隱還藏著幾縷敬佩。敬佩,是看到眼前這盤棋局后,才油然而生的。
原本,夏尋就知道這位王爺并非像表面般簡單。只是,看到棋局后才知道自己仍然太低估了。
棋局,很大。
光棋盤便長寬三四丈,遠遠分隔著兩人。
棋盤為紅木雕刻,金石鑲嵌,四邊邊緣處,上刻“東南西北”字樣。而棋盤內刻畫的并非棋線,而是極其精細地雕刻著一幅大唐戰略圖!
地圖之上,山河分明,城鎮凸顯,處處標有細字。晶瑩玉石雕成無數顆指大不一的棋子,分顯黑白紅三色,布落盤中。
棋盤中白子最多,密密麻麻散落在地圖各處,連成一片。其次是紅子,也是散落地圖各處,只比之白子就稀疏多了。
最少的是黑子,只有白子十之一二。幾乎全部布落在地圖南域,主要集聚在江流,山林,湖泊間。還有數白子隱約藏在地圖各處,一眼看去,很難現。
棋局,真的很大。
這是以大唐八千萬里山河為盤,怎能?
夏尋猶豫許久,最終放下了棋子,繼續沉思。
棋局,太大了。
世人皆,岳陽王庸碌無為,棄南域萬萬子民于水火而不顧。皆他膽怕事,懦弱不堪,助長南域千萬山匪水賊魚肉百姓。
那是因為世人沒來過這個宮殿,也沒見過這盤棋局。
殊不知,這位被世人得不堪的岳陽王爺,居然是只臥在荒丘的猛虎,正在潛伏爪牙忍受…
“這盤棋局,我布了二十年。你覺得,現在可有下法?”
余音回蕩在空曠的宮殿里。
岳陽王端坐在夏尋四丈外,語聲不大,卻充滿威嚴勢,似要聽者臣服般。
突如其來的聲響,打斷了夏尋的思路,略帶不喜,淡淡道:“棋盤還是太了。”
“恩?”
夏尋的回答應該出乎岳陽王的意料,讓他掀起幾分疑惑。
“你的是黑子落在南域的殺局太了?”
“不,是這面布局的棋盤太了。”夏尋淡淡到。
岳陽王仍不解,眼中神光狐疑地審視著夏尋。
“愿聞其詳。”
“恩…”
夏尋沒有即可回答,輕應一聲。又一次陷入沉思中,好一會。
無人打攪。
檀香繚繞,燒去一節。
香灰送燃炭上落下,散開。
這時,夏尋才低身拿起地上的細木長鞭,指著南邊黑子,虛畫一圈,平靜道:
“黑子勢弱,而且潛伏在南域的殺子也并非精銳。雖,已在深藏山林江湖練兵二十載,但真正的人血見得太少。”
長鞭由南往北掃過。
“如若,突襲北上,最多就只能一路破城至驪山,天策軍力完全可以擋住起腳步,拖延半月。屆時,西北沿城,援兵一到,必然陷入僵局。”
長鞭了地圖北邊。
“僵持一月,雄獅北下,死路一條。”
夏尋言罷,擰著長鞭凝視著岳陽王。
岳陽王除了疑惑外,并無驚訝之色。
他拿起一顆拳頭般大的黑子,放在腳下,也就是棋盤北邊外圍處。
“這里還有一顆最重的黑子了。”
“……”
看到岳陽王的動作,夏尋流露出了明顯的微怒神色,不再言語。
似乎看出了夏尋的心思,岳陽王現起一分笑意,柔聲解釋道:“我們這幾代的皇子皇孫,都是隱師一手帶大的。如果你父母當年沒死的話,那我現在還得喊他們一聲師兄師姐…”
“那你便得喊我一聲師伯…”
“你想什么。”夏尋冷聲道。
“既然你我同出隱師一脈,現在又同為一船人,同下一局棋。”岳陽王,柔聲再轉威嚴:
“我把你們視作殺子,你們又何成不是把我當作后手?”
“……”
一時間,夏尋被得無言以對。
因為,岳陽王得沒錯。
從目前種種跡象看來,這幾月所生的事情,都隱隱藏有自己爺爺布局的身影。
為的就是逼出這位,一直潛伏著的臥山虎。
“呼…”夏尋長長呼出一口氣,平復了怒色。
重新舉起長鞭,指著北域最北邊的位置。
“北莽關有位洪武大都督,在那已經布局二十年了。北邊的人沒一年半載是南下不了的。況且,還有當年的一紙誓約在牽制…”
“所以,非最后斬階段,北茫成不了重子。”
“呂奉仙和劍魂呢?”
“沒人知道他們在哪里。”夏尋淡淡回道。
岳陽王面色凝重了起來,手里兩只黑子被他摩擦得咯吱作響。不難看出,他變得有些急躁了。
“你以為現在該怎么落子?”
夏尋放下長鞭,捧起一盒黑色的棋子。
“現在白子十倍于黑子,紅子又隨時可以化出半成白色。敵眾我寡,現在打必死無疑…”
著,他捧著棋盒,起步走到棋盤西邊外。
“既然是棋子不夠,那就得…”
“乓當!”
“嘩…”
突然間,著話的夏尋,猛地把棋盒往地上一摔。棋盒落地崩裂,無數黑子頃刻灑落一地,蹦跳于木床之上。
不多時,落地棋子停蹦,夏尋接著道:“那就得學著京都那位當年的手法,玩一局驅狼吞虎了。”
“敵人的敵人,便是自己人…”
“恩…”
岳陽王頓時眼睛一亮!不禁頭。凝重之色,褪去一絲,仍凝重:“西夏之流,國力孱弱,恐怕也破不了幾城…”
“無須破城…”
夏尋抬腿走回原位,邊走就邊淡淡道:“只需他們把北域西嶺的兵力吸引一年半載便可。”
“而且,這樣的計謀是京都那位玩剩的,他必然早有防備。所以,西邊的黑子,到時候能起到個牽制的作用,便不錯了…”
夏尋回到原處后,彎下腰解開紅布包裹的繩結,從包裹中拿出夾在書頁中的金葉子。
放在棋盤南域岳陽位置…
“他才是真正的重子…”
“一葉金山?”
看著金葉子,岳陽王緩緩瞇上了虎眼,表情并未有太多變化。
“呵,不愧的南域第一商,好敏銳的嗅覺啊。好大的賭注…不過,金子可殺不了人。”
夏尋搖搖頭,站起身子。
“金子殺不了人,但可以買天下人心。得了天下人心,再去取天下,便就容易多了。”
“何意。”岳陽王道。
“時候未到。”
夏尋只了四字敷衍帶過,不予解釋。
接著,拿起長鞭,直指北域京都。
“西軍入境,心人潰亂,南人方可破竹北上。你在京都留了十二年的重子,也便可以出手了。”
岳陽王眼睛越瞇越深,他對夏尋敷衍的問題,并未追問。而是深沉地把問題指向重。
“奉仙不在,由誰屠龍?”
夏尋隨意丟下長鞭,淡淡地微笑著道。
“這便是您和爺爺的問題了。”
“勝算呢?”
“大人們的游戲,娃娃胡言亂語又能有幾分勝算?紙上談兵,最多布出一個蘊含契機的可能性罷了。至于勝算,吶還得看您在京都埋下的后手有多重…”夏尋自嘲道。
“恩…”岳陽王沉吟一聲,把瞇成黑線的虎眼投向棋盤,眼中那兩道精光明滅極具威勢。來回抻著步子,徘徊不定,宛如猛虎在思量,下山前一刻。
檀香繚繞,再去一截。
香灰送燃炭上落下,鋪在舊灰上。
精光從棋盤移至人身。
“你是隱師的號角…”王爺沉吟虎嗷。
夏尋不答。
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在他離開村子前,他的爺爺從未給他安排過任何事情。這是為了讓他憑著本心,去追尋自己的道路…
只不過,自入岳陽后…
所有事情的展方向,夏尋似乎總是在有意無意間,引向他爺爺的身影里。無論讓人怎么看,隱約間,都離不開二十年前的干系…
或許,這就是一種爺孫的默契吧。
但,從外人的角度來,夏尋確實像一個號角…
見夏尋不愿回答,岳陽王也沒繼續深究。兩人就這么靜靜地看著棋盤,徘徊著…
燈火不定,人影搖晃。
號角聲起,不知何時息。
岳陽荒府語間子落,萬里河山悄然沉浮 。
“當日鐵騎南下,我本沒打算出手的。憑我現在手中所握的棋子,還不到攤牌的時候。”
“我知道…”
“……”
“那你可還知道,是有人逼著我為你出手的?”
“后來知道了…”
“……”
“但愿你是真的知道。”
“……”
入夜,
岳陽王府亮起油燈,飯香飄出又散去。
主人招待一席清宴后。
蒙塵的木門開了又合了。
少年獨自從縫出,驅馬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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